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心心念念之人站在面前,虞乔卿恍惚片刻,手中的剑没有拿稳,在少年白皙的脖颈上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血痕。 “谢……听之?”她磕磕巴巴道,意识到自己的剑还架在少年的脖子上,慌忙将其收入剑鞘之中,“你怎么来了?” 再次见到谢听之,虞乔卿心中百感交集。 听那些弟子说,他不是回玄光山了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对上少女眼底慌忙掩饰过去的欣喜,谢听之喉结滚动,千言万语想要诉说却又咽下去,当务之急是要将虞乔卿带离这个是非之地。 卞元庆既然知道虞乔卿在飞花阁,自己只要将其藏起来,等到查询到夏柔云的下落后,再去劫人。 “我带你走。”少年伸出掌心,上面略带薄茧,手背上是狰狞的伤疤。 那还是在左相府的时候虞乔卿弄伤的。 虞乔卿垂眸望着他的掌心,不明所以地歪着头,轻声道:“这是何意?” 本以为谢听之回来是奉了玄光山的旨意,不过他现在的这番举动反而是想带着自己离开? 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听之来不及多说,若是长姐信我,听之……”望着虞乔卿迟迟没有动弹的指尖,谢听之的眼底划过一抹晦暗,忽地感受到一股强劲的风划过,他稳住身形,连忙向一旁躲避。 虞乔卿自然也感受到第三方的气息,心悸之余和谢听之拉开距离,循着灵力流淌的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不远处。 褚玄云掌心握着法器,冷冷地看着谢听之,薄情寡义似谪仙,每踏过一步都带着肃杀之气。 像他这般温润如玉的性子,鲜少会流露出这般让人难以接近的气息。虞乔卿不明所以,眸光落向谢听之,就见少年蓄势待发的模样如蛰伏在暗处的毒蛇。 空气中酝酿着剑拔弩张之势,感受到两人之间的不对付,虞乔卿正要上前,却被褚玄云先一步。 “不知玄光山的人这么晚了还跑到这儿做什么?”男子声音淡淡,让人辨别不出情绪,不过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褚玄云生气了。 想到今日大弟子对她说的那番话,虞乔卿也冷静下来,目光警惕地看着谢听之,眼中的温存也冷了几分。 既然有人想来杀她,幻化成谢听之的模样将她哄骗过去也不为过,方才是自己大意。 察觉到虞乔卿审视的目光,谢听之无奈叹了口气,软下语调道:“长姐不信听之?” 说完从怀中掏出绿玛瑙步摇,剔透的石头泛着冷意,随着少年的动作轻微碰撞着。 看到此情此景,虞乔卿思绪恍惚,立马认出来这是左相府的东西,面露错愕,“这是……你……” 然而还未等她惊诧,如空谷幽兰的气息包裹着自己。褚玄云不知何时来到虞乔卿的身前,摆出护佑的姿态。 “今日有我在,休想带走她。”褚玄云抬眸,纵然让人察觉不出什么神情,但也能感觉出睥睨天下的傲然。 对于肉体凡胎出来的修士,他素来看不上,而这个人还是谢听之,那所谓的瞧不起更甚。 虞乔卿被笼罩在男子的阴影中,看着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的脊背,却还能感受到谢听之的目光。 “长姐不信听之?”兴许是夜色朦胧了的少年的棱角,谢听之低沉喑哑的声线带着几分委屈,像是在向虞乔卿示弱。 褚玄云感受到身后少女的动摇,眉眼冷冽几分,抽出腰间的长剑抵着长剑,对准谢听之,一字一顿道:“看来你是铁了心要带卿卿走?” 谢听之睫毛颤动如翩跹的蝴蝶,月色落在柔顺的发丝上,裹挟着跳跃的银色,他轻轻唤着,“长姐……” 明明那么近,却又那么远。 尤其是虞乔卿躲在褚玄云身后的场景,显然刺痛了他的胸膛,少年声音又软了几分,委屈又无助。 他在虞乔卿的面前向来卑微,连争都不敢。 “师兄,先把剑放下吧。”见褚玄云没有戳穿谢听之的身份,虞乔卿也知道眼前的谢听之是真人,深呼一口气扯了扯褚玄云的袖口。 男子身体一僵,目光骤然冷下来,唇角下压,却还是不甘愿地放下长剑,嘴中话语犀利,“卿卿,你可知道我为何将你软禁起来?” 想到今日那些弟子所言,虞乔卿缓慢点头,斟酌着字句,“是为了保护我。” “那你可知,我们防的是谁?” 这句话不仅让虞乔卿懵住了,连谢听之也蹙起狭长的眉毛,不明所以地看着褚玄云。 不知为何,心中升腾起强烈的不安,心跳也如擂鼓般,仿佛一双无形的大手捏着少年的心脏。 褚玄云淡淡瞥过谢听之胸口还未痊愈的伤口,掌心凝结出白色的光,一张符纸被夹在指尖。 “我们防的,自然是这个心术不正,误入歧途的孽种。” 此话一出,虞乔卿愣怔片刻,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向褚玄云,见男子神情不似危言耸听,心乱如麻。 孽种,指的是谢听之吗? 这句话摆明了是在告诉虞乔卿,要杀她的人就是谢听之。 如果细细推敲,一切都说得通。在左相府的那些时日,自己对谢听之百般辱骂,怎么离开了那寄人篱下的生活,他还是那般殷勤? 虞乔卿想不通。 然而还未等她说完,褚玄云先一步动起来。他掐诀结印,手中捏着的符纸燃烧殆尽,在清冷的环境下迸溅出剧烈的火花。 谢听之迅速反应过来,想要躲过。褚玄云自然察觉到他的意图,轻拂水袖,少年的脚底就浮现巨大的阵法。 见褚玄云拿出真本领,虞乔卿为谢听之捏了一把汗,慌忙捉住他的袖口,“师兄不可!” 虽然对谢听之还有隔阂,但她总觉得事情并非是想象中那般简单,然而拦下也来不及了。 以谢听之的修为,他不可能接下那一击。 虞乔卿祭出长剑,对准少年就要替他挡下。电光石火之间,阵法催动,少年周身萦绕出浓郁到几乎化为实质的黑气。 天光乍现,夜幕被照如白昼。 等到光黯淡下去时,阵法中间赫然站着少年。 谢听之安然无恙,目光冷冽如深渊,黑黢黢斩灭所有的光。 凭借谢听之在玄光山的术法确实无法抵挡褚玄云的那一击,男子这么多年来修行基础扎实,他是无论如何都追赶不上的。 可惜剑走偏锋,谢听之偏偏修行了催心术。 虞乔卿猛然瞪大双眼,握住剑柄的力道也松懈下来,只听清脆一声,长剑落在水面上。 见到此景,褚玄云勾起唇角。他并非为了情爱不择手段的无耻之徒,不过既然谢听之先不义,自己除魔卫道的职责在身,也不算卑鄙。 他在心中自我安慰道。 见邪术包裹着自己抵挡住术法的侵袭,熟悉的触感从心脏蔓延至脖颈,跳动的青筋凸起,紫黑色如狰狞的毒蛇。谢听之意外平静,他张开掌心,望着上面的邪术,倏尔一笑。 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终究还是被她给看见了。 最担心的事情来临,少年意外地平静,只是黢黑的眸子隔着褚玄云和虞乔卿遥遥相望,轻声唤着。 “长姐……” 声音脆弱颤抖,无论谢听之表面上掩饰多么好,但情绪还是出卖了他。 虞乔卿怔然望着这一幕,身子抑制不住战栗着,嗤笑一声,“催心术?” 虽然是问句,但言语流露出不容置喙的笃定。 在白伏的地下宫中,她见过催心术催动的情形,一眼就认出来谢听之的术法并非是正道。 见虞乔卿眼底掩饰不住的诧异,随后还杂糅着厌恶,谢听之一下子慌了,双手在脖颈上留下触目惊心的血痕,企图把凸起的青筋按下,跌跌撞撞朝着虞乔卿走过去。 “不是的,长姐,不是这样的……” 褚玄云睫毛垂下,让人看不清情绪,但既然虞乔卿和这个谢听之关系异乎寻常,那他也不会去干涉,因而退后半步,让他们两人自行解决。 虞乔卿冷笑一声,眼见着少年踩着水面跌跌撞撞向她走来,所过之处荡起巨大的浪花,四溅到湖心的绿叶上。 “站住。” 少女薄唇轻启,声音如淬了冰般冷冽。刀光剑影间,只听一阵犀利的破空声,锋利的剑刃上倒映出虞乔卿剔透的瞳仁。她微眯双眼,剑尖直指谢听之。 “别再靠近我了。” 几个字敲打在谢听之的心头上,他呼吸一窒,连身形都显现不稳,克制地没有越界,反而像是先前多次那般,掌心抬起,缓慢摩挲着剑尖,神情不见惶恐。 不知从何而起的狂风,将少年的黑袍吹得猎猎作响,凌乱的发丝也遮不住脖颈上凸起的青筋。 谢听之喉结滚动,整个世界仿佛只有他们两个人般,对上虞乔卿如水的眸子,里面清澈倒映出自己狼狈的模样。 只是一瞬间,他便释怀了。摩挲着剑尖的指腹无力垂下,睫毛颤动,明明浑身散发着浓烈的戾气,可落在别人的眼中又如玻璃般脆弱。 在刚开始见到虞乔卿那躲闪的态度,谢听之有担忧,有怨恨,可对上她视线的那一刻,却只能自嘲地笑笑。 别说是她,就连自己也厌弃。 见少年平复心绪,陡然变得沉默起来,虞乔卿只觉得喉咙干涩,拿着剑的手也在颤抖。 “难怪,难怪那日在地牢,你会那般肆无忌惮。” 回想起那日的情形,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古怪感觉也显露。以白伏的性子不可能那般疏忽,进入地牢的通道又只有那一个,若是随便有人在周围释放灵力,必然会意外发现地下通道。 既然排除异己,只要限制仅施加催心术便可。 而谢听之恰恰习得此法,因而也能神不知鬼不觉瞒天过海,不引人瞩目。 “长姐……信我。”那不可置信和极度失望掺杂的目光犹如一道利刃划过谢听之的心头,他勉强挤出几个字,缓慢道:“听之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 “够了!” 一阵怒喝打断谢听之接下来说的话,虞乔卿再次提起剑,目眦尽裂,“明明有那么多法子,你为什么偏偏要走这一条路!” 为什么偏偏是催心术,为什么要用曾经迫害自己家门的法子来对付那些卑鄙之人? “你这样的做法,和白伏有什么区别?” 虞乔卿胸口剧烈起伏着,比起对催心术的厌恶,更多的是痛心和绝望。 你知不知道,正邪不两立,这样下去便是形同陌路。 她在心中默念着,手腕不稳,只听“叮”的一声,剑落在地面上,虞乔卿背过身子,良久才道:“你走吧。” 看到这副场景,褚玄云蹙起眉头,他更希望虞乔卿能够狠心一些,开口道:“催心术到了后期便会走火入魔无法控制,这个时候放他走,若是他日对上会更不好对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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