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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车晃晃悠悠地驶向宫中。 街道上张灯结彩，那些百姓纷纷议论着，夹杂对旬王褒贬不一的评价。虞乔卿只觉得太阳穴被人抵住般疼痛，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她不是很想见到旬王，那个男人油腻猥琐的面容浮现在脑海中，虞乔卿猛然睁开双眼，才发现不知不觉已经到了宫中。 马车外传来少年轻柔的语气，如山间汩汩而流的清泉。 “长姐，到了，听之扶你下来。”谢听之不知何时候在马车外，自从接受了他送来的吃食，这个少年对自己愈发好，甚至到了殷勤和图谋不轨的地步。 虞乔卿掀开布帘，直直撞进少年清澈温柔的眼眸，如悄然绽放的彼岸花，妖孽而浓烈，让人忍不住溺毙其中。
第40章 宫宴 少年伸出骨节分明的手, 修长的手指银润，如同造物主的恩赐。虞乔卿犹豫片刻，缓缓将手放置到他的掌心上, 借力下了马车。 见姐弟俩相处得如此融洽, 夏柔云站在一边, 嘴角扬起欣慰的笑，随后似乎是想到什么, 又忍不住蹙起眉头。 谢听之正要说些什么, 虞乔卿一把抽开自己自己的手, 略带嫌弃地乜了一眼谢听之。 手中的温润消散不见, 周身萦绕着独属于少女的馨香气味却久久没有散去。谢听之轻轻嗅着, 抬眸便见到夏柔云站在不远处，朝着他们这边望来。 心跳忽然乱了节奏, 他瞳孔骤缩，不经意地平稳自己的情绪。 少年的心思赤忱热烈, 却又在这般年纪浅显易懂。即便谢听之隐藏得再好, 也总归会被深谙人情世故的夏柔云察觉些端倪出来。 夏柔云嘴唇紧抿成一条细线, 但也只是心中略微思索, 并没有声响，拍了拍谢听之的肩膀，示意他先进去。 稍微的风吹草动都能拨乱少年的心弦，谢听之跟在虞乔卿的身后, 一齐走入殿内。 今日旬王在殿内摆上宴席，诚邀来自五湖四海的散修以及蛮夷这些边陲小国，朝廷的官员纷纷坐在大殿的两侧高声议论交谈着。 一些官员为了能够飞黄腾达, 甚至带着自己尚未及笄的女儿。若是能够入旬王的眼，那平步青云指日可待。 虞文德负责置办万寿节的宴席, 自然早早到了场。在人群中搜索着几人的身影，触及到夏柔云的目光后，眼睛一亮，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来。 今日他穿着尚且得体，在卞月灵死后，再也没有身着如此两眼的衣裳，因而虞乔卿看向他的第一眼时还未反应过来。 虞文德领着他们走到木案前，先是替夏柔云斟上一杯茶水。虞乔卿见此，心中略微不满，捏着茶杯的指尖微微泛白，赌气似的将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 觉察到她如此可爱的小性子，谢听之垂眸，嘴角弯起。也许在倾慕之人的眼中，做什么都自带一层滤镜。 他见虞乔卿想要伸手拿案上的点心，眼疾手快地将碟子递过来。 丹音垂在空中的手有些尴尬。 见是谢听之递过来的，虞乔卿只觉得索然无味，只是拿起一块小口咀嚼着，就放置到一旁，连睁眼都不曾瞧一下。 谢听之动作一顿，嘴角依旧挂着温润的笑容，只是眉眼间染上几分失落。虞文德见虞乔卿没什么胃口，主动将那一碟点心呈到夏柔云的面前来。 夏柔云知道虞乔卿不待见自己，稍微推诿两下后才慢慢接过。虞文德担心她噎到，又替她斟茶，还不忘冲身旁的女子一笑。 夏柔云浑身萦绕着淡淡的清香，似是空谷幽兰般，本就生的一副好皮囊，也难怪虞文德见之忘怀。她就着方才虞乔卿掰开的另一半下咽，视线扫过虞乔卿，倒是没有一点嫌弃的意思。 虞乔卿面色涨红，刚才见两人的缠绵气氛，还心中冷笑，如今被夏柔云这一举动，一点脾气都没有了。她不自然地清了清嗓子，随后别过脸去，却又撞上谢听之的眼眸，一时间手足无措，只得低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卿卿喜欢吃这些？”夏柔云垂眸望着碟中剩下来的干果，轻笑道：“我以为你只爱吃些甜食，改日我定亲自下厨，给你露一手。” 夏柔云越看虞乔卿越喜欢，望着那张与卞月灵神似的面庞，心中百感交集。 当年若不是出了些变故，阴差阳错让虞文德和卞月灵成亲，自己和虞文德也不至于错过这么些年。 可是有些话又不能当着小辈面前说，卞月灵毕竟身死，背后议论她不仅仅让虞乔卿心中不满，自己也良心难安。 这种关怀的语气让虞乔卿回想起卞月灵尚且在世的时候，藏在宽大袖口中的手也忍不住紧了紧，面容冷冽，声音也带着几分寒意，“不必了，若是让左相府的当家主母给我下厨，未免太纡尊降贵了，传出去平白惹人笑话，爹爹心中怕是也心疼。” 这句话一下子嘲讽了两个人，虞文德面色不好看，低声呵斥着。虞乔卿不以为意，耸了耸肩膀，不欲同他们继续谈论下去，目光扫过到场的那些官员。 虽然依然是这副冷冰冰的态度，但夏柔云又忍不住轻笑起来。想到虞乔卿先前对自己的恶劣态度，如今也算是慢慢接纳自己了。 这样的转变让她心中高兴起来，话也多上不少，“不麻烦，卿卿喜欢吃，我也喜欢。” 可以看出来，夏柔云是真的将虞乔卿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来疼爱，眉眼带着几分慈祥。 虞乔卿暗暗白了一眼，转头正要说些什么，目光瞥向谢听之后，开始冷嘲热讽起来，“倒也不用那般费事，您的好儿子前些日子总是送梅花香饼和豌豆黄，我早就吃腻了。” “怎么你们母子二人就这么喜欢上赶着伺候别人？”虞乔卿失声笑起来，不仅仅是夏柔云，就连谢听之也变了脸色，双唇颤抖着，开口想要解释，却又咽了下去。 “够了，若是平日也就算了，今日是旬王的寿宴，莫要闹事。”虞文德看不下去了，指节重重地叩在木桌上，发出沉重的响声。 虞乔卿别过脸去，也不想和这些人多费唇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夏柔云慢慢揣度方才虞乔卿的话，狐疑地看了眼谢听之。少年坐在那里不言不语，如同一座精美的雕像，挺拔的鼻梁在日光的照射下被氛围明暗两个部分，视线悠悠落在门口。 恰好在这个时候，殿门出现一抹颀长的身影。男子长身玉立，玉冠竖起墨发，薄唇紧抿，像是从画卷中走出来的谪仙。 虞乔卿一下子就认出来此人，正是当时自己逃离议事堂的时候，伸手替他们解围的那位仙人。 他的眸中落下细碎的光辉，虞乔卿朝他挥了挥手，心情雀跃得如春日里乱飞的小麻雀，“仙人，这儿！” 上回也算是歪打正着，救了她一命，还没来得及郑重地谢谢他。 况且这几日她对修习颇有心得，也想着趁着这个机会讨教一番。 褚玄云的余光瞄到角落里晃动的身影，循着声响望去，就见虞乔卿俏生生的脸上泛着喜色，一双眼睛如小鹿般清澈，心也柔软积分，迈步向着他们这边走来。 “虞小姐。”褚玄云光风霁月，走路都带着遗世独立的出尘之感，让人不敢靠近。 而那如天人般的脸更是让虞乔卿呼吸一滞，眉眼像月牙似的弯起，“原来仙人还记得我。” 褚玄云听到这话，不免觉得好笑，站在他们面前，对虞乔卿道：“虞小姐明艳动人，性格爱憎分明，让人过眼难忘。” 这还是头一回有人将她的性子说得如此动听，虞乔卿忍不住红着脸。而在褚玄云这边看来，都是真情实意的话。 在自己的遇到的那么多女子中，虞乔卿确实算得上特殊。 谢听之垂眸坐在一旁，手点着瓷杯，发出清脆而又有节奏的声音，眼底酝酿着风暴，嘴唇紧抿成一条细线，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场。 他不喜欢这个褚玄云，从第一眼便不喜欢，而此刻这人又和虞乔卿走得如此近，让谢听之的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恶意。 “快来跟我们坐在一起，好好说说话。”那日褚玄云随手定身一群侍卫的场面在虞乔卿的脑海中挥之不去，从那日起，她回到房中，时不时将修士的书拿出来钻研，对他们产生强烈的好奇。 此刻一个修为高深，德高望重的修士活生生站在面前，她定然要好好问一番。可惜话到了嘴边，身旁的少年却先发话了。 “长姐莫不是忘了？”谢听之清了清嗓子，冷不防冒出一句，声音低沉，“褚道长身份尊贵，是要坐在王上的手边，可不能跟我们坐在一起。” 虞乔卿这才想起来，俏皮地吐了吐舌头，“我差点忘了褚道长跟我们这些人是没法比的。” 她在褚玄云面前的态度可比对谢听之要好上千倍万倍。 说完这些，也不打算强留褚玄云。 褚玄云挑眉，目光和谢听之在空中交汇，两人中隐隐夹带着剑拔弩张之势。 这位少年这是有趣得紧。 男子轻笑一声，虞乔卿只觉得自己的耳朵似乎被点过一般，酥酥麻麻的痒意蔓延至全身。 褚玄云拱了拱手，和虞文德行完礼后，才跨过台阶，走向上方。 虞乔卿百无聊赖地趴在桌子上，目光扫过一众朝臣，最终被女将军的飒爽英姿给吸引住。在她的印象中，这位女将军似乎无论何时何地，都身着劲装，眉眼冷冽，浑身散发着巾帼不让须眉的气魄。 这也是旬国的第一位女将军。 她直愣愣地看了一会儿，又别过眼去，官场上的寒暄无聊又虚伪，周围的嘈杂让虞乔卿觉得头晕，殿内的暖气也将她的双颊染上几分红，像是喝醉似的，她揉了揉太阳穴，站起身来。 忽然间，喧闹的大殿鸦雀无声，所有人的目光都望着殿门的方向，意识到要发生什么的谢听之扯了扯虞乔卿，后者这个时候也不在乎那些人员，忙不迭坐在自己的位置上低头不语。 果然，旬王扶着王后的手，后面跟着一众低眉顺眼的宫女和侍从，一行人款款而来。 王后本就生得明艳动人，但又带着几分端庄，颇有一国之母的风范。头顶上的冕旒随着她的动作晃动着，遮住她冷漠的双眼。 站在她身旁的旬王比王后略微矮上一些，则显得逊色许多。脚步虚浮，眼下乌青，一看便是常年纵欲过度所导致的。 一见到这张脸，那日的屈辱又浮现在眼前，虞乔卿浑身发抖，恨不得冲上去手刃这个禽兽，然而众目睽睽之下，理智又不允许。 可是一想到这肥头大耳的旬王迟早会不顾她的意愿，而使用其他的手段将自己纳入后宫，虞乔卿便觉得心中恶寒。 到时候就算爹爹再怎么护着，他也是有心无力，说不定因此还丢了乌纱帽。 虞乔卿肩膀抖动着，像是一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眼中翻滚着汹涌的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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