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偏偏她又不知道该怎么提出抗议,毕竟以她的了解,那人肯定会拿出来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令她束手无策。 正为难地想着,肩膀忽得一沉,她失声着扭过头去,看清来者五官的一刹那,又立马噤声。 樊封盯着她一副做贼心虚的模样,干脆也不问,换了别的心思:“我让她们留下来了,阿骊还要去见见吗?” 几乎是瞬间,原本已经微微便寡的记忆又被强硬地拽出来,她伴着一张脸走进王府,没有回答。 直到进了卧房,半软着腰身坐上床榻,才缓慢地起唇:“那是你的生母,与我并无太大的牵连。” 樊封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不开心。 意识到她并不愿意提及那二人,樊封也转了话锋,单膝蹲下,双手搭到了心上人的双膝上,以极快的速度将她的双手包裹其中。 “不如阿骊也同我说说温彪找你聊了什么?” 果然,瞒不住他。 瞳仁中划过一抹无力,荆微骊任由双手周围的温热大掌作怪。 很快,她将今日的所见所闻全盘托出,包括温彪特意来试探她的态度和所出言语,甚至为了试探眼前人,还特地又多嘴问了一句,只可惜,后者并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 失望地撇撇嘴,荆微骊果断将那些肉麻的话烂在了肚子里,就是不想再复述给他听。 可她忘了,樊封既然知道此事发生,那她与温彪的对话自然也是从其他人的口中得到了拓述,她说与不说,最多只能决定樊封的心情。 没有听到想听的话,男人显然是有些郁闷了。 他的脸逐渐靠近,漆黑的眼眸倒映出荆微骊的姣好面容,还带着汹涌的情绪,他又问:“就这些?” 荆微骊故意不与他对视,嘴硬道:“就这些。” 眯了眯眼,樊封没有执着地继续问,而是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指腹刚贴到门扉处,身后就再度传来荆微骊的声音。 “樊封,我想我们应该谈谈了。” 她难得叫了他的大名,而且语气一板一眼。 看来是有些不悦。 他如是想着。 默默收回手,樊封选择走回来:“说吧,我听着。” 双手握成拳头并排摆在膝盖上,荆微骊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他:“我不喜欢你安排照缨在我身旁当眼线。” 她简言意骇,又直截了当。 樊封轻锁眉心:“她让你不高兴了?” “不是她,是你。”荆微骊认真地说道:“你把我当什么?需要监视的囚人了吗?北越王殿下,我觉得你太过重视我,我很不舒服。” 说到最后,她还故意摆出一张凶巴巴的表情,似乎是想要以此威胁男人:“你如果一直让我不舒服,我可能就再也不会喜欢你了。” 樊封再度蹲下身,有些不知所措:“阿骊,你别不喜欢我。” 看着他迅速认错的模样,荆微骊知道,自己赌对了。 温大丞相今日也算是点醒了她,她于樊封来说是最特殊的那个,正因为特殊所以可以得到他的偏爱,可这份偏爱能不能长长久久另说,更何况她现在已经很不适应这人过分滚烫的爱意了。 她想试着,真正教会他该如何爱一个人。 尤其是,于他们俩之间的爱。 抿抿下唇,荆微骊伸出三根手指,煞有其事道:“这样吧,我们来约法三章,也算是对你的考验,等北越王殿下将这三条都做到了,我们再谈其他。” “好,我答应你。”他颔首,眉宇间横生出一股锋利的气概。 “第一,不许再让照缨跟你汇报我的起居,以后无论我做了什么想做什么,你都只能从我这里得知。” “可以。” 刚欲说第二条,荆微骊下意识朝那双凤眸看过去,到唇边的话立刻又没了踪影。 樊封一愣:“不继续了?” 荆微骊摇头,收回了剩下的两根手指:“王爷这么好说话?都不问问我为何这么执着地不想受控于你眼皮底下吗?” “只要是你想的,本王自然都不会拒绝。” 啧。 像是一拳头打在棉花上,荆微骊更气了:“所以你觉得只要一直保护着我,亦或者一直纵着我就是所谓的情爱了吗?” 被问得心底一慌,樊封头一次有这种感觉。 像是一片不受控制的荆棘丛突兀地叫嚣,且愈演愈烈。 他急忙去拉她的手,但却被冷漠地拒绝了。 不仅想牵手被拒绝,连带着还有令他更难受的话被说出来:“王爷既然今晚想不通,那就明日、后日、大后日都再认真想想罢,什么时候想明白了,再上床睡。” 作者有话说: 事实证明日六对我有些难度/哭唧唧 主要还是没存稿,裸奔码字睡不够心情会不好,心情不好写出来的东西也怪怪的,感觉有点对不起骊骊和老樊。 可我又觉得有些事还是得讲清楚,毕竟小夫妻是需要磨合的,不可能永远让一方迁就着一方,在我的设定里,骊骊是太阳,我不可能让他为了老樊而变成弱势的那一方。 所以就算要迁就要改变,也必须是狗男人!
第35章 白头翁 ◎入了名为情爱的迷阵◎ 倔脾气涌上来, 荆微骊素来说到做到。 第一日还算好的,仅仅是让樊封不能上榻睡,勉强还能挨着人打个地铺, 可到第二日时, 已经连卧房都进不了了。 等到第三日, 干脆连进内宅都成了奢想。 站在一旁看热闹的照缨死死咬着下唇,不想让笑声溢出来, 但最后还是忍不住,只能转过身别开头,美其名曰给自家主子留点面子。 男人长眉一抖, 冷嗖嗖地瞥她一眼:“从今日起,你直接搬去找裴少戈吧,什么时候王妃让本王进去了, 你再回来。” “啥?”笑意戛然而止, 照缨连忙把脸转回来:“我才不要。” “这是命令。”低敛着乌睫, 他面无表情地落字:“没得商量。” 狠狠吃了瘪,照缨双手环臂打翻了个白眼:“得,谁让我欠你的呢,我走就是咯。” 心里头不爽,她憋着口气一脚踢飞脚边的碎石子, 低声嘟囔道:“让我去的人也是你, 现在把人家惹生气不愿意看见的也是你,怎么气还往我身上撒呢, 害得我也被小美人不待见了……” 假装没有听见她的话,樊封拧着眉心思忖片刻, 脑海中不自觉想起宅中人的话, 那晚, 她说的言之凿凿,每个字都敲在他心头。 可偏偏他又像是撞进了巨石迷阵里的无头老翁,不知所措,撞哪扇门都只会头破血流,根本找不着路。 叹了口气,他问:“你说,我该这么做,她才会消气?” “当然是去承认错误呗,”跟看傻子似的看他,照缨不假思索道:“人家现在已经很烦了,如果你一直沉默她只会更烦,麻溜地负荆请罪去。” “我已经道过歉了。”樊封再度叹气,眼神充斥着不知者的茫然:“可她不接受,还说我没诚意。” “那就继续道,”伸出手指,照缨恶狠狠地说:“烈女怕缠郎,既然小美人说你没诚意那就拿出来诚意,左右她烦的是你老是想看着她管着她,那你就承诺再也别这么做不就好了,对症下药嘛。” 难得露出小孩子的表情,樊封眯了眯眸子,仿佛懂了,但也仅仅是指尖摸到了青鸟的尾巴根。 — 七月六。 “退朝——” “恭送陛下。” 朝臣们浩浩荡荡地行完跪拜礼,起身后慢悠悠地朝外走着。 裴少戈是文臣,站得也不如樊封靠前,快走两步追上他:“听说你把生母留在了王府?” 瞥了眼他搭在自己肩头的手,随即默默收回视线:“都三四日了你才来问,看来温彪的动作还是太慢。” 见他如此风轻云淡,裴少戈自知没趣地努努嘴:“还以为温彪给你准备了什么大礼呢,原来就是俗套的血缘关和美人计啊,真没意思。” 看他又变得懒散起来,樊封故意问:“怎么,本王送过去的人也没意思?” “……”神情一滞,他收回了手,步伐微乱:“比你有意思。” “呵。” 出了皇城,樊封没有直接回王府亦或者去西郊大营练兵,而是把马交给耿唐,孤身一人走入家首饰铺子。 因还套着朝服,铺子里的伙计也是有眼色的,嬉皮笑脸地就迎上来了:“这位客官是要看点什么?可是要给家中娘子买首饰?” 樊封面似冰霜,不作言语,通身的凌人气势令伙计打了个哆嗦,倒吸一口凉气,也不敢多嘴,只默默跟着这位贵人挑选。 脚步停在货架一侧,樊封拿起一支珠钗,偏头问:“这上面的花,可是水莲花?” 一听自个儿有了用武之地,伙计来劲儿,兴致勃勃地接话:“客官好眼力,这支珠钗是我们东家亲自画的图纸且监督工匠打的,全荷京也就这么一支,但相对的,价格也偏高一些。” 男人的目光没有就此掠走,反而越来越沉。 三息将至,他再度开口:“这支珠钗我要了,其次,我想定一套头面,要你们东家来作图的那种。” 一听是个大活,伙计更激动了,快速点点后让樊封稍等片刻,说完就马不停蹄地朝内间走去,想来若不是后面还等了位贵客,他怕是老早就蹦跳起来庆贺了。 毕竟就光这一笔,他便能赚出全家人两三个月的饭钱。 伙计走后,樊封又开始上下左右地打量珠钗。 其实平心而论,这支珠钗自身的样式并无特别,可偏偏是最末端的那一大一小两朵芙蕖香莲,总是不自觉地牵绊着他的心。 她的小字里,有个莲字。 想到那张面容,樊封有些情不自禁,低低笑出一声,心口弥漫出难以言喻的糖霜气。 就在他发呆的功夫,先前的伙计已经带着另一人达至跟前。 抬起视线看过去,他有些意外,没想到这家铺子的东家是个看起来也就二十左右的少年郎。 衣角处的瓣鳞花栩栩如生,捏着另一只手腕上的玉珠子,岁霁之侃侃而道:“听我手底下的人,这位客人想定套头面?” 樊封颔首:“是,价钱好说,随你开价。” 岁霁之乐了,嘴角一扯,左边的脸颊露出一只浅浅的梨涡,瞧着格外和善:“北越王殿下大气,只是在下曾答应她人,再也不会给除她之外的任何人设计首饰,其实说来惭愧,就连您看上的这支珠钗,也是她嫌工匠打得不好看才摆出来卖的。” 一旁的伙计愣在原地,目光难以自控地打量在樊封身上,嘴巴下意识张开,形成了个扭曲的圆。 他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差点做了北越王的生意! 倒吸一口气凉气,险些站不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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