“我有两件事要告诉你。” 顾倾轻轻“嗯”了声,软软地眯起眼倚偎在男人怀中。 “你的身契作废,当年的拐子服罪了。” 顾倾讶然,尚未问出什么,听他又道:“兄长已代我休妻,我与林氏再无瓜葛,你欢不欢喜?”
第58章 欢喜。 她自然欢喜的。 没了薛家这棵大树遮阴,林家才会真正走向没落之路。 这就是她要的结果,是她求仁得仁如愿以偿。 她抬手搂住男人的脖子,仰头任他沉默而热烈的亲吻她美丽修长的颈。 “奶奶对不起五爷……”她轻叹,语不成声的说,“只要爷欢喜,我便也欢喜的……” 薛晟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交缠,按下她手掌压在桶壁上。 他沉而有力的剖开狭窒。 磅礴的,她需尽量舒展开自己,才慢慢适应那样多的给予。 “你自己呢,倾城?” 他吻她的下巴,轻刮着她温软的唇。 “自由身,不是你要的么?”他说,“你就半点没有觉得惊喜么?” 她连连退败,摇头无力娇弱断续的呼吸。 男人将她从水中提起来,抱挂在身上走向床前。 “欢喜的……”她眼望身边那盏太过灼亮的灯,羞怯的求他吹灭,“不要这样瞧着我……爷、爷吹了灯吧……” 他笑了下,抬手撩起她湿润软细的长发,细细密密的亲吻从额角延伸到肩头,“倾城,从此后,我亦是自由身。你可有想过,你我前路如何相伴?” 她仰起脸,早在不竭的沉浮中乱了思绪,咬牙断断的艰难呼吸着,“爷……啊……” 薛晟无法分辨,她是不想说,还是不能说。至于答案,于他已经不重要了。 真相如何,虚幻如何? 此刻是他真实的抱着她,是她陪伴在自己身侧。 诚然他从不是眼里能容沙的人,可事关于她,一窥究竟却令他彷徨胆怯。 他只要她留在身边。 只要她还在他身边。 便足够了。 还能去奢望更多什么呢? 这已是他人生中,不可多得的几许温暖光亮。 驱散这光芒,余下惨淡灰败的几十年岁月,他还能再次对人笑出来吗? 清晨的薄雾笼住了刚升起的太阳,天际灰蒙蒙的。 林氏迎来自己在祠堂里度过的第四个早晨。 她嘴唇干裂开,连秀美的肌肤也失去了光泽,那双眼里灰暗空洞,像嵌在面容上的两个窟窿。 她迅速的干瘪消瘦,长发蓬乱的散开。 躺在蒲团和椅子拼合起来的简易“床板”上,一动不动的望着窗纱外透进来的一点微光。 饥饿和寒冷令她感官变得迟钝。 声嘶力竭的喊过叫过骂过,癫狂暴躁的砸过摔过,薛晟不来,谁都未曾来。 她被遗忘在这个摆满牌位的可怕之地,独自熬忍着恐惧和孤单。 没人来救赎她。 没人来问她一句为什么。 冷落远比审问更令人绝望。 孤独远比受刑更令人发狂。 她曲起手指,吃力的移动到额前,挡住了视线内那一点微光。 此时门外有了动静。 杨氏带着人,开启了那把沉实的铁锁。 “林氏。” 杨氏立在祠堂外,凛然而冷漠地看着她。 “你自由了。” 林氏动了动嘴唇,嘴角裂开渗出的血液已经干涸,她甚至麻木到已经感觉不到痛。她缓慢地移开遮在额头上的手指,艰难撑着椅子坐起身来。 杨氏转过头去,不欲与她多说。 两个五大三粗的婆子跨入进来,一左一右架起林氏伶仃的身子朝外走。 林氏鞋底拖在地面上,踉跄着,喉咙里干哑的发出嘶声,“嫂、嫂子……我要见薛晟。” 她不知道他们要带她去哪儿,也不明白杨氏所谓的“自由”是如何,她想了三天,整整三天,不论结局如何,她都想把这些年没能说尽的话与薛晟说个痛快。 一场夫妻,她固然有错,但从始至终,是他从没尽到过夫君的责任啊。她为什么不能怨,为什么不能恨呢? 该给她辩驳的机会,该给她这样一个机会才对。 杨氏辨认出她无意义的嘶声里夹杂的那几个字句,转过头来,轻叹了一声。 “你何苦呢?”同为女人,杨氏有着天生的良善,林氏固然是错了,可她也不是不能理解深闺寂寞的苦,只是那一步踏出来,终究无法再回头了。 “五弟不会见你了。”杨氏道,“你不必再想。你的嫁妆已经清点好,昨日你娘家嫂嫂来核对过了,已经叫人替你领了去。回家后,便把这里的一切忘了吧。从此路归路,桥归桥,你和老五再无瓜葛,你父亲已经代你接了休书。好自为之吧。” 她说完这些,又重新叹了一声,朝婆子们摆摆手,头也不回地去了。 这几日林太太来闹过哭过求过,林参议亲自出面围追截堵薛晟想向他求情,林家但凡能说话的人尽数来哭求叩首认错过,可是无法回头就是无法回头。他们见不到薛晟,也求不来任何怜悯。 大势已去,林太太退而求其次,答应领受林氏的休书,并以顾倾身契为要挟,要求薛晟至少看在她答应了他们的条件上,再救助林俊一回。薛伯爷大怒,驳回了林家的请求。 大势已去,林家需要钱,林氏的嫁妆至少还能救急……他们别无他选。 林氏浑浑噩噩躺在祠堂里的几日,她的夫家和娘家,替她下半生做好了决断。 她被婆子架着拖出院子,她嘶声嚷着要见薛晟,只是,薛家不会再有任何人听她说话,替她转达了。 门口空荡荡的,林家并没有派车来接她,她被婆子丢弃在后门外,几次扑上来想闯进去又被拖回原地。 她挣过闹过,再也没有任何力气了。 潮湿的雨雾沾湿她的衣衫,她顶着一头乱发人不人鬼不鬼的走在道上。 薛晟休了她。 娘家已经领了嫁妆回去。 她怎么办? 再也不是诚睿伯府五奶奶。 她风风光光的日子,被她自己一手毁了。 她此生最引以为傲的东西,没有了。 摊开手掌,掌心空空荡荡,她痛苦孤单的在这段婚姻里挣扎了五年,最终余下什么? ** 薛诚坐在马车中,从道旁行驶而过。 他满腹心事无从出口。 薛晟的态度令他琢磨不透。 昨日他分明已经提点过,可瞧薛晟的反应,不像不介意,却又什么都没做。 还有一些话,他没有直接相告。 道允与林氏事发之时,道允身上不受控的怪异反映和突然而起的火,处处存疑。 以薛晟的能力,他若想知道真相,自然能够很快得到答案。 他不确定,薛晟究竟想怎么做。 薛晟正常上下值,他比从前,只是变得更寡言冷漠了。 二月末尾陈留王相邀的一场酒宴上,薛晟少见的出席。 安定大长公主,当今圣上的亲姑姑,芳辰宴上宾客广至。 人人都以为不论是为不同的政治立场还是为着近来的流言,薛晟都不会也不敢出现在这样的场合中。 可他不仅来了,还带来了令所有人震惊的消息。 他带着刑部吏员,传旨太监,和足够多的官兵,围住了位于京南占地最广最豪奢的园林。 “安定大长公主丁妍,使其爪牙戚长融广积民田,私占民产,于岷城福兴坊炼造兵器,囤养私兵。多年来暗中勾连朝廷官员,擅涉朝政,党同伐异,残害忠良,如今人证物证俱全,着刑部侍郎薛晟为主理,收押丁妍及其一众党羽,详审内情——” 男人面容平静,足下踩着一尘不染的官靴,踏下一节玉阶,官袍上绣金云纹在蒙蒙的雨雾中熠熠而动。 耳畔听不见一丝声响。所有人愕然望着他走近安定大长公主。 多年来安定与陈留王一干人,把持朝政左右朝局,连圣上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安定绝美的面容不动不怒,见薛晟走过来,甚至启唇笑了一声。 “都说薛子穆是条咬人不叫的狗,看来传言非虚。”她举杯,轻蔑地掠过面前的人,向在座宾客致意,自己率先仰头饮了一杯。 “怎么,被女人背叛的滋味不好受,到本宫的地盘来撒野发泄怨气来了?”安定重重拍了下桌案,震得酒盏碗碟乱跳,“你放肆!谁给你的狗蛋竟敢攀咬于我?” 薛晟轻俯下身,拾起足边倾倒乱转的酒盏,替自己斟了一杯。 他嗅了嗅那香醇的酒气,放到唇边却没有饮。 女人盛气凌人的面孔就在咫尺内,他垂眼忽略了面前过于艳丽风情的美貌。 “十一年前。”他低声说,“我知道是你。” 安定浓妆的面容顿住。 听他含笑道:“我发过誓,会亲手替他报仇。” 这十几年,薛家在做什么,他在做什么。忍下多少耻辱,吞掉多少苦涩,他人与姑娘嬉戏相恋的年岁,他寒窗苦读,磨练着性情。他凭什么走到今日这个位置上,他为什么可以忍旁人所不能忍。 众目睽睽下,被提及丑事,他不觉羞耻,不觉难过么? 多年蛰伏,他不怕苦,不怕疼,不怕孤独么? 他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 他的血也是热的,心也是软的。 他直起身,抬手翻转酒盏,任酒液缓缓滴淌在地上。 安定推翻矮几,站起身来,“好,本宫今日就看看,谁敢押着本宫去昭狱!本宫要进宫面圣,薛晟,你给本宫滚开!” 薛晟点点头,让开身形。 其后早已围拢而来的官兵,团团围住了安定的去路。 她怒极回过身,“薛晟,你当本宫不敢斩杀你们这些狗辈么?” 薛晟缓步踱上来,轻轻摇了摇头,“是殿下忘了。臣等是陛下的臣。天下,是陛下的天下。” 他不再多言,负手越过安定率先朝外走。 座中乱起来,这一瞬众人才真正惶恐。 “怎么办?殿下,您要拿个章程出来啊。” “殿下私造兵器?这这这……这可是谋逆的大罪啊,圣旨都到了,此事不是薛晟那厮危言耸听,难不成……难不成……殿下所行之事,我等并不知情啊……” “殿下还是好生向皇上解释清楚吧……我等、我等先告退了……” 薛晟立在园外,背靠门柱站立着,石青色官袍沁了一重浓重的露水,他眉眼深凝眺望着不远处淡淡可见的山影,心头压着一块石,并未今日有所获而觉得舒心轻快。 隐约有种山雨欲来的压迫感,悬在头顶久久不去。 前面等着他的,又会是什么样的一重磨难呢? 不论是什么。他总能挺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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