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皇帝眨了眨狡黠的大眼,妩媚一笑: “我近日在构思一本新的秘戏图,画册的主人翁是一位青楼女子,为此我还翻阅了大量民间描绘青楼酒色的话本。杜公子,你可知在青楼里,有一种酒盏叫美人盏,是以女子的身体为器皿...” 陶临渊眸光一缩,因为他瞧见小皇帝一边解释,一边解开斗篷,素手撩开对襟长衫,丝滑的面料簌簌而落,露出女子赛雪肌肤,圆润香肩,修长锁骨。 日光穿过山雾,洒落入窗,照在女子如玉堆砌的锁骨上,宛若透明。 原来少女玲珑有致的身子,便是天地间最精美华丽的酒盏。 女子仰起修颈,玉腕翻转,酒盏倾斜,金灿灿的黄酒缓缓注入女子莹白深邃的锁骨间,很快便蓄满一汪清池。 “杜郎,你要不要来尝一尝?” 小皇帝动作生涩,洒落的酒水顺锁骨流淌,很快就浸透小衣上含苞待放的海棠纹绣花,又浅到暗的层层叠叠刺绣花瓣,勾勒出饱满的花蕾。 陶临渊眸色深沉,漆色眸底倒映出女子一张摄人心魂的笑脸。 男子喉结隐约浮动,最终俯下背脊,薄唇贴在小皇帝波光粼粼的锁骨上,将夹裹着少女馨香的浓酒一饮而尽。 可浅浅的一口酒水,又怎能浇灭男子四肢百骸燃烧起来的熊熊烈火。 魏无晏明显感觉到男子想要的更多,那双有力的铁臂紧紧桎梏着她,就快要将她的纤腰掐到断掉,挺拔的鼻梁抵在她的颈侧,洒下炽热的鼻息。 她紧咬唇瓣,极力去忍耐着,生怕不小心泄出的一丝轻吟会换得男子愈加疯狂的索取。 渐渐地,埋在她颈肩的男子终于不动,魏无晏紧咬的齿间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她深吸了几口气,卯足力气将靠在她肩上的男子推开。 男子向后重重摔倒在矮塌上,后脑撞在紫檀木框上,发出了一声闷响,听得魏无晏心口一颤。 她顾不上穿好衣裳,手脚并用爬上矮塌,颤抖着将手指放在男子鼻下,发现男子呼吸平稳,才终于松了口气。 她并不想要他的性命。 稳定下心神后,魏无晏先给自己整理好衣裳,然后跪在男子身畔,伸出双手在男子衣衫里摸索起来。 男子胸膛热乎乎,硬邦邦的,好像裹了棉花的铁板,即便隔着一层单衣,仍能清楚感受到手掌下结实的机理。 魏无晏不由想到方才他紧紧拥着她,二人贴得如此之近,近到她能够感受到男子胸膛下剧烈震动的心跳,连带着她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 察觉出自己开始走神儿,魏无晏当即甩甩脑袋,一面唾弃自己定力不佳,一面对昏迷不醒的男子上下其手。 待她摸到一块儿巴掌大小的书册时,心中一喜。 掏出来细细一看,果然是落有官印的出城文碟。 还好,男子在此事上并没有骗她。 魏无晏正要从矮塌上翻身下来,却突然顿住身型,她转过头,看向静静躺在矮塌上的男子,目光复杂。 男子身高腿长,躺在窄小的矮塌上,袍摆下露出一双绣金蟒滚边黑靴,紧束男子修长的小腿。 日光入窗,落在男子精美的鎏金面具上,浮动着一层金色光晕。 面具之下,男子双眸紧闭,浓长的睫毛如在花瓣上驻足休憩蝴蝶,美丽又无害。 好似在蛊惑她去上前摘下面具,好瞧一瞧面具之下的男子,究竟是不是...那个他? 魏无晏缓缓伸出手,可就在指尖要触及华丽的面具时,又倏地收了回来。 女子唇角扯出一抹苦笑,是他,亦或不是他,对自己而言没有区别。 ——— 宝笙在一楼津津有味吃着蟹酿橙。 蟹酿橙做工复杂,择取当季鲜橙,去顶剜穰,留少许橙汁,再挑选出鲜活,没有土腥味的童子蟹,剥取蟹腿上的鲜肉。 将蟹腿肉、蟹黄、荸荠和生姜等十余种调料置于挖空的橙子中,最后把切下的橙子顶盖好,橙子皮雕刻上寓意吉祥的图文,上屉大火蒸煮半刻,一道色香味俱全,且价值不菲的蟹酿橙才算出炉。 宝笙一面有滋有味吃着,一面感叹杜公子出手阔绰。 她方才从杜府管话里得知,杜公子为了讨自家小姐欢心,不仅从青州购来一船水稻蟹,还专门从京城调遣来善于烹饪螃蟹的御厨,只为给小姐做上一桌全蟹宴。 哎....杜公子温文尔雅,年少有为,听说还深受当朝摄政王青睐,可见未来前途无量,他日封官封爵亦是可能。 那她到时候岂不成了侯爵夫人的一等贴身丫鬟。 宝笙美滋滋想着,抬头瞧见未来的“侯爵夫人”火急火燎跑下楼梯,对她匆匆道:“别吃了,咱们快走!” 宝笙呆楞片刻,直到魏无晏又催促了两遍,才念念不舍地放下蟹酿橙,追在小姐身后问道: “小姐,咱们爬上这座鹊桥山花了一个时辰,你同杜公子只吃了一盏茶的功夫,未免太不划算了,我听酒馆里的店小二说鹊桥山顶有间香火旺盛的道观,要不你与杜公子前去道观里逛一逛?摇签算卦,解一解姻缘。” 魏无晏听到宝笙提起姻缘二字,倒是止住了步伐。 宝笙瞧见小姐不知从哪取出一块乌漆麻黑,沉甸甸的铁锁。 女子站在拴满同心锁的围栏一旁,山风吹起她的裙摆,如玉兰花悄然绽放,女子神色怅然,秋眸里荡漾着淡淡的情愁。 “小姐...这是...杜公子送给您的同心锁?” 宝笙见小姐点点头,她看向女子手里的黑疙瘩,不敢置信的张大了嘴。 不因有他,实在是杜公子送给小姐的同心锁与栏杆上其他做工精巧的锁相比——实在是太丑陋了! 难怪小姐看到奇丑无比的同心锁,气得全蟹宴都吃不下,孤身一人跑了出来。 正当宝笙以为小姐要将黑铁疙瘩扔进山沟里解气,却见女子蹲下身,细心将铁锁拴在栏杆上,又解开荷包上的穗带,缠绕在同心锁上。 做完了这一切,魏无晏头也不回地走下了山。 山风习习,穗带随风飘荡,女子不曾注意到黑漆漆的同心锁在日光的照耀下,折射出一行笔锋犀利的鎏金字迹: “愿魏清晏与陶临渊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生则同衾,死则同穴。” ——— 薛锰目送小皇帝走下山,折返回鹊桥酒楼。 他小心翼翼推开包厢的雕花木门,瞧见摄政王摘下面具,孤身一人坐在桌旁。 男子单手撑着额头,双眸紧闭,不过从他眉宇间拧起的细纹,还是能窥出男子此刻低沉的心情。 桌上的空酒坛子东歪西倒,屋内充斥着浓烈的酒气。 能让素来滴酒不沾的摄政王闷头喝起酒来,可见小皇帝将王爷气得不轻啊。 一个弱女子假扮皇子,不仅在阿谀我诈,勾心斗角的后宫隐藏身份,最终还登上皇位受百官朝拜,说出去都叫世人觉得不可思议。 偏偏小皇帝还能揣着这个天大的秘密,整日在摄政王跟前若无其事,嬉皮笑脸,将王爷都糊弄了过去。 小皇帝的胆子还真不是一般得大! “启禀王爷,皇上下山后乘上一辆马车,朝着....朝着城门的方向驶离去了,王爷要不要卑职去将陛下带回来?” 薛锰说完话后,大气都不敢喘一声,高大的身子缩在墙角,努力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陶临渊指尖抵着额头,缓缓抬起长眸,露出一对结满寒霜的冷眸。 “不必了,派一队人马在陛下身后跟着。” 他的声音阴沉且冰冷,透着刺骨的寒意。 薛锰的脊梁不由弯得更低,他不敢抬起头来,只瓮声瓮气道:“可是...朱逢秋最近动作频频,卑职但他会对陛下....” 薛锰的话还未说完,便被男子冷声打断。 陶临渊盯着桌案上空落落的木盒,冷冷道:“陛下涉世未深,行事却胆大妄为,是时候让她吃点苦头,好知晓世间险恶...” “是,卑职领命。” 薛锰退出包厢。 陶临渊抬眸看向窗外山景,深邃的峡谷之间,弥漫着变化莫测的氤氲山气。 屋内酒香浓烈,可小皇帝留下的独有幽香却如氤氲缭绕的雾气,钻入他的乌发,钻入他的眉宇,钻入他的衣裳,随着他的呼吸,沁入心肺,流入血液,缠绵相依。 其实,他方才对薛锰说的话并未说尽。 小皇帝胆大妄为,一心追逐自由,是时候让她吃点苦头,好知晓世间险恶——从此心甘情愿留在他身畔。 ——— 深夜,距离宣州城百余里外的悦来居客栈内,魏无晏手捧温茶,透过半开的支摘窗眺望远方。 远方的宣州城只有芝麻粒大小,闪着微弱的光芒,笼罩在广阔的天幕下,险些隐藏在点点繁星之中。 可就是在如此不起眼的地方,她逍遥自在地度过了四个月。 其中大半的时光,还是与那个男子相依为伴。 也不知男子苏醒后,发现自己给他酒中加入曼陀罗粉,还从他身上拿走出城文碟不告而别离去,会不会感到愤怒? 还有,他到底是不是他? 那日在鹊桥酒楼里,魏无晏几乎笃定戴着面具的杜衡就是摄政王,可她还是决定豪赌上一把。 摄政王曾说过他百毒不侵,那她在酒中所下的曼陀罗粉对摄政王并不会起效果。 如果男子喝下酒,并没有陷入昏睡,那她只好与摄政王撕破脸皮,亲手摘下他的面具,然后问一问摄政王既然都知晓了她的身份,为何还要冒充杜衡与她在宣州城纠缠不清。 是当下朝局不稳,摄政王还需要她这个傀儡皇帝回到宫中继续陪他上演贤君衷臣的戏码? 还是摄政王报复心强烈,得知她揣着女儿身的秘密欺骗他一年之久,所以摄政王也要借着别人的身份欺骗自己,让她爱上他假扮的杜衡后,再杀之后快? 就当魏无晏以为男子落在锁骨上的吻不会停止,炽热的鼻息灼烧得她血脉涌动,几乎要忍不住与对方撕破脸皮之时,男子却突然止动作,埋在她颈窝里沉沉地睡着了。 随后,便是她从男子身上摸索到出城文碟,落荒而逃... 按道理说,距离宣州城越远,魏无晏的心里应会越踏实,可是她这几日睡得并不安稳,时常会陷入同一个梦境。 梦中,杜衡带着鎏金面具,目光居高临下,面具下的双眸黑沉又冰冷,仿若结满了寒霜的匕首,锐利且没有一丝温度。 魏无晏被男子凛冽的目光笼罩,感受到彻骨的寒意,如堕冰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男子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摘下鎏金面罩,露出摄政王阴沉无比的俊容。 “陛下,你逃不掉的。” 魏无晏又一次从恶梦中惊醒,额间布满一层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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