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此言,谢听之的目光也在褚玄云的脸上驻足良久。 这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都是他害得虞乔卿这般厌恶自己。 “像他这种只会挑拨离间的小人,为什么还不杀了他?”耳边传来稚童的声音,邪气丝丝缕缕挂在谢听之的发丝间,为少年平添几分邪魅之气。 是了,自己明明和长姐这般要好,若不是褚玄云横插一脚,他们或许已经…… 少年的瞳孔划过一丝浊气,深埋在心底的恶念骤然迸发出来,替邪气源源不断注入灵气。 背对着谢听之的虞乔卿自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而褚玄云却将他的异样尽收眼底,面露警惕,眼疾手快地揽住虞乔卿的腰身,带她迅速离开原来站立的地方。 等到反应过来时,原本的水面涌现深不见底的漩涡。虞乔卿转头对谢听之道:“谢听之你疯了!” 少年此刻的瞳孔底下是压抑的黢黑,如黑云压城般让人喘不过气来。听到那尖锐的吼叫,谢听之的神情恢复片刻的清明,怔然地望着飞在半空的两人。 一个白衣胜雪,一个绝色倾城,看起来般配得很。 而自己却站在水面上,明明离得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这一幕显然刺激到了少年,他再也没有压制心底纵然生长的邪念,掐诀结印,邪气幻化成墨水般的游龙朝他们狰狞而来。 褚玄云蹙起英气的眉眼,拂起水袖想要抵挡,然而在那游龙张开血盆大口的时候,男子的眼底陡然划过诧异。 谢听之的修为显然到了七阶后期,就连修行多年的他也不是对手。 意识到双方的差距,褚玄云带着虞乔卿远离,而后者挣脱他的怀抱,隔着夜色和谢听之遥遥相望。 兴许是昏暗的环境朦胧了少年的眉眼,谢听之凌厉的五官带着几分缱绻,目光所及之处全都是自己。 不知为何,虞乔卿的心揪在一起,眼见着褚玄云要动手,慌忙拉住他的衣角,不忍道:“师兄,算了。” “可是……”对于虞乔卿的心软,褚玄云不是很认同,但接触到少女眸中的动容,又将视线落在谢听之的面容上,最终手还是僵在半空中。 权衡利弊后,男子的手臂垂落在身侧,淡淡道:“孽种,今日看在卿卿的面子上,饶你一命,日后切勿作恶多端。” 如今是月半时分,飞花阁的大多数小弟子都歇下了,况且他们身受重伤还没有完全好,若是贸然动手反而会元气大伤。 虽说放他一马,但褚玄云心中显然不是这么想的。只待他们羽翼丰满,再一举剿灭。 谢听之于他而言,已经病入膏肓无法挽救。 然而这一切落在谢听之的眼中却变了味道。 他深知褚玄云和自己斗法必然落了下风,长姐阻止,怕也是不想让褚玄云受伤吧…… 思及此,少年眼底的晦暗更深,恨不得撕碎眼前的男人,颤抖的睫毛被月色镀上一层银霜,倔强下是难以察觉的委屈与心痛。 怎会如此,为什么要护着他! 见谢听之面色煞白,虞乔卿轻喝一声,那柄长剑自动落入她的掌心,只听少女声音如淬了冰般,一字一顿道。 “谢听之,今日有我在,你休想伤他们分毫,与其落得两败俱伤的下场,不若就此收手,此后江湖不见。” 每一句话如刀子阉割谢听之的心,他猛然抬头,望着虞乔卿的眼神涵盖太多她看不懂的情绪。 冷风刺骨,良久只能听到寂静中传来一声轻笑。 “虞乔卿,你为了他,要同我作对吗?” 听到这样的称呼,虞乔卿手中的长剑险些拿不稳。 这是她记忆中,谢听之第一次称呼她全名。 不安与惶恐像无形的大手捏着她的心脏,虞乔卿深呼一口气稳住情绪,嗤笑道:“不然呢?” “从前在左相府我便瞧不起你,如今你这副模样,我更是不屑一顾。” 谢听之仰头,身形踉跄险些站不稳,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那些心理建设崩塌如坍圮。他紧握双手,双唇颤抖,才缓缓挤出几个字。 “你可真是狠心。” 我对你的情谊,你居然未曾察觉分毫吗? 后面的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那是谢听之破碎的心下拼凑出来的最后的体面。 月凉如水,虞乔卿手中的剑指着谢听之。 明明自己应当是讨厌他的,不是吗? 这样的结果不正是你想要的吗?他枉顾左相府的人,擅自修炼邪术,和白伏那样的毒妇究竟有何分别! 想到这里,虞乔卿的掌心沁满汗珠,滑腻的触感如毒蛇慢慢啃噬她的感性。 少年似黑曜石般的瞳孔闪着水润的光,他徒劳张嘴,发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眼下可正是杀了他们的好时机啊!”耳边的稚童声音尖锐,蛊惑怂恿着谢听之,却被后者一个冷冽的眼神狠狠打断。 一如当时听闻虞乔卿的死讯时,那毫无生机的深渊,吞噬所有靠近的光源。 那是比死人还恐怖的气息,像具行尸走肉。 虞乔卿眼睁睁看着少年转过身子,披着清凌凌的光,消失在视线中。 每一步都走得艰难却又决绝,孤寂又孑然。 余光中瞥见一抹白色的身影,虞乔卿松下手中的长剑,狠狠道:“让他走。” 褚玄云没有听进去。 “让他走,算我求你了,师兄。” 褚玄云脚步一滞,虞乔卿的做法无异于放虎归山。 可这也是她第一次如此恳求,男子唇角勾起,可惜笑意不达眼底,似是苦笑。 终究是被人捷足先登。 “师兄,那催心术,可有解决的法子?” 她语气如常,看起来并没有任何异常,连外泄的情绪都被收敛得极好。见她这般,褚玄云声音放软几分,抬手想要触碰虞乔卿。 “卿卿,你和他缘分散尽,不必再纠结过去……” 虞乔卿毫不客气地避开褚玄云,别过脸去。 这个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谢听之无药可救。 思及此,虞乔卿态度也冷却下来,想到褚玄云将自己隐秘的心思戳破,淡淡道:“原话奉还。” 说着将剑插入鞘中,凌乱的发丝飞舞,转眼不见踪迹。 褚玄云的心思她又怎么会不知道,不过是自己寄人篱下,不好开口罢了。与其让他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还不如早早斩断这一切。 直到虞乔卿消失在眼前,褚玄云才收回失神的目光,将手收回来,望着掌心常年练剑的薄茧,随后轻轻蜷缩起来。 好似这样就能抓住过往的风一样。 * 玄光山上。 夜色隐秘,茂密的枝叶四散,投射在地面上的影子如鬼魅般,空气中弥漫着诡谲的气息,还有难以察觉的血腥气息。 窸窸窣窣的脚步声由远及近,修长的身影踽踽独行,少年紧紧攥住胸口,感受方才因为猛烈动作而撕裂的伤。 疼痛如附骨之疽攀附在神经上,他轻喘着气,然而比□□更痛的,是那千疮百孔的心。 疼到他难以忍受,谢听之终于还是停下脚步,将剑插在地面上,扶着它缓慢倒下,轻轻弯起腰身来缓解疼痛。 见他这般不成气候,邪气冷哼一声,“真是没出息,为了一个女人,值得吗?” “闭嘴。”谢听之冷冷道,握着剑柄的手陡然滑落,丝毫看不出来平日意气风发的模样,颓丧得如同冬日的朽木。 虞乔卿临别时的眼神,深深刻在谢听之的脑海里。 那般决绝,如同在看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 反观看向那个男人眼中的温情与依赖,他苦苦哀求不得的,正是别人唾手可得的。 谢听之嫉妒,理智如同一把火几乎要将他焚烧殆尽。 “褚玄云……”他缓慢咀嚼这三个字,随后又喃喃道:“虞乔卿……” 他恨死她了,无论自己怎么做,都没办法得到垂怜。 谢听之嗤笑一声,眼中闪烁着诡谲冷峻的光。 就在此时,耳边传来细小的脚步声,接着缓慢靠近。 谢听之只感觉到一个阴影笼罩在周身,他蹙起英气的眉头,抬头恰好对上宿宣漠然的视线。 “你失败了。”男子薄唇轻启,幽然的目光混杂着让人辨别不清的情绪,空气中流动的风仿佛凝固了般。 宿宣身居高位,对那些小弟子一向有威慑力,可惜谢听之并不吃这一套。他收起狼狈的模样,借着剑鞘站起身来,和男子站在一起还高他半个头。 明明只是一个半大的少年,可压迫感却是实实在在的。宿宣咽下一口气,回想起自己派去的信使所说的话,只觉得可笑。 卞元庆当初就不该救下这个白眼狼。 “谢听之,你可知罪?” 男子后退一步,脱离谢听之影子的笼罩。他五官清晰分明,面容冷淡,嘴里的话也让人背脊一寒。 谢听之掀起眉眼,直勾勾地盯着宿宣,手轻轻搭在剑鞘上,只等待宿宣先动后,他立马接下。 可惜这个老狐狸极其沉得住气,见谢听之没有回答他的话,也不觉得尴尬,只是摩挲着指腹,淡淡道:“通风报信,果然是我看错你了。” 倒不如说,是卞元庆看错了人。 宿宣此刻是后悔的,若不是卞元庆当时信誓旦旦向自己保证,许了自己不少好处,他也不会鬼使神差答应下来。 淌了这趟浑水,想要抽身何其容易。 “听之不知。”谢听之垂眸,模样乖觉,只是周身散发的气质要比往日还要清冷孤寂。 “不知?”听到他的狡辩,宿宣哈哈大笑,震颤得周围的鸣虫停下来。 仰头大笑后,男子猛然收敛起来,看向谢听之的目光夹带着探究,“为师如此信任你,为何要背叛师门?” 似乎是想到什么,谢听之轻蔑笑道:“信任?拿听之的亲人来要挟,这也算是信任吗?” “所以你在虞乔卿和夏柔云之间,已经做了了断。”宿宣挥起衣袍,果然下一刻,就见少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敏捷出手,速度快得几乎看得见残影。 “她在哪儿?”见自己的所为被宿宣知晓,谢听之也不打算藏着掖着,双指并拢,对褚玄云的怨气全都宣泄在了男子的身上。 他最恨他人掣肘,尤其是拿自己在乎的人要挟自己。 夏柔云和虞乔卿,在他心目中同样重要。 见谢听之急了,宿宣像是见到极其稀奇的事情般,躲避攻击的同时抚掌大笑,“凭你也配?” “夏柔云那个女人,早在一月前便死了。” 听闻此话,谢听之呼吸一滞,还在消化宿宣的话,耳边呼啸而过的风扰乱他的思绪,少年动作猛然停下。 一月前…… 明明每日莲心都会递信过来,自己也会去看她,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会在一月前便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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