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眉眼望着前方的廊道,转个弯再走上一刻钟便到了南苑,但他却调头,朝着相反的方向去了。 莲心正打理着穗子,听到脚步声,急急忙忙走出来迎接,“好些日子不见少爷了,倒是越来越俊逸了。” 这几日天冷,而夏柔云又是个孱弱的身子,吹不得风,整日躲在自己的一方小苑内,连谢听之的请安都免了。 “是听之吗?”屋内传来女子温婉的声音,莲心喜上眉梢,朝谢听之递个眼色,两人皆踏入屋内。 夏柔云身着藕荷色长裙,发髻上别着素簪,面容姣好,平易近人,见谢听之进来,放下手中的针线活,站起身子摩挲着少年的脸。 “莲心说的果然不假,确实更俊了些,只是也清瘦了。”女子拍了拍谢听之的肩膀,后者不动声色地手藏在宽大的袖口中,没有接她的话,反而道。 “怎么不穿那件雪狐大氅?”少年的声音都浸入几分冷意,扶着夏柔云坐在木桌前,亲自替她斟上一杯热茶。 夏柔云缓缓摇头,眉眼间带着惆怅之色,双眸水光潋潋,“月灵才离开不久,身为她多年的挚友,倒是也不敢穿得太招摇,惹人非议不说,心里那道坎过不去。” 她本就为人低调,如今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更是处处谨慎,多说一句话都不肯,唯恐被有心人听去利用。 “先不说我,你和卿卿怎么样?”她在北苑的时候经常听闻虞乔卿乖张跋扈,喜欢拿谢听之撒气,心中忍不住担忧。 一提到虞乔卿,少年的眉眼化开,声音也带着柔和,“长姐待听之极好,前几日做了梅花香饼,她不愿我在寒天里站着,不让我再送了。” 不知道是真心实意的喜悦,还是聊以□□。 安平那句话确实说到自己的心坎里,谢听之这些日子都沉浸在甜蜜之中,却又碍于两人之间无法更近一步而苦恼折磨。 夏柔云以为他们关系融洽,放心地松了口气,“如此甚好,卿卿也是个孝顺的孩子,难为月灵能把她养得这么好。” 她将要握住谢听之的手,谁知少年像是被人踩到尾巴的猫儿,将其缩在袖中,夏柔云顿时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怎么了?”她蹙眉询问道。
第39章 礼物 谢听之缓缓点头, 不欲同夏柔云再谈论这个话题。 夏柔云知道自己的孩子性子温吞,这么多年来一直教导他要避开锋芒,而谢听之也不负她所望, 待人谦和有理, 文质彬彬。 只是不知道以后会配一个怎样的姑娘家。 “近日文德也不怎么来了, 朝堂上忙,他也不愿意和我担这些烦心事, 都一个人扛着, 你也要多替他分忧。”夏柔云用茶盖轻轻剐蹭着杯沿, 浅抿一口, 如是说道。 连她这个妇人都察觉到不对劲来, 自从那一次旬王意欲强迫虞乔卿而被拒后,虞文德便有意无意被针对。 ?左相府如今处于水深火热之中, 得避开这阵子的风头才好。 * 丹音听闻消息,慌慌张张跑进屋内, 虞乔卿抬头望了一眼她, 不以为意道:“整日咋咋呼呼, 没有个正形。” 她此刻翻看着修道的书, 虽然上面讲得深奥,但虞乔卿还是能够懵懵懂懂知道一些。 丹音提着裙摆,脸上写满慌张,额头上的碎发被被汗水浸湿贴着, 上下两张嘴皮子翻动着,“我方才听老爷的近侍说,旬王将万寿节的事交给左相府了。” 虞乔卿正拿着茶水, 刚要浅抿一口,听闻此言, 手上的茶杯险些没有拿稳,猛然站起身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往年都是司礼,怎的今年偏偏就轮到左相府了?” 少女的人中沁着晶莹的汗,似乎是被茶水热的,一双翦水的秋眸死死地盯着丹音出来,唯恐她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丹音绞着手,声音都带着些哭腔,“我,我不知道啊,听说王后也插手此事,不知道是不是和她有关系……” 若是放在平日里,虞乔卿最多也只是疑惑一下,不至于放在心上,可是先前旬王玷污她无果,心中必定怀恨在心,此刻让虞文德来接手万寿节,这分明是刁难。 王后的母家又和虞文德的政党不合,平日里剑拔弩张,这会儿更是成心将这块烫手的山芋递给左相府。 他们不得不接。 思及此,虞乔卿冷静下来,面上的慌张也收敛不少,杏眸带着几分胸有成竹,“哭什么,不是还没置办吗?” 丹音擦拭着润湿的眼角,嗫嚅着,“我这不是担心小姐吗……” “倒也不至于这么担心,一点风吹草动就吓得不行,没的让外面的人说我的人不行。”虞乔卿佯装恼怒,方才弥漫在两人之间的严肃气氛也悄然瓦解。 只是她的心中,仍然升腾起一丝不安。 谢听之回到房中后,走到书案前,抽出先前画出来的草纸。 莹润的手指摩挲着粗糙的纸面,少年眸色微深,招了招手示意安平过来。 安平凑上去,就见上面画着一支精美的珠钗,掐丝云石模样精致,点缀在珠钗的顶端,细腻的笔触仿佛描绘出首饰的珠光宝气来。 早在很久以前,谢听之就想着打一支珠钗送给虞乔卿,但苦于没有借口,自己这般殷勤,必定会引起她的反感,因而总是藏着掖着。 事到如今,左相府承下万寿节的操办,他也有足够的缘由赠予。 “你去找人将这支珠钗打出来,做工越精细越好,价钱好商量。”谢听之柔和的双眼荡漾起缱绻温柔,双眼皮的褶皱显得少年和善谦逊。 安平小心翼翼地接过图纸,微微瞄一眼便知道这是送给谁的,忍不住心疼起自家的少爷来。 过着寄人篱下的日子,事事看那大小姐的脸色,偏偏对方还不领情。 他长叹一口气,爽快地应下了。 谢听之约莫是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那微微提起的心又放下来,煎熬如同文火,慢慢地侵蚀着他的理智。 既想对方知道他的心意,又忍不住将这份情感埋藏在心底。 少年推开窗户,望着那伫立在园中的梅花。深红和雪白的花瓣交杂着,风乍起,偶尔卷袭着花香送入屋内。 他又开始想她了。 左相操办着前朝的事情,而虞乔卿对此一概不知。兴许是担心她知道后心中失意难过,虞文德没有让外人走漏一点风声。 而在后院读书习字的日子也如流水般逝去。 这日早晨,虞乔卿还躲在被褥中,耳边就传来丹音的轻唤声。 她翻个身,略有些疑惑地看着她,眉眼惺忪,带着被人惊醒后的不悦,一双杏眸水汪汪的,像是初生的小动物,让人心生怜爱。 丹音鬼鬼祟祟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小巧的锦盒,上面画着散碎的祥云,明黄的外壳让她猜出里面装着的物件必定价值不俗。 “这是什么?”虞乔卿忍不住疑惑着,伸手想要去拿,下一刻那锦盒却被丹音揣在怀里。 少女面色俏皮,像是故意勾引她似的,“这是少爷送来的,我估摸着小姐应当是不喜欢的,暂时不给小姐看。” 说完这话,她还观察着虞乔卿的脸色,果然见她跃跃欲试,也不顾冬日的严寒,从被褥中钻出来,伸手想要去抢。 两人闹了好一会儿,丹音的手才稍微松动着。 听闻这是谢听之送给她的,虞乔卿心中不免紧张,虽然表面装出不在意的模样,但是心跳仍如擂鼓般。 她知道谢听之送的东西一向是费了心思的。 然而在打开锦盒的那一瞬间,虞乔卿的目光滞涩片刻,双颊泛着绯红,呼吸也变得灼热起来。 是一支珠钗。 珠钗在光下散发着暗金的色泽,光晕如流水般划过,顶上镶嵌着触手生温的云玉。虞乔卿心中欢喜,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对这种华美的首饰爱不释手。 然而当她冷静下来后,心中又泛着为难。 虽然自己很喜欢,但一想到这是谢听之送的,不免觉得别扭起来。 依照旬国的传统,男子赠予女子珠钗。可以算得上是定情信物了。 思及此,她忽地想到什么,脸上泛着酡红,连忙摒弃掉脑中乱七八糟的想法。 谢听之怎么可能会对自己有那方面的意思? 丹音似乎察觉出他的疑虑,将锦盒合上,调侃道:“我还听安平说,这是少爷亲自描的图样呢,闲暇的时候就拿出来添上两笔,可见是费了极大的心思的。” 眼见着丹音的揶揄的眼神,虞乔卿瞬间哑然。 “如果小姐不喜欢,那便赠予丹音吧,我瞧着还挺好看的,少爷的手确实巧。”说着小姑娘就要收回自己的怀中,虞乔卿连忙怒目道。 “你敢!”她哼哼着,散乱的发丝披在肩上,柔顺得像是上好的绸缎。里衣紧贴在身上,勾勒出少女曼妙的身段。 丹音笑着将锦盒放置到梳妆台上,“怎么能动主子的东西呢?只是调笑话罢了,快些起来吧,马车在左相府外等候呢。” 听到这句话,虞乔卿才想起来今日便是是万寿节了。 难怪外面敲锣打鼓,动静不小,偏偏她还睡得这样沉。 她羞赧地低着头,慌忙从床上爬起来,洗漱好后乖乖巧巧地坐在铜镜前,等待丹音替她梳妆。 丹音的动作十分熟练,俨然是上手百遍千遍了,只是当挑选簪子的时候,有意无意地点了点那个锦盒。 “小姐,今日要戴什么?” 虞乔卿有些犯难,卞月灵刚走不久,自己自然不能打扮得太过华贵,然而今日非比寻常,若是太过素净,又让人觉得晦气。 白皙细嫩的手指划过绿玛瑙布摇,随后顿了顿。良久她才轻声道:“别着谢听之送的吧,不要白不要。” 丹音就等着这句话,高高兴兴地应下来,在虞乔卿的头上挽了个漂亮的发髻,又替她挑选好厚实的外袍,两人才出了门。 一开门便和谢听之撞上。 少年站在廊道的另一角,隔着院子和虞乔卿遥遥相望,双眸像是淬了冰般,然而在接触到她的那一瞬间,冷冽的霜雪又悄然消散。 他似乎站在那好一会儿了,身姿挺拔如松,气度不凡,今日一身黑袍,花纹处绣着精细的金线,华贵又低调。 见到此景,虞乔卿扬起下巴,轻轻地哼了一声。 虽然领了别人的好意,但她自然不会同谢听之这种人道歉。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片刻,她便顺着廊道朝着左相府的大门走去。 谢听之的目光死死定在她发间别着的珠钗上,当看到那莹润的玉石若隐若现,藏在乌黑的浓发中,又格外显眼。 心中像是被猫爪子挠过一般,带着微微的痒意。 少年如鸦羽般的睫毛颤抖着,右手摩挲着身上的衣料,倏然勾唇。 安平不知他为何这般高兴,也跟着傻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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