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乔卿抬脚踏过门槛,仔细打量着屋内的陈设,素色的被褥略显凌乱地放置在床榻上,想来方才应当是急着给自己开门,这才没来得及收拾。 明明可以有灵力的,他也真是的。 虞乔卿摇了摇头,而谢听之循着她的目光望去,面容窘迫,声音也轻了几分,“长姐见笑了。” 说完他走到木桌前,替她斟茶,流利的水声让人身心舒畅,两人胸中的郁结情绪也被荡涤,随之一扫而空。 屋内摆设朴素空荡,显得几分孤寂冷清,虞乔卿扫过一眼,最后坐在桌前,浅抿一口茶水,轻声道:“伤怎么样了?” 她边说边将摆放在桌面上的锦盒朝谢听之推了推,“这是我瞒着师兄偷偷给你的,莫要告诉旁人。” 若是让褚玄云知道了,虽然表面不会说什么,可依照他和谢听之之间莫名其妙产生的情绪来看,心中定然是有不满的。 谢听之望着虞乔卿的手出神,意识到自己的视线冒犯,垂下眼睫,拿起瓷杯浅呷一口。 茶水只暖到心里,少年没有推辞,反而大着胆子询问道:“这是长姐给听之的偏爱吗?” 话音落下,不仅是虞乔卿,连他自己也怔然。 怎的就将心里话说出来了? 虞乔卿也坐立难安,放在膝盖上的手摩挲着,局促得像是不安分的猫儿,明明心中是有她的,可是话到了口边又觉得烫嘴。 “那……”她终于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想要离开,谢听之瞬间看破她的意图,柔声道:“长姐,替听之上药可好?” 虞乔卿迈出去的脚又缩了回来,站在原地不愿转身和谢听之对视。 褚玄云上药的时候自己尚且回避,如今谢听之不让自己离开也就算了,怎么还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 她深呼一口气,身后又响起少年央求的声音。 “长姐,听之的伤口痛,想着飞花阁也只有你和我交心,这才……”话到后面几乎听不见了,尾音像是小钩子似的让人心痒痒。 虞乔卿转过身子,几乎要望进谢听之的眼底。 少年睫毛轻颤,眉眼深邃,看人总是带着深情,虞乔卿几乎要溺毙其中。清凌凌的目光却又显得薄情寡义,让人难以接近。 两种截然相反的气质在谢听之的身上形成一种奇妙的和谐,本打算拒绝的虞乔卿蓦地心软了。 良久,她叹了口气,再次回到桌前,指腹挑开锦盒的卡扣,将里面的净白瓷瓶拿出来,缓缓摩挲着。 “说吧,哪里疼?”虞乔卿一边说着,一边在心中暗暗告诫自己,这是最后一次纵容谢听之如此无理。 而更无理的要求在后面,见虞乔卿妥协,谢听之嘴唇弯起,露出内敛的笑容,像是只狡黠的狐狸,可这些情绪在少女发现的时候又极好地掩饰起来。 他又恢复成那个外人看来温软又乖巧的继弟了。 “胸口痛。” 话音落下,虞乔卿捏着瓷瓶的手抖了抖,险些拿不稳,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见她不可置信,少年清了清嗓子,手虚虚握成拳抵在唇边,发出酥软的轻笑,“你答应过我的。” 这次也不自称“听之”,也不唤她“长姐”,两人头一回如此平等地,似是敞开心扉地交流起来。 见谢听之大有耍无赖的架势,虞乔卿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不过她也记得少年的伤是在胸口,用长剑一直贯穿到背部。 虞乔卿向来是个骄傲的人,出尔反尔的事情她做不出来,犹豫再三,她紧张开口,“其他地方还有吗?” “其他地方都是皮外伤,只有胸口那一剑,险些刺穿听之的心脏。”谈及此,谢听之似乎是想到什么,望着虞乔卿身上的道袍出神,眼睛眯了眯。 不仅仅是真实的伤口,还有褚玄云和她之间,那种外人无法插足的气场。 谢听之嫉妒,可更多的还是愤怒,对自己无能的愤怒。 若是自己再强大一些,若是自己杀了褚玄云,兴许就没有人能够阻拦自己。 思及此,他的视线猛然恢复清明,眼底的暗红如退潮般消散。谢听之知道,自己再一次被邪气操控了意念。 方才若不是虞乔卿及时赶到打断邪气的侵袭,或许自己真的会做出什么冲动的事情。 “那,我给你的背部上药吧……”虞乔卿捏着瓷瓶,示意谢听之躺在床榻上,自己半跪在床沿。 少年很是听话,褪去半边衣衫后露出漂亮的蝴蝶骨,净白修长的脖颈被顺滑的墨发遮挡住,隐隐流泻出春光。 谢听之侧头,润湿的睫毛垂下,如藏匿在山中通体雪白的狐狸,这样的景色不仅不淫靡色情,还流露出不容亵渎的圣洁。 见那黑衫堆叠在少年精瘦的腰间,虞乔卿双颊浮出绯红,耳尖也冒着热气,再加上谢听之的眼神直白露骨,她险些要逃离这里。 谢听之仿佛没有意识到她的窘迫似的,歪着头询问道:“长姐?” 这句话让虞乔卿快速回神,她胡乱揭开瓷瓶的塞子,将冰凉莹白的液体倒在掌心,之后手掌缓缓覆在谢听之的背上。 白净的背让女人都自惭形秽,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那黑黢黢的血窟窿。 鲜血已经止住,在虞乔卿来之前,谢听之做了些简单的处理。 感受到背部的冰凉气息,以及那略带薄茧的掌心游移,所过之处引起谢听之的战栗。 少年睫毛颤动,声音喑哑,呼吸也急促起来。 察觉到自己的龌龊念头,谢听之没有唾弃,而是强压下情动,转移注意力道:“长姐,可惜你没有去过挺听之的洞府。” 背上的手僵硬一瞬后又恢复如常,虞乔卿也不矫情,替他抹平液体,在伤口的周围特意放轻力道,眼神专注而又认真。 谢听之格外喜欢认真的虞乔卿,还有露出笑容的她。 亦或者是,少女的每一面自己都喜欢。 虽然虞乔卿没有回答他,但谢听之也知道她有在认真听自己说话,慢条斯理像是在回忆过去的事情,“等到有机会,听之带长姐去玄光山,那里洞府内的布置和在左相府的时候一模一样。” “那个时候你总是喜欢欺负我,可是我不怨。” “在我的心目中,你永远是最好的。” 少年的声音醇厚磁性,像是孩童般从口袋里掏出颜色各异的漂亮石头,一个一个数起来,和虞乔卿一同回忆在左相府的美好时刻。 听到后面,虞乔卿的动作轻了下来,谢听之的眉眼也柔和下来,像是盛满荡漾的春水。 “那时候我犯了错,你就让人拿鞭子,罚我跪在寒天里……”自始至终,谢听之就像是讲述旁人的故事,没有丝毫的埋怨。 直到少女停下手中的动作。 谢听之疑惑地侧过头,露出分明的下颌线,这个角度看不清虞乔卿的面色。 脊背传来温热,少年身子一僵,意识到什么后,也顾不得会扯开的伤口,语气慌乱起来,“是听之不对,惹长姐生气……听之不该提那些事情的。” 谢听之坐起身子,胸膛裸露,面对着虞乔卿,目光灼灼地盯着她。 少女捂住双眼,极力调整自己的呼吸。发生的过往在脑海中一帧一帧闪现,她推开谢听之伸过来的手。 “都是听之不好,长姐莫怕……”少年望着悬在半空的手,最后还是克制地拍了拍虞乔卿单薄颤抖的背。 空气中一片沉寂。 过了好一会儿,虞乔卿才放下手,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声音带着被洗涤过的清澈干净,“谢听之,抱歉。” 替自己之前的任性抱歉,以前的自己任性妄为,无非是左相府千金带给她的光环,如今物是人非,这句迟来的道歉终于说出口了。 谢听之目光微怔,显然也没有想到虞乔卿会向自己道歉,喉结滚动,动作缓慢地握着少女骨干的手腕,使她的掌心抚上自己的脸颊,似乎是想让虞乔卿真切感受到自己的情绪,一字一顿道。 “长姐没错,是听之不好,总是惹长姐生气。” “听之永远长姐的弟弟,无论何事,都会尊重敬爱长姐,绝不冒犯绝不忤逆。” 少年目光纯澈,如一汪春水荡漾着碧波,深情款款险些让人被吸进去,声音也带着微不可察的艰涩。 感受到掌心触及的柔软,虞乔卿这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胡乱理了理凌乱的发丝,责备道:“不说这些,给我看看你的伤口。” 见她恢复过来,谢听之总算松了口气。他第一次见到虞乔卿如此柔软的时候,心尖也跟着发烫起来。 屋内只有衣物摩擦的声音,虞乔卿耐心替他擦药,看他血淋淋的背部被凝固的膏药覆盖,长舒一口气,用塞子堵住瓷瓶,重新将其放到锦盒中,这才站起身来。 床榻骤然一轻,谢听之乖巧地趴在上面,睫毛垂落,模样乖顺,“要回去了吗?” 虞乔卿替锦盒扣上卡扣,随后将其放置在木架上,反复叮嘱道:“时候也差不多了,若是师兄找我,到时候不好交代,药我放在这儿,若有需要让小弟子过来帮你。” 谢听之复又坐起身子,视线落在木架上一瞬,挽留的话卡在喉咙里,最后又化成一声简单的“嗯”。 虞乔卿看他犹豫不决,状似不经意询问道:“你回去打算怎么和他们交代?” 这里的他们,自然是玄光山的众人。 思及此,少年面容冷下来,“玄光山其实并不想插手此事,虽然其中有卞家的人,但也未必会帮忙。” “卞家”一词敏锐触及虞乔卿的神经,她动作一滞。 之前谢听之也和自己说过,她记得其中的长老是卞家的族长。当时提到这件事,虞乔卿还纳闷,为什么卞家的人知道左相府出事,却不愿意主动来找她。
第71章 暗杀(89-91) 见虞乔卿发呆, 谢听之思索,“若是玄光山那边有什么动静,听之会用传音令传讯的。” 听闻此话, 少女朝他投来怀疑的眼神, 谢听之像是能够读取虞乔卿的心声, 轻笑道:“虽然玄光山对听之有知遇之恩,可长姐在听之的心中, 永远都是第一位。” 他这么一笑, 连流动的空气都明媚起来, 褶皱的双眼皮流露出的笑给寡情的脸染上温柔。 虞乔卿神色僵硬, 胡乱应了声便离开, 望着她的背影,几乎是落荒而逃。 谢听之看着敞开的门, 指尖微动,那两扇门便缓缓阖上, 随后少年捂住胸口, 感受里面盛满的喜悦。 * 在回洞府的路上, 虞乔卿远远就望见云聆娇俏的背影, 她坐在石桌旁边,翘着腿朝竹林深处的石子路张望,见到来人,忙不迭迎上去。 “卿卿你去哪儿了, 师兄正要找你呢,大家都等着。”云聆不由分分说拉起虞乔卿的手,边走边说。 虞乔卿任由她带着自己去议事堂, “大家都在等我?那为何不叫谢听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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