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乔卿接过, 心头没由来升腾起怒火。 “谢听之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又是费尽心思羞辱我,如今又要软禁我, 我真的不明白……” “你不怕我养好伤杀了你?”说到这里,虞乔卿讥讽笑着, “如今你是人人诛之的魔头, 我身为飞花阁的弟子, 想杀你也不需要任何理由。” 一字一句落地有声, 待到她说完,两人陷入良久的沉默。 谢听之沉寂着,像是巍峨的山峰静静矗立在那里,黢黑的眸子掀不起任何波澜, 就这样盯着虞乔卿,仿佛她是一头困兽,无论如何都没办法逃离他的掌心。 女子面色恼怒, 许是气的,双颊泛着红晕, 发丝也随着她的动作款摆。 当真这么想去见褚玄云? 和虞乔卿几个月没见,两人虽然并未生疏,可谢听之也不会完全站在她的立场上考虑。两人本就是拔剑相向的对手,更不可能因为曾经在左相府的情谊而化干戈为玉帛。 若真要论起来,褚玄云和她相处的时日比自己的要多上许多。一想到这里,少年连心尖都泛起酸涩。日日夜夜自欺欺人,他看不上褚玄云,可心中那隐秘的嫉妒还是发芽般破土而出,愈渐浓烈。 他凭什么? 许是被谢听之盯怕了,虞乔卿冷淡道:“放我离开。” “放你离开,那我呢?”谢听之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眉眼冷峻如冬日霜雪。 不知为何,少年周身散发出无形的威压,意识到这一点的虞乔卿大脑飞速运转着,见没有转圜的余地,也不想和他多作纠缠。 “随你。” 谢听之长睫垂下,遮住眼底的思绪,身边隐隐散发着黑色的雾气。待走动间,院中葱茏茂盛的草木竟随着他的脚步慢慢枯萎,如冷风过境,倏然从晚春深入寒冬。 朱红的连廊,颀长的黑色身影步履稳重,少年眉眼阴鸷。 这是第二次虞乔卿为了褚玄云而想要逃离自己的身边。 他真的快要忍到极限了。 * 自从那日不欢而散后,虞乔卿不想和谢听之碰面,索性将自己关在屋内哪儿也不去。 谢听之倒是每日嘱咐送来滋养的汤药,只可惜对伤势的修复杯水车薪,若是让虞乔卿的伤快速好起来,他也没有任何理由留住她了。 “姑娘多少吃些吧。”侍从将白瓷汤碗朝虞乔卿面前推了推,望着褐色浑浊的汤药,只是闻到气味便觉得舌尖发苦。 虞乔卿忍着烦躁推开,反而询问道:“那日交代你的事情做得如何?” 既然帮她打听,过了这么多日也该有着落了吧? 果然,小姑娘听到这话,神情凝固,支支吾吾顾左言他,就是不愿意说出实情。 瞧见她这副模样,虞乔卿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你办事不利,不若我改日和谢听之说将你换了如何?” 虞乔卿缓慢站起身来,小姑娘听到此话吓得闻风丧胆,忙不迭跪坐在地面上,身子抖如筛糠。 “姑娘手下留情,并非是属下不愿意说,实在是主子那边不通融啊……”说到后面,侍从似乎是想到什么,用小眼睛觑着虞乔卿,见她神色如常,咽了咽口水继续道:“主子说,外面时局动荡,为了姑娘的身体着想,还是不要将这些烦心事抖落出去才好……” “胡言乱语!”还未等她说完,虞乔卿一拍木桌,险些将上面的茶盏震碎,“你拿钱办事两头讨好,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你是谢听之的属下,自然听他的话,不过你别忘了,既然我全须全尾出现在这里,那也是你们主子请来的贵客,如此一来,就算你说出来,也是听了我的话。” “再说了,这件事情我也不会说出去,这么一想,你还是不愿意松口吗?”虞乔卿的情绪也由一开始的激动到后面的蛊惑,侍从也只是个涉世未深的小丫头,眼珠子滴溜溜转,听到这话恍然大悟。 世人皆说谢听之残忍无情,凡是落在他手下的名门正派皆没有好下场,可眼前的这位可是他亲自带回来的飞花阁弟子,不仅没有严刑拷打,反而日日大补的汤药送过来。 若是被外界的人知道,怕是除了亲眼所见,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刚想到这里,一双白皙的手映入眼帘,循着望过去,就见虞乔卿将其拉起来,“我也并非存心为难,你主子的好心我也领了,可形势危急,刻不容缓。” 这句话一说出口,侍从的心彻底动摇了,将谢听之交代的那些话抛到脑后,倒豆子似的将所有的事情全都说出来。 那日褚玄云和飞花阁一弟子结为道侣,阵仗之大令人咋舌,只是后来听说轿子到了旬国京师的城郊便不见了踪迹。 听到这个消息的阁主勃然大怒,派了好几拨人马过去探明情况,只找到了几具尸体,而那道侣不知所踪。 虽然他派人封锁消息,但还是有嘴巴把不上门的将风声透露出来,如今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究竟是谁胆子如此大,居然敢劫持褚玄云的道侣。 况且那女子应当也身手不凡,却被人轻易掳走,如此看来劫持的人功法必然是在其上,恐怕是凶多吉少。 “那后来呢?”听到这里,虞乔卿坐不住了,站起身来想要提起佩剑,才发现自己的长剑早就被谢听之收走了。 侍从仔细回想小贩口中的话,才道:“后来,他们也不知道了,毕竟这种事情也算是丢脸面不好声张,平民百姓自然也懂不了那么多。” “那飞花阁的人没有继续搜查下去了?”虞乔卿捉住侍从的肩膀,后者龇牙咧嘴倒吸一口凉气,磕磕巴巴道。 “当,当然暗地有派人搜查下去,不过近日听闻飞花阁惹了大麻烦,无暇顾及此事了。” “大麻烦?”眼见着虞乔卿又要使劲,侍从也不卖关子了,赶忙道。 “是是是突然出现一群武力高强的人,说要为那失踪的新娘子讨个说法,听说是嘉开城过来的。” 虞乔卿的身份谢听之并没有详细同旁人说,因此眼前的人并不知道站在眼前的人就是口中的当事人。 “嘉开城……”听到这话,虞乔卿手蓦地一松,嘴中喃喃道。 嘉开城,先前她前往当地剿灭黑气时曾经遇到卞元庆,后来还是谢听之及时现身将自己救下。 不过让虞乔卿对那片地域有印象的,更多的是曾经的钟鸣鼎食之家卞家隐居于此。那日卞元庆千方百计阻拦自己,就是不想让卞家的人注意到她。 如此说来,也许卞家的人倒是希望她认祖归宗,不然也不会知道自己下落后大闹飞花阁。只有她及时出现,才能免去双方的矛盾,也不让白伏有机可趁。 纵然虞乔卿明白这些道理,可如今被困在谢听之的地界,想要离开太过困难。 她必须想尽一切办法离开! 侍从见虞乔卿半天不说话,也不敢插嘴,只是垂手静静站在旁边,忽觉头顶传来一道视线,抬头恰好对上虞乔卿的目光。 虞乔卿将她浑身上下打量一番,随后满意点头,嘴角翘起,脑海中想到一个好计策。 * 夜明星稀,圆月挂上梢头,清辉落入波光粼粼的湖面,虫鸣不绝于耳,朱红色的连廊边上,灯笼散发微弱的光芒。 女子戴着面纱,怀中似乎揣着什么,时不时左顾右盼,见没人跟上来,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赶路。 脚步声在寂静的夜中格外明显,所过之处的影子被拉得斜长。烛光被风吹得明明灭灭,女子低头目不斜视。 往日采买的侍从都是走这条路,只要经过这个转角,就可以顺利到山门的地方,离开这里。 思及此,女子人忍不住加快步伐,紧了紧怀中所抱之物,整张脸唯一露出的眼睛里流露出忐忑。 然而意外还是发生了。 就在她即将转弯的时候,一阵脚步声忽然从远处响起,窸窸窣窣夹带着人讲话的声音,朝着自己的位置越来越近。 女子抬头望着周围的景象,发现并没有可以遮住身形的地方,忍不住气今日运气不佳。 两位洒扫的是侍从在廊道抱怨今日任务繁重,结伴经过连廊,却发现一个身影蹲在地上,怀里还抱着个包袱,忍不住吓一跳,险些叫出声来。 “何人在此鬼鬼祟祟!”女子声音尖细,猛地后退几步。 往日这个时辰鲜少有人经过这里,怎么今日如此稀奇? 就在她要叫人的时候,那蹲在地面上女子缓慢站起身来,露出狭长的眼睛。 另外两人靠在一起,连连后退,待看清女子的长相后,皆是一愣,其中一个着粉衣的女子上下打量对方,不确定道。 “菘蓝姐姐,这么晚了,你怎么在这里?”
第81章 袒露 菘蓝正是伺候虞乔卿的侍从。 女子抬头, 一双细长的眼睛滴溜溜望着眼前的两人,紧了紧怀中的物件,随后像是被踩到尾巴的猫咪似的, 撞开他们后连忙朝着连廊深处走去。 被撞到的粉衣女子察觉到不对劲, 和身旁的人对视一眼, “菘蓝姐姐似乎有些奇怪。” 如今也是深夜,根本不是下山采买的时辰, 她朝着山门离去, 其中必有蹊跷。 回想起前些日子下人口中相传主子带回来一个姑娘, 并将其软禁在房中…… “连引, 你去通报主子, 我跟过去看看。”粉衣女子推搡着示意身旁的人抓紧时间,自己忙不迭抬脚跟了过去。 若是放跑了那姑娘, 主子发怒,他们就算是有是个脑袋也不够掉, 谁不知道主上把人家看得比自己的眼珠子还重要。 察觉到后面起伏的脚步声, 菘蓝的动作也加快了些, 微微侧脸见斜长的影子咬死自己不放, 立马飞奔起来。 * 冷如冰窟的洞穴中,少年眉心泛着血色,一袭黑衣将其俊美的面容染上阴鸷,薄唇如血殷红。 听到外面匆忙的脚步声, 谢听之睁开双眼,从打坐的石台上站起来,踱着步子走到门外。 侍从还在和外面的人拉扯着, 听到洞穴内的动静,抬头就见谢听之双手负在身后, 黢黑的眸子如夜幕中的星子散发微弱的光芒。 只是站在那里,便让人双膝发软。 侍从受不了如此强大的威压,“扑通”一声跪下来。 守在外面的侍卫见她如此大的反应,转过身子果然见谢听之垂眼望着他们,无喜无悲的面容让人参透不了情绪。 “菘蓝今夜行迹可疑,本想着告诉掌事的人,但怕姑娘遭遇不测,想着这是大事,这才惊扰主上,”在提到“菘蓝”这个名字的时候,那女子见谢听之的面上划过片刻失神,慌忙解释。 她口中的“那位姑娘”,不必想也知道是虞乔卿。 好不容易调整好情绪,然而想象中的勃然大怒并没有出现。侍从不明所以,抬头偷偷望着谢听之。 月色洒落肩头,分明的下颌线将其整张脸都隐匿在黑暗中,长睫在眼下留下一片剪影。谢听之如一尊石像,垂眸慈悲睥睨众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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