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他自己也觉得这样的情绪莫名其妙。 两人坐的时候,向来是没什么话谈的。虞乔卿对谢听之这样唯唯诺诺的人没什么好感,而少年也知道自己的嘴笨,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只能沉默着。 空气中弥漫着尴尬的气氛,虞乔卿轻咳一声,意外地主动挑起话题,“今日一事,你怎么看?” 谢听之的目光恰好和虞乔卿对视,深深地望进她的眼底,如世间最纯净的琉璃,让人看不出一丝杂质。 纵然形势严峻,但他还是不想讲实情告知虞乔卿,忧心她接受不了。 那些朝臣的府邸都被护国卫包围得水泄不通,如果查到什么线索,方便搜寻证据,左相府自然也不例外。 而虞乔卿对此毫不知情。 “旬王身死,那些人自然会拥护一个新的君王上位,至于是谁,那便要看双方了。”接触到虞乔卿直白的目光,谢听之只觉得滚烫,低下眉眼让人看不清情绪,根根分明的睫毛颤抖着,泄露少年此刻紧张的心情。 双方,自然是指朝堂上两边的保守派和激进派,保守派以左相和将军为代表,对于西南的战事持和解态度,而另一方则是右相为首,希望能够出兵讨伐蛮夷,一统边疆。 旬国以右为尊,右相的地位也比虞文德要高上一些,加上王后身居后宫,前后朝都紧紧攥在手中,一时之间地位不可撼动。 牵一发而动全身,王后此举一看便是以旬王身死为由铲除异己,这副强势的做派让那些人敢怒不敢言。 毕竟王后的身后,还有一个强大的母家。 听闻这话,虞乔卿脑海中骤然浮现王后那张庄重而不妖艳的脸庞,狭长上挑的凤目给她增添威严。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虞乔卿总觉得那人对自己怀有敌意。 “砰”的一声,虞乔卿站起身来,见安平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额头上还泛着细密的汗珠,俨然是遇到什么要紧事。 “怎么了?”谢听之转过身来,询问道。 安平抚在门框上,稳住呼吸后才慢条斯理道:“小姐,少爷,不好了!” “什么事情这样着急,慢慢说呗。”丹音不以为意,走进屋内替他斟上一杯茶,递到安平的手边,却被对方给推开了。 安平眉眼间皆是慌乱,磕磕巴巴道:“老爷,老爷他被王后的人带走了!” “什么!”虞乔卿险些没站稳,木凳歪倒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还是丹音眼疾手快将她扶起来。 谢听之也蹙起眉头,嘴唇紧抿成一条细线,“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你慢慢说。” 回想起方才护国卫抓人的阵仗,安平只觉得一阵后怕,理顺了思绪道:“方才,老爷正在书房中处理政事,门突然被一群护国卫撞开,王后也在,说什么‘证据确凿,容不得你狡辩’,接着就让几个人将老爷架走了。” 还是虞文德的近侍火急火燎地跑过来告诉谢听之,千叮咛万嘱咐千万别告诉虞乔卿。 然而还是为时已晚,听到这个消息,虞乔卿也顾不得什么,就要往外面跑,还是被丹音给拦下了。 小姑娘从背后抱着虞乔卿,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将她强行按在桌上,“小姐,还是先听安平要说什么吧。” “有什么好说的,那个王后就是趁旬王死后拿爹爹开刀,摆明是故意刁难左相府,护国卫都出动了,这事情在外人看来就是板上钉钉的!”虞乔卿一口气说完这么多,气都要顺不过来,瘦弱的身子微微颤抖着,脸色也不似往日红润。 谢听之递给丹音一个颜色,循循善诱道:“长姐,如今也没有任何办法,还是先找人打听清楚,再做决断。” 眼下显然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不过虞乔卿终归是关心则乱,心头惴惴不安。 少年的眼神莫名有种魔力,虞乔卿望进谢听之的眼中,鬼使神差地点点头。 “娘知道这件事吗?”谢听之侧身,询问还跪坐在地上的安平,后者抖如筛糠,捏了把冷汗,摇摇头。 不知道便好。 谢听之松了口气,夏柔云本就身子不好,遇到这种事情,定然旧疾复发。 “长姐莫急,听之在宫中有认识的同门,先去向他们打听打听。”谢听之眉眼温和,在这种紧要关头,依然能够不紧不慢,安抚别人。 冷冽的气息融在烛火的暖光里,虞乔卿蜷缩着手,缓缓地点头,“越快越好。” 等到谢听之和安平走后,她一个趔趄没站稳,直直摔倒在地上,发丝凌乱,全然没有往日半分的神采。 丹音阖上门,听到屋内的动静,见到这一幕,忙不迭蹲下身子将她扶起来,“小姐莫怕,老爷吉人自有天象,必定会全须全尾地回来的。” 她边说边替虞乔卿顺气,后者握住她的胳膊,借力站起身来,强行回神,缓缓摇头,“不,不会的。” 虞乔卿算是看明白了,难怪先前让爹爹来操办万寿节,当初听闻王后也掺了一脚,她不以为意,如今想想,事事都透露出诡异。 旬王怎么死的无从得知,但依照现在的情形,八成和王后脱不了干系。 虞乔卿头一回觉得自己这么无力,读的圣贤书也只是纸上谈兵,真要是发生什么事情,别人动动嘴皮子就可以让左相府覆灭。 而虞文德也恰好是个文官。 虞乔卿无奈,为了让自己静下心来,也只能随意抽出书案上的本子随意翻看着,眼见着那些修士的术法扑面而来,她猛然想到。 不是还有个褚玄云吗? 虽然两人并不相熟,但他那么厉害,若是自己厚着脸皮去求情,兴许对方大发慈悲,真的拉左相府出泥潭呢? 她将这个想法告诉丹音,后者听闻,沉思片刻后才给她出主意,“小姐若不然先等少爷回来,摸清楚状况后再商议,如果没事做好,如果有事的话去请也不迟。” 修真之人的人情最难还,尤其是他们这种普通人,不到紧要关头,先不要轻举妄动。 虞乔卿赞同地点了点头,只是手里还是绞弄着帕子,心思也全然不在书本上。 今日的左相府格外安静,傍晚时分,夕阳西斜,周身的浮云被晚霞条染成橘红色,洒在深红的廊道上,更显得几分绮丽诡谲。 虞乔卿望着对面的房门,见依然是紧闭的,心跳如擂鼓般,不知所措。 谢听之怎么还不回来? 正当她这样想着,就看到抄手游廊的尽头,身量颀长的少年披着昳丽的霞光,清隽的侧脸自动隔绝温柔轻抚的日光,眉眼似有霜雪凝结。 情况不容乐观。 见谢听之这副模样,虞乔卿的心中更没有底了,头一回这么期盼少年的到来,撩开裙摆小跑到他的面前,仰头道:“怎么样?” 谢听之敛眸,鼻翼环绕着虞乔卿身上的水粉香,沾染尘世却更让人觉得真实可亲。他的喉咙悭涩,似乎是卡住什么东西,一个音节都发不出来。 “怎么了,你说啊?”见谢听之这样犹疑地态度,虞乔卿的心几乎跌落湖底,捉住少年的外袍,像是抓住自己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快说话啊…… 虞乔卿的杏眸中闪现着水光,死死地盯着谢听之的唇瓣。
第44章 陷害 两人离极近, 谢听之却没有半分旖旎的心思,心口像是被刀子扯动般泛着疼痛,“长姐, 那边的人说, 左相大人似乎是……犯事了。” 这句话犹如天打雷劈, 虞乔卿嗤笑一声,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你说什么?”她睁大双眼, 瞳孔中倒映出谢听之的面容, 不死心地再问一遍。 “先前旬王夸赞的那坛酒里, 被下了毒药, 证据确凿。”谢听之见眼前的少女面色唰的一下白了, 想要安慰她,可是那些话到了嘴边又被咽下去了。 少年的手僵硬在半空中, 良久才轻轻抚上虞乔卿的背,轻声道:“长姐, 怕是不妙了。” 谢听之已经说得很委婉了, 更不如说, 左相府如今风雨飘摇, 岌岌可危。他入宫的时候,那些人见到谢听之都避之如洪水猛兽。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王后在打压左相一派的人,更是在旬王死后, 第一个拿虞文德来开刀,以此来警示。 “那,那怎么办……”虞乔卿像是一下子失去了脊梁骨, 在即将瘫软在地上的时候,谢听之将她捞起来。 忽地, 她像是意识到什么,连忙道:“谢听之,爹爹是冤枉的!” 虞文德好不容易爬到这个位置上来,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每一步都精打细算,如履薄冰。 正因为身居高位,所以他事事在意,说什么话都要在脑子里过上好些遍。 见谢听之没有动静,虞乔卿的心也冷下来,和他拉开距离,声音带着几分冷意,“难道你也不相信爹爹吗?” 听闻这话,谢听之蹙眉,解释道:“听之自然是相信左相大人的,只是如今如何将人救出来,实在是有些棘手。” 虽然他确实知道朝堂上的动荡,但毕竟阅历不多,加之没有人脉,很难凭借一己之力挽救左相府于水火之中。 “若是在朝中有说得上话的人,兴许会容易些。”少年的声音裹挟在风中,捎入虞乔卿的耳朵里。 她的脑海中划过一个人的名字。 “我去找褚玄云,他一定有办法的。”虞乔卿似乎在喃喃自语,声音颤抖着就要跑出去,被谢听之拦下。 褚玄云。 这个名字如同一根刺扎在谢听之的心中,他的手略微紧了紧,面上看不出喜怒,“长姐,这会儿的褚道长,他不在旬国。” 这也是事实,听闻褚玄云在旬王身死后便动身离开旬国,倒是也没有人怀疑他畏罪潜逃,毕竟若是真的是他杀了旬王,大可以承认。 凡人和修真界之间的鸿沟不可逾越,想要造反可以说的上市以卵击石,蚍蜉撼树。 少年清凌凌的话语断了虞乔卿最后的念想,她只觉得太阳穴处似乎被人抵住般,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识。 谢听之将虞乔卿搂在怀中,只有在昏睡过去的情况下,他才能好好看着少女的眉眼。 卷曲的睫毛垂下,眼角似乎有泪痕滑过,带着浅浅的粉,让人心生怜爱,温润细腻的皮肤触感良好。 谢听之的目光在她精致的面容上停滞片刻,随后转过身来,见她带入房中。 虞乔卿现在是关心则乱,让她小憩一会儿,之后他自然会替她想办法。 丹音见自家小姐被人横抱着,赶忙跟在谢听之的身后,“小姐这是怎么了?” “无碍,只是受了太大的刺激昏倒了,这几日你看着长姐,务必不要让她踏出左相府,稳住情绪再说。”少年有条不紊地吩咐着,黢黑的瞳孔中划过一抹计量。 如今外面那些人对左相府虎视眈眈,稍有不慎甚至会落井下石,给了他们可趁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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