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七嘴八舌讨论着,倏然一道苍劲的声音指节叩了叩桌案,清嗓子道:“如今看来也只能这样,只是不知派谁去才好?” “后辈听芸主动请缨,定不辱命!”听到了熟悉的声音,虞乔卿差点没沉得住气,正想进去,但想到各位长老都向自己隐瞒此事,贸然出现也只会让事态变得更加混乱,因而攥紧了拳,不为所动。 卞元庆能够得白伏另眼相看,两人沆瀣一气,必定是达成了什么协议。至于白伏许给他的好处,想必便是待他羽翼丰满,一齐吞并卞家。 只是卞元庆那人,究竟能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呢…… 至于卞家之人执意寻回卞元庆,而非格杀勿论,虞乔卿当然不会以为只是为了给自己泄气,就怕卞元庆手中捏着族内的秘辛。 在她思绪飘远之际,前堂内的会不知何时散了,眼见那些长老要鱼贯而出,虞乔卿一个翻身跃上房顶,敛住气息不让灵力外泄,静静等着他们离去。 卞问天方才又留下卞听芸交代具体事宜,因而卞听芸缀在最后。只见她抬脚就要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在连廊拐弯处忽地感受到眼前一黑,慌忙抽出长剑警惕道。 “谁!” 待看清来人,卞听芸收回武器,作揖道:“原来是少主,失礼了。” 此刻虞乔卿刚从房顶下来,衣衫上还残留着水渍,洇下深色的印记,她摆摆手,“以后唤我卿卿便好。” 眼见着卞听芸就要拒绝,虞乔卿轻啧一声,略微不满瞪着她,“我是少主听我的。” 见她这般,卞听芸不再推脱,抿嘴打量她,“少主这是刚从前堂过来?” “真是什么都逃不过你的眼睛,”虞乔卿一愣,“方才你在前堂所言,我都听到了。” 眼见卞听芸神色未变,她长叹了口气,“终究是拖累了你,谢谢。” “少……卿卿不必将所有的责任都揽到自己身上,听芸何德何能,况且那卞元庆也是家族叛徒,居然被那些身外之物迷了眼……”卞听芸神色未变,料想自己也因口中的“身外之物”对虞乔卿抱有恶意,及时住了嘴。 “既然这样,好歹不打不相识,你何不将卞元庆所做之事告知我?”虞乔卿挑眉,略带笑意地望着卞听芸。 此话一出,方才还萦绕在两人之间的沉静气氛瞬间被打破,变得紧张起来。 卞听芸眉尾下压,斟酌着字句慢慢开口,“若是少主还有什么其他的吩咐,听芸自会照办,唯有此事,无可奉告。” 对上女子清冷眸子中压下的风暴,虞乔卿心跟着一沉。果然不出自己所料,卞家如此执着卞元庆,还另有目的。 只是自己刚来卞家,虽说卞问天对她颇为信任,可到底不如知根知底的卞听芸,此等大事也瞒得滴水不漏。 这么推测,这卞元庆所犯下的罪孽应当是在针对自己之前便已经犯下的。 卞听芸察觉到虞乔卿微秒的情绪变化,长叹一口气,“并非不信任,只是当局者迷,此事牵连到白伏,怕你……情绪失控。” 望进女子清凌凌的目光,第一次见面时周身笼罩的冷冽气氛悄然瓦解,虞乔卿莞尔,扯开话题道:“是卿卿多嘴了,此行不过是来问路,敢问……家母曾经的处所在何处?” 这里是卞月灵成长了十六年的地方,而卞家的前辈对她又颇为器重,应当也留下不少痕迹。 对于虞乔卿的问话,卞听芸并不感到吃惊,转身远眺,似乎在透过围墙望向很远的地方。 循着她的目光看去,就见院落植木修剪得齐整,雨水顺着绿叶的脉络滚下,砖瓦缝隙间潮湿晶亮。 良久,就听卞听芸道:“在映月轩,不过那里荒废许久,又不常打理,怕是许多物件落了灰。” 虞乔卿听闻,抱拳道了声谢,“无论如何,多谢。” 她转过身子,身后传来清冷的女声,如辽远边际的空灵声响,裹挟着微凉的雨意,“听芸一直仰慕月灵少主。” 虞乔卿脚步一顿,略略侧过头,从卞听芸的角度只能看到她精致的下巴,“那我便替娘亲承了这份情。” 说完后,卞听芸就见虞乔卿慢慢离开自己的视线,消失在连廊的尽头。 和卞听芸再次分别后,虞乔卿朝着她指向的去处走,路上询问好几个侍从,总算是打听到映月轩的位置。 如她所言,映月轩果然荒僻。虞乔卿仰头看着龙飞凤舞的三个字,目光落在庭中,喉咙哽住。 院内的杂草疯长着,快与虞乔卿齐腰。枯死的藤萝架在长满苔藓的白墙上,剥落的墙皮外是被雨水拍打的爬山虎,房门处被贴上一层卞家特有的符纸。 当年卞月灵下嫁一事闹得沸沸扬扬,卞家都引以为耻,也难怪不愿意让任何人涉足此地。 见状,虞乔卿掐诀,口中念念有词,随着一道金光乍现,院落中的杂草便如秋风扫落叶般,消失得无影无踪。 走到房门前,看着陈旧的封条,她再次注入灵力。原本褪色看不清原样的封条散发出淡淡的金光,顷刻就轻飘飘落在地上。 虞乔卿用剑鞘抵着房门推开,预想中扑簌簌的粉尘并没有扑鼻而来,屋内陈设干净,所见未动分毫,完全看不出疏于打理。 就连桌案上摆放的茶盏都没有落灰的痕迹,壶内的茶水泡着几片时令的花瓣,浮在上面沉淀出褐色。 看到这里,虞乔卿转过身子看向门口那封条,喃喃道:“居然是这样……” 虽说在虞乔卿没有被寻回卞家之前,他们对卞月灵的事情绝口不提,可族长终究是爱女心切,用封条将里面的东西全须全尾留下来了。 也算是全了自己的念想。 思及此,虞乔卿鼻头一酸,走到梳妆台面前,从怀中掏出绿玛瑙步摇,缓缓放置到木案上,轻声道:“娘,我们回家了。” 脑海中回想起谢听之所说的那番话,虞乔卿冷意窜上心头,用手胡乱拭去眼泪。 此行是来寻着卞月灵的死因,若是能够调查出卞元庆叛逃的蛛丝马迹,自然最好不过。 调整好心绪,虞乔卿深呼一口气。目前卞家还不知道卞月灵的死和卞元庆有关系,但她不打算告诉他们。 一来口说无凭,没有充分的证据,就算是捉拿卞元庆,他也不会认下。二来眼见卞听芸前往京师,这个时候出了岔子和卞元庆交恶,只会自乱阵脚。 话虽如此,可对于谢听之的话,虞乔卿莫名信任,连她也说不出缘由来。 “究竟瞒了我什么呢……”虞乔卿揉了揉阵痛的太阳穴,余光忽地瞄到书架上的卷宗。 鬼使神差地,她踱着步子,目光直愣愣地看着那突兀到单独放在一个木格中的竹简,伸出手握住,没由来地紧张起来。
第96章 筹谋 【一更】 竹简触手生温, 虞乔卿用拇指轻轻一别,捆绑在上面的细带便落下。她屏住呼吸,慢慢打开。 里面的字迹隽秀又不是洒脱, 她猜测这应当是卞月灵的手笔了。偶尔有一两处古文字难以读懂, 虞乔卿干脆跳过, 大致浏览一番,也明白里面讲述的是什么。 上古邪术之法? 虽然一目十行走马观花, 但她敏锐捕捉到页脚下的一行小字, 紧接着映入眼帘的便是“催心术”三字。 这三个字震得虞乔卿心脏一窒, 上一次听到这样的邪术还是在谢听之那儿, 如今居然在娘亲的闺房中寻得此书。 这是怎么回事? 卞家自第一任族长接手以来, 修习得都是正道,不论是直系还是旁支更是心怀正道苍生, 纵然不乏有像卞元庆那等有不轨之心的人,也只是少数。 可是这本卷宗明明白白记载催心术三字, 即便是提及也让人毛骨悚然。 联想到谢听之先前同自己说, 娘亲一死和白伏脱不了干系, 这更让虞乔卿心跳加速, 仿佛真相只在咫尺。 她平复紊乱的呼吸,捻起页脚慢慢翻开,可看到那断裂的痕迹,不禁一愣, “断了?” 见到此状,虞乔卿不死心地从头翻阅到尾,却始终都衔接不上那断裂的一页。 “一提及催心术, 便如此遮掩,其中定有蹊跷……”虞乔卿喃喃道, 忽闻身后传来蹒跚的脚步声,连忙回头。 只见一个老妪手拄拐杖,形容枯槁,腰身佝偻。她站在门口朝屋内望,如枯树的皮肤布满褶皱,浑浊的眼球散发慈爱的光。 和她对上视线的瞬间,那老妪眼中似有泪花闪烁,声音嘶哑道:“少,少主?” 眼见着老妪跨过门槛进屋,虞乔卿面露警惕,冷声道:“你是谁?” 察觉到眼前的女子眼中流露出陌生的光,老妪一怔,再次细细打量她,意识到此人和卞月灵只是眉眼有几分相像,却并非本人,眸光黯然,停止走向虞乔卿地脚步,缓缓道。 “姑娘,多有冒犯。” 虞乔卿摇头,刻意和老妪拉开距离,试探道:“你是?” 见她没有说话,而是转过身子打量屋内的陈设,面容恍惚,虞乔卿又补充道:“后辈虞乔卿,是卞月灵之女。” 她猜测来龙去脉,此人应当是将自己错认成娘亲,因而加上后面那一句,同时探测老妪身无灵力,不仅挑眉。 居然只是个普通人。 听到“卞月灵”三字,老妪猛地回头,细细打量着虞乔卿,眼眶润湿,颤颤巍巍道:“你,当真是卞月灵之女?” 随着虞乔卿点头,老妪自顾自点头,轻声连道几声“好”后,兀自道:“老奴路过映月轩,见门口的封条落了,想着便来看看。” “老奴曾贴身侍奉少主十五载,如今有幸见得其女,也算是了却一桩心愿。”说完这句话,老妪双手合十,虔诚地放在胸前。 见老妪如此介绍自己,虞乔卿也明白她的身份,握着手上的卷宗,若有所思。 “老人家,那关于我娘……”听到老妪是娘曾经的近侍,虞乔卿的态度谦和不少,上前扶着她坐在木桌前。 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当那卷宗放置在木桌上时,老妪眼中划过一抹光,语气怀念,“月灵的字迹还是如此,可惜了那么好的孩子。” 如今虞乔卿才是少主,她自然不好意思再称呼卞月灵为少主。 虞乔卿心念一动,见果然奏效,状似不经意道:“前辈知道我娘撰写的笔记?” 老妪呵呵笑着,手抚摸那冰凉竹简,似乎是想到很久以前的事情,“是啊,月灵勤勉,誊抄过不少卷宗,不过只有这一卷我印象深刻。” 虞乔卿目光落在那竹简上,心里咯噔一声,并没有出声。 “当年月灵出游,由于贪玩和卞家的人走丢了,正当我们火急火燎,她居然自己回来了。” “回来后便孜孜不倦修习,说是走失期间有高人指点,我们都道是得到哪位神仙的点化了呢……”老妪慈眉善目,声音透露出几分感伤,眸光再次落在卷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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