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天寒地冻的季节,少女却丝毫察觉不到,直直站在谢听之的面前。没有了大氅的遮蔽,更是显得女子身材玲珑挺翘,挺翘的唇珠泛白,杏眸没了往日的灵动,反而有些许凶狠。 “长姐怎么穿的这般少,若是被冻着如何是好?”谢听之蹙起英气的眉头,连忙将肩膀上的外袍褪下来,靠近虞乔卿时,却被对方的手拦住。 她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嫌弃,仿佛又回到初见的那般模样,看向他的眼神犹如在看仇人。 谢听之突然退缩了,捏着大衣的指尖微微泛白,睫毛颤抖着,欲言又止。 少年清隽的脸上写满慌张,手中的动作不稳,衣角随着风款摆,上面的绒毛更衬得谢听之指节白净,透着淡淡的粉色。 虞乔卿嘴角下压,轻蔑地看着谢听之一眼,猛然走到安平的面前,见他手上捧着的赏赐尽数掀翻。 零零碎碎的金银珠宝散落在地上,安平怜惜地看着,许是以为谢听之会给他撑腰,眉眼间带着愠怒,“小姐,您这是何意?” 这可是王上亲自赏赐的物件,即便她是左相府的千金,也没有理由拿这些东西撒气。 谢听之凝目望着地面上的赏赐,低声呵斥道:“安平,你先退下。” 声音如冬日冷冽的霜雪,浸染着阵阵寒意。安平瞪大双眼,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少年,吞吞吐吐道:“可是少……” “退下!”这一次,谢听之竖眉,语气也冷厉些许,带着不容置喙的固执。后者指着地面上的珠宝,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一甩手,便消失在两人的视线当中。 谢听之敛眸,低下身子拾东西,身上的大氅滑落,露出少年略曲的脊背。 “安平方才只是无心之话,长姐莫要放在心上,一切罚听之便是。”谢听之拾掇着,地面上有些瓷质的摆设已经碎裂,而少年却不嫌弃的地放置在掌心上。 锋利的边沿柔软的指腹,渗出点点血来,谢听之浑不在意,像是感觉不到疼。 虞乔卿发笑,只觉得散落在脚边的珍宝在赤裸裸地嘲笑着自己。 连王上都承认夏柔云和谢听之的地位,她的坚持就像是一场笑话。 谢听之会怎么想? 无论她如何刁难,卞月灵的死已然成为过去的事情,夏柔云还这般不检点,大张旗鼓竟然是搞得旬王都知道了。 如今身居高位心安理得地收下王上的赏赐,昭告天下,卞月灵曾经二十年风风雨雨陪伴虞文德在夏柔云面前不值一提。 那个女人带着不知道是谁的野种登堂入室,坐享其成,而虞文德现如今更是有为谢听之铺路的打算。 思及此,虞乔卿心中的怒火灼烧着,几乎将她的理智燃为灰烬。 谢听之伸手去捡少女脚边的砚台,靴子冷不防踩在他的手背上,狠命地碾了碾。 “长姐……”少年仰起无辜的脸,像是某种小动物,瑟缩着怕惹她不高兴。 可惜,无论再顺从,在虞乔卿的眼中,谢听之的一举一动都是错的,她恨不得眼前的少年死在面前。 靴子的根部略微尖锐,嵌入皮肉都可以看见充血的手背,谢听之面色变得难看,但紧咬着牙关,愣是让自己没有发出任何痛苦的□□。 见他这般淡定,虞乔卿忍不住了,一脚又一脚踩在上面,泄出沉闷的响声,靴下的手背鲜血淋漓,谢听之的脸色也愈发苍白。 “叫你那娘不安分,我娘才死了几天?就急着爬床享受荣宠?” “我求了爹爹许久他都不曾带我入宫,你一来就能随意出入,枕边风吹得倒是不错。” “天底下竟然有像你娘那般恬不知耻的女子,妄想和爹爹的结发妻子平起平坐,凭她也配?” 虞乔卿话语恶毒,谢听之明明可以躲开,却还是让她泄气。 他仰头,恰好见到少女掩藏在发丝间的双眸泛着朦胧的水意,再没了往日的灵动,掺杂着令人窒息的恨意。 丹音正在屋内绣着衣裳,听闻外面的动静,急急忙忙跑出来,见到这样的一幕,胆子都吓破了。 “小姐,小姐万万不可啊!” 说完,她竟然是连鞋子都不顾了,匆促地飞奔向虞乔卿。
第22章 阴谋 虞乔卿还欲继续时,被身后的丹音忙不迭拦下,她拍了拍虞乔卿的背替她顺气,“小姐这又是何必呢?为了这么个东西受气,不过是赏赐罢了,小姐被捧在掌心里,难道还缺这些东西?” 她方才见到虞乔卿辱骂谢听之,吓得魂都要飞了,若是再不继续阻拦下去,丹音毫不怀疑会闹出人命。 “说句小姐不爱听的,如今夏柔云那个狐狸精也算是有身份的人了,这个谢听之也是受到王上赏赐的,如果传到有心人的耳朵里,还不知道怎么编排我们左相府,不知道的以为咱们不将旬王放在眼里。” 丹音苦口婆心地劝说着,虞乔卿胸口剧烈起伏着,揉了揉太阳穴,只是看向谢听之的眼神仍然带着怨愤。 谢听之见虞乔卿住手,才按住右手手背,缓缓站起身来,眼角挂着牵强的笑意,低缓道:“倘若这样能够让长姐消气,听之愿意受罚。” 即便是在这个时候,少年的眉宇皆是温煦,若和风滋养,沁人心脾。 虞乔卿最见不得他这般,更显得自己张牙舞爪,无理取闹。 谢听之的指缝缓缓流出鲜血,洇在黑色的衣衫上,看不出任何的痕迹。 “只是,因为听之这样卑贱之躯而让长姐动气,确实是不值得,”少年话锋一转,如黑曜石般的眼眸闪着淡淡的光,“不过听之无怨,先前同长姐说过的话,如今也是作数的。” 先前的那番话,自然是主动找上虞乔卿,告诉她日后如果受了气,大可以找他发泄。 虞乔卿显然也想到这一点,她瞳孔泛着红,水眸泫然欲泣,却倔强地不让眼泪流淌。 短暂的沉默后,她甩开丹音,撞上谢听之的肩膀,一眨眼便消失在转角处。 丹音跺跺脚,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谢听之,想也不想地追了上去。 谢听之侧过身子,远远望着虞乔卿离去的背影,眼中含着破碎的光,随后沉默地蹲下身子,一片一片捡起瓷器,放置在自己的手心中。 他望着掌心堆叠起来的瓷片,眼皮耷拉下来,又张开指缝,那些瓷片便又漏到地面上。 谢听之起身,朝着虞乔卿离去的方向迈开步伐。 虞乔卿没有回到房中,跑着跑着发现到了一处僻静的地方,小径两旁伸出的枝丫划破衣衫,听闻后面的脚步声,她警觉回头,发现是丹音,才缓缓松口气。 “你来做什么?”虞乔卿的手摩挲着脸颊,背对着丹音,声音听上去闷闷的。 丹音长叹一口气,走到虞乔卿的面前,轻拍着她的肩膀,将方才带出来的大氅披在她的身上,用手指揩去虞乔卿双颊的泪水,声音带着诱哄,“小姐这般伤心又是为了谁?” 虞乔卿打掉她的手,不服气道:“我没有伤心!” 这番景象落在丹音的眼中,嘴里又矢口否认,她不禁笑起来,替虞乔卿将她的衣领细细扣好,软下声音道:“是是是,我们的小姐自然是最厉害的,怎么会为了一个区区男子而伤心落泪?” 她跟在虞乔卿身边这么多年,最是知晓她的脾性,没有反驳而是顺着虞乔卿的话接下去。 谢听之在不远处驻足着,目光投向虞乔卿的身上,只见她泪水涟涟,一副委屈得不得了的模样,心中荡起阵阵涟漪。 第一次被她刁难,少年的心也是肉长的,难免不会有芥蒂。 可是思索再三,左相的举动确实不妥,哪怕是晚上几个月接他们母子二人入府,也不至于让虞乔卿如此排斥。 思及此,谢听之愣怔片刻,揉了揉额头,似乎是苦恼自己为何会有这般想法。 虞文德对他们二人有恩,千不该万不该有这样的想法。 谢听之身长玉立,站在柱后,垂眸看向自己的手背。 上面早已鲜血淋漓,看着十分骇人,森森白骨裸露出来。谢听之若无其事,用袖口遮住上面的疤痕。 远处少女的哭声渐渐止住了,似乎是那身边的小丫头说了些什么,虞乔卿的眉眼弯弯,不似方才那般伤感。 还真是小孩子心性,伤心事不过片刻便抛到脑后去了。 眼见着两人要朝这边走来,谢听之连忙躲到柱子后面,堪堪遮住自己颀长的身影,只留下黑色的衣角。 虞乔卿被丹音说服,豁然开朗起来,想起方才自己对谢听之那般狠戾,如果不是丹音及时阻止,怕是杀了谢听之的念头都动了。 为了一介卑贱的外人,将自己赔进官府,确实也不值得。 “小姐现在开心了,都笑不见眼了。”丹音打趣道,扶着虞乔卿的手向前走去。 自从卞月灵离开时,好一段日子她都战战兢兢,生怕自己的一举一动惹得虞乔卿不开心。回忆起她不吃不喝的那段日子,丹音差点以为虞乔卿变了性子。 如今和以前一样,还是小孩子心性。 虞乔卿眼见着余光中闪现一抹黑影,狐疑地朝那个方向望去,却什么也没发现。 想来是自己看错了。 不过她如今也没有太多的心思放在这些事情上,略微担心谢听之的手背。 自己伤的是他的右手,如果不能读书习字,或是落下了什么病根该如何是好。 “你待会去我的书房中找几味上好的药材来,去送给谢听之。”虞乔卿的语速很慢,像是在陈述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 丹音闻言,“噗嗤”笑出声来,连忙道:“小姐果然是个心善的活菩萨,我都没有想到,反而是被您给思虑周全了。” 听闻此话,虞乔卿蹙起秀气的眉头,掐了一眼丹音的手背,怒道:“胡说什么?如果他有什么三长两短,不能习字,以后还怎么替我誊抄书卷?” 丹音无奈摇头,她当然听出虞乔卿这番话是借口,但还是没有拆穿。 鼻尖萦绕着女子的甜馨香气,余韵包裹着谢听之,他伸出手,在自己的伤口上狠命按了按。 方才两人的对话一字不差地落入耳中,不知为何,他心中有些许雀跃。 许是因为她气消,许是因为她不计前嫌,对自己态度略有好转。 不管是哪一种,谢听之即便强压下嘴角,笑意还是从眼底流露出来。 * 于此同时,旬国宫殿内,一名身着黑衣的男子匍匐在玉阶下,不敢抬头望着坐在上首的女人。 王后用茶盖轻轻刮蹭着杯沿,浅抿一口后才轻啧一声,示意近侍将手中的茶水端下去,这才抬眸看着跪坐在下面的眼线,“你可看清楚了?” “千真万确,那虞乔卿对谢听之又打又骂,可以说得上是恨了。”黑衣男人声音沙哑,如粗粝的沙子在光滑的玻璃上来回研磨,刺得人鼓膜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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