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稀松的黑气缭绕,不知过了多久,头顶传来冷淡的少年音。 “知道了。”高山白雪般的清冷气息拂过鼻尖,等到两人反应过来时,只听得到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派人去山门处守着,莫要让任何人离开山上。” 少年身量颀长,墨发裹挟着月华垂落而下,背影落寞,他踱着步子来到崖上,清凌凌的眼眸朝下望去。 黑幕压下,仿佛踮起脚尖便能够上。这里是整个山上视野最好的地方,抬头绵延万里的荒芜尽收眼底,天际黑气不安分地涌动着,只要谢听之不愿,任何人都不可能从这里离开。 寂静的空气隔绝虫鸣,许久,一声长叹传来。 “你这又是何苦呢……” * 树林掩映,若不是有心,几乎察觉不出来一袭黑衣的女子。 虞乔卿刻意敛去气息,死死握住腰间的佩剑,一双剪水秋眸探查周围的情况,掐诀结印间,一道金色的光束从掌心破开,慢悠悠朝着丛林深处而去。 想不到这地界还有此等地方。 虞乔卿挑眉,拇指摩挲着许久未曾触碰的佩剑,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 这几日被谢听之困在这里,连剑都不能拿,总觉得少了什么。方才她总算是打晕看守物件的侍卫,掂量着这沉甸甸的佩剑,肩负的责任感也随之而来。 她不能再这里浪费时间。 趁着菘蓝不在,虞乔卿猫着腰离开屋内,先是去取被扣在其他地方的物件,随后来到山林边界。 谢听之在周围布下天罗地网,过眼之处几乎都被黑气萦绕,稍不留神便能察觉到自己的气息,因此虞乔卿格外小心。 此刻菘蓝应当已经到了山门,亦或者被捉住了。 思及此,虞乔卿心中生出几分淡淡的愧疚,随后又被迅速冲淡。若不是将菘蓝算计在其中,她断然不会松口让自己离开。 这出调虎离山用的并不高明,谢听之也许很快就会察觉,但哪怕给她拖延片刻时间也是好的。 想到这里,虞乔卿睁开双眼,望向远处的光晕,见没有危险,才缓慢伏着身子走过去。 巨大的山石横拦在眼前,上面被刻上捉摸不透的古文字,深红的字迹在昏暗的环境下难以辨认,。 这便是山林北方地界的结界,只要破开法阵便能成功出去。 虞乔卿后退半步,掌心张开缓缓吐纳气息,嘴中念念有词。 奇迹的一幕出现了,原本深红字迹被施以淡金色的光芒,眼见着就要破开山石。 虞乔卿心下一喜,引渡浑身的灵力打算再添一把火,然而意外就在这时发生了。 那金光倏然湮灭,仿佛被山石尽数吸收,周围的黑气也浓郁到近乎化为实质。 怎会如此! 然而还未等虞乔卿惊讶,更令她担忧事情发生了。 “卿卿的戏法于我而言,未免过于幼稚了。” 身后传来沉寂的声音,被踩碎的落叶发出清脆的响声,在这样的情境下格外刺耳。 少年黑衣曳地,扫过松软的泥沙,夹带着夜色中氤氲的湿气,就这样猝不及撞进虞乔卿的视线中。 “为何要逃?”谢听之垂下眼帘,长睫颤抖如翩跹的蝶翼,直挺的鼻梁让这张脸流露出几分薄情寡义,可虞乔卿和他对视上时,分明又感受到几乎要将人溺毙的透骨温柔。 为何要逃? 这样的问话虞乔卿这些日子听过许多遍,可都不及今日这一问震撼人心。 浮云追月,将其掩在身后,透过树叶缝隙的光也稀碎微薄起来,虞乔卿的视线恢复昏暗,却能准确得感受到谢听之在盯着自己。 那般眼神如藏在洞穴中伺机而动的毒蛇,只待趁其不备迅速出手。 耳边又响起脚步声,虞乔卿心中警铃大作,连连后退,“你别过来!” 直到后背传来粗砺冰冷的触感,她才发觉早已如困兽般退无可退。 “你还要逃到哪里去呢?”退避的动作刺痛谢听之的眼睛,少年对她的警告充耳不闻,眼中云翳更深,“你还能逃到哪里去呢?” 少年一步又一步逼近虞乔卿,感受到对方的排斥,谢听之忽然觉得可笑,也觉得可悲。 自己留住人又如何,她的心怕是早就扑在褚玄云身上了。 他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谢听之,你好大的胆子!”眼见着谢听之离自己越来越近,虞乔卿终于忍不住了,像是为自己壮胆似的,拔出腰间的长剑,直接对着谢听之。 月色透过厚重的云层落下,女子昳丽的面容冷漠,眼底尽是愤怒。 谢听之望着她手上的长剑,目光怔然,许久没有动作。 明明一袭黑衣气魄压人,这一刻虞乔卿却觉得他有几分可怜。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谢听之双唇颤抖,忽地笑出声来,“这是你第二次拿剑指着我了。” 不知为何,虞乔卿莫名地从这句话中听出几分凄然,猛然抬眼,就见少年眸色通红,仿佛用尽全身的气力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有的时候,还真是羡慕褚道长,”谢听之脸上笑容更甚,方才施加在虞乔卿身上的威压也渐渐消散,“哪怕只是站在那里,卿卿自然也会主动亲近他。” 这句话颇有些冷嘲热讽的意思,多日来在虞乔卿脑海中的念头逐渐成形,她睁大双眼,不可置信地望着谢听之。 怎么可能…… “而无论我做什么,卿卿总是避如洪水猛兽,”谢听之清凌凌的声音如山泉流淌,反而透露出几分诡异,“凭什么?” “就凭我是你的继弟?” 虞乔卿只觉得脑海里一片嗡鸣,声音似乎也变得辽远起来,静得只能看清少年的面容。 如易碎的瓷器,哪怕只是触碰都让人觉得心都快碎了。 少年兀自说下去,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盯着虞乔卿,不曾移开片刻,仿佛要将她的面容刻在心上,融入骨子里。 “就凭我这个身份,连靠近你的资格也没有。” “就凭我这个身份,连对你的心意的不能公之于众。” “可是我什么也没做错,我恪守本分,只是想着怎么才能让卿卿开心些……” 虞乔卿开口想要说些什么,却觉得在此刻无论说什么,都是徒劳无力的。 少年宽阔的肩膀这刻脆弱得如同白纸,哪怕只是如炬目光燎烧,都足以将他击垮。 “有的时候,我在想,为何我那么努力了,你却总是想着褚玄云,总想逃离我的身边。” “不是因为褚玄云,是因为……”见谢听之通红的眼眶,虞乔卿呼吸一滞,似有无形的大手揉捏着她的心脏,连忙开口解释道。 只是呼吸,便牵动五脏六腑,疼得她忍不住稍微弯腰才能够缓解几分。 谢听之像是没有听见她的话,依旧自说自话,声音颤抖,眸光带水。 向来喜怒不形于色的谢听之,眼前也浮现水雾。 “为何你一次又一次拿剑指着我,就算是践踏我的真心也丝毫不觉得愧疚?” 说完这句话,少年目光下移,望着那把泛着寒光的利剑,抬起手来,掌心直接握住长剑。 “你疯了!”虞乔卿望着从指缝中渗透出来的血迹,绵绵不绝渗透进纯黑的衣袍,想要使力抽出,却发现少年眉眼狠戾,方才收起的威压一下子弥漫开来,让她喘不过气来。 谢听之对掌心的疼痛毫无所觉,通红的眼眸透露出疯狂与偏执。 “所以有的时候,我就在想,” 只听一声清脆的响声,少年用力过猛,竟然直接将那长剑的刀刃捏断了! 与此同时,喑哑的声音也传入虞乔卿的耳中, “虞乔卿,” “我是不是对你太过纵容了。”
第82章 亲吻 “谢听之, 你……”虞乔卿怔怔地望着手中的长剑,手止不住颤抖着。 此时的谢听之面容冷峻,视线在女子手上握着的剑柄逡巡片刻, 随后抬起手来握住虞乔卿的手, 只是轻轻一挑, 断截的长剑应声而下。 “其实我不该对卿卿那么好的,嗯?”少年冷冽如冬日霜雪的气息霸道地袭卷在虞乔卿周围, 仿若禁锢的枷锁, 让其不能动弹分毫。 月色透过薄如蝉翼的树叶照亮谢听之的半张脸, 连带着弯起的唇角都染上几分空寂孤独。耳边是窸窸窣窣衣料摩擦的声音, 等到虞乔卿反应过来时, 才发现谢听之不知何时将自己逼近在角落。 头顶炽热的视线让虞乔卿被迫低头不敢看他,手抵在谢听之得胸前, “你不要再过来了!” 虽是这样说着,然而两人近得连吐纳的气息都勾缠在一起, 虞乔卿面容绯红, 显然这狭小的空间令她极为不适。 谢听之对她的警告充耳不闻, 一个欺身压了下来, 手顺着虞乔卿的发丝缓慢而下,食指灵巧地勾起一缕凑到鼻尖轻轻嗅着。 独属于她的气息让他觉得安心。 纵然过了这么久,这样清淡雅致的香气还是熟悉。穿过多少个辗转反侧的夜晚,破开虚无缥缈的梦境站在他的面前。 想到这里, 谢听之的手顿了顿,复又摩挲虞乔卿的脸颊,抚摸过她惶恐的眉眼后, 最后在她柔软的唇瓣上辗转。 真的是她。 这不是梦。 “谢听之,你莫要乱动。”虞乔卿目光一直追随谢听之的手, 生怕他做出什么越矩的行为,心中似乎飘散如柳絮的猜测也在这一刻尘埃落定。 在池雪羽拿剑指着她的时候,虞乔卿心中思索再三,约莫知晓池雪羽为何对自己的敌意如此之大。 是了,因为谢听之倾慕自己不惜堕落成魔,而自己却视若无睹。 思及此,虞乔卿抬眼,望进少年深邃的黑眸中,看到倒映在其中的自己。像是不见天光的荒芜沙漠中突然出现的一点星火,照亮寂寂昏暗。 不知为何,虞乔卿心跳蓦地停滞了。从她这个角度可以清晰地看到少年俊朗的眉眼,他垂下的长睫微微颤抖,专注凝视着自己,像是要将其刻在记忆深处。 这样的感知让虞乔卿心尖也跟着发烫起来,然而在见到谢听之凑近的脸庞时,冷静迅速击垮心中的温情,她猛然推开谢听之,胸口剧烈起伏。 “谢听之,你疯了!” “我可是你的长姐!” 谢听之显然对虞乔卿不设防,被她轻而易举推开,身形趔趄,捂住被推开的地方,可怜得像是被抛弃的小兽,连眼眸都湿漉漉起来。 “我没疯。”谢听之淡淡道,视线怅然,攥住衣襟,一字一顿道。 “可是听之,从未将卿卿认作长姐。” 在说这话的时候,谢听之的尾音也染上几分哭腔,“难道你在重逢时对我的那些好,也只是因为曾经左相府的身份吗?” 这句话把虞乔卿彻底问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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