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冯嘉幼见他没有什么触动,便先不说了。 其实谢揽并不是没有触动,起初想到的也是齐封的义子,逐渐感觉着有些不对劲儿。 但他眼下没有精力去琢磨,局势也容不得他多想。 齐封再次开口:“你们带南疆王先走,我来拦住他们。” “不必大都督费心。”谢揽岂会领他的情,桀骜的扬起眉,满眼不屑,“你不来,我们一样走得掉。” 戈毅已被袖里针所伤,且内心摇摆不定,很容易被冯嘉幼说服。 那一队王室精锐护卫也已经所剩无几,还都是些丧失斗志的伤兵败将,不足为惧。 这条生路是他们几人联手杀出来的,和齐封有什么关系? 齐封也不恼,因为谢揽说的不错。 抛开他重伤的原因,单凭勇猛这一点,齐封心中赞赏且欣慰。 “那你还行不行?”齐封询问道,“我们联手将监国擒住,就不必再担心追兵。” 方才戈毅阻挡他抓人的那一刀,齐封估摸着自己一时之间杀不了戈毅,翁若怡必定趁他们纠缠时逃走。 她虽不算什么一流高手,但武功不弱,更非常善于逃命。 从前打仗时,就在齐封手底下逃走了好几次。 “下官伤重,无力与您联手。”真实的情况,是谢揽已在心中判断完了当前的敌我形势。 再次动手,齐封会被戈毅牵制住,以他和骆清流目前的身体状态,不一定能突破那几个护卫,拦下一个一心只想逃且仍然保有全力的翁若怡。 天快黑了,乌云压顶,大雨将至,翁若怡还占据熟悉地形的优势。 很容易将援军拖来。 即使真有机会赶在援军抵达之前抓住她,如今韩沉搞成这幅摸样,他们再将南疆监国也一起抓回滇南都司,真就像冯嘉幼说的那样,是在引诱着衡王和镇国公起兵造反。 原本的打算便是杀出重围,将韩沉带回去。 南疆王不死,监国不足为惧。 谢揽搂着冯嘉幼转身。 齐封蹙眉:“你竟这般瞻前顾后?” 谢揽不理会他:“走!” 他步伐很稳,不见丝毫踉跄。 不必他提醒,骆清流弯腰将韩沉扛在肩膀上。 回头时他与隋瑛同乘,将韩沉扶上马之后,位置不够了,对隋瑛道:“你和沈公子一起?” “好。”隋瑛点头。 谢揽路过自己的兵器匣时,将手中唐横刀插回鞘内,随后合拢展开的扇鞘。 见他准备将兵器匣拎起来背着,隋瑛走上前:“你肩上有伤,还是我来吧。” 谢揽拼死也要带走南疆王的众多理由里,总有一条是为了隋家,隋瑛懂得。 谢揽也没拒绝,只从匣子侧面的小抽屉里,取出两个小药瓶。 他带着冯嘉幼绕过兵器匣,先后上了马。 隋瑛则挑开兵器匣的皮制肩带,吃力的拎起来,正准备甩到背后,骆清流策马来到她身边,伸手勾住肩带,将匣子从她手中提起来,自己背上。 隋瑛抬头看向他,他已经再度策马转身出城去了。 渐远的马蹄声中,隋瑛慌忙跑去沈时行身边:“沈大公子,你又在发什么愣,还不赶紧上马?” 说着,将正在脑海里描绘话本剧情的沈时行提起来,往马背上仍。 戈毅目望他们带着王上策马出城,其实暗自松了一口气。 齐封出现的及时,他终于不用左右为难了。 不过正如谢揽的分析,即使齐封不出现,他也会放谢揽等人离开。 除了效忠王室的誓言之外,戈毅受了伤,没自信拦得住根本不知道极限在哪里的谢揽。 说不定等援军抵达前,谢揽会先杀了他,擒住监国。 翁若怡躲藏在戈毅背后,恨得牙痒痒,见齐封也打算走,朝他背影冷笑道:“不试试抓我?堂堂大都督,竟然还不如玄影司里一个小千户有魄力?他说撤,你便要跟着一起逃走?齐封,你老了啊。” 齐封听她说自己不如谢揽,心情反而极为愉悦,嘴角也随之勾起,回头睇她一眼:“那也总比你好,至少我强过,而你始终都是我的手下败将。” 翁若怡紧紧抿唇。 齐封离去之前又说:“不过我没想到你竟然是个女人,倒是令我高看了你几眼。” 翁若怡依然没接话,而是抬头观察一下天色。 一番估摸之后,立刻率护卫朝南疆回撤,想和召唤来那支先锋军队会和。 从这座荒城出去,想回滇南都司,没有一条路容易走。 且快要下阵雨了,谢揽那一身的伤,不太可能冒雨赶回去,还有一点机会能够追上他们。 翁若怡不能让他们将韩沉带走。 韩沉一旦清醒过来,她就真的彻底输了。 因为南疆人对王室血脉的崇拜,要远甚于大魏。 她励精图治、宵衣旰食十几年,在各部族首领眼中,韩沉依然是他们唯一效忠的王上,即使他从小就是个胸无大志、头脑简单的废物。 而且翁若怡一直有所怀疑,自己手里的这枚孔雀令是假的。 若各部族首领认真检视,定能分辨出来。 并不是她丈夫故意给她一个假的。 这几代南疆王平时所持的孔雀令都是这枚假令,怕的正是遭人窃夺。 真正的孔雀令藏在何处,应该唯有君王知道。 她的丈夫知道,也告诉了她的儿子。但他们父子俩全都瞒着她,提都不提。 看啊。 丈夫待她百依百顺如何? 儿子待她毕恭毕敬又如何? 他们父子俩终究是留了一手,从心底深处将她视为外人。 既然不愿给她充分的信任,为何要来责怪她心狠手辣? …… 离开那座荒城之后,谢揽不曾瞧见齐封跟上来,揣测可能是自己自作多情了。 齐封并不是为他来的。 他应该只想抓住南疆监国,见无机可乘,便独自回去了。 谢揽心中盘踞着一些疑问,想和冯嘉幼商量商量,又觉得现在不是个好时机。 若真商讨出什么不爱听的,对目前的状况有百害而无一利。 谢揽平复自己的心情,暂且将齐封抛诸脑后。 冯嘉幼见他没有询问,暗暗缓了口气。 谢揽又把缰绳交给了冯嘉幼,由她来策马。 他的手臂痛得抬不起来,吃力的扯掉肩膀上已经被血水浸湿的布条,用牙齿咬掉瓶塞,将一整瓶金疮药全部倒在伤口上。 听他隐忍的闷哼一声,冯嘉幼的眼皮儿也跟着一跳。 她恍惚着想起来:“夫君,你之前为何不上药?” “你见过谁阵前疗伤的?那不是没气势了?”谢揽像是被她的话给逗笑了,只不过笑声细微又虚弱,“气势带给敌手的震慑,比缓解这点儿伤更有用。” 他扔了空药瓶,又咬开另一个药瓶的瓶塞。 里面仅有一颗珍藏许久,治疗内伤的药丸儿。 出门闯荡江湖,必备三样宝物:钱,刀,药。 他的钱都拿来买刀了,而整匣子的刀加起来,也没有这颗小金丸贵。 是他压箱底的宝贝,哪怕快咽气的人吃下去都能再撑三天。 冯嘉幼扭头看他服药,微微动了动嘴唇,又回神专注策马。 不敢太颠簸,尽量挑平地,且速度很慢。 谢揽知道她想问什么,这样一颗小药丸儿,背对着敌人,随便找个机会就能咽下去。 他想和她解释,这药只能在气血运行相对平缓的时候吃,不然容易气血逆流,起反作用。 但他累得慌,先前是在硬撑着,现在这股气儿泄了,深深感觉到疲惫不堪。 暂时不想浪费精力解释这种小问题,记在心里,等往后闲了再告诉她。 谢揽还有更重要的话想说,想很久了。 他将身体往前倾,贴住冯嘉幼的脊背,双手环住她的腰,将下巴抵在她的肩膀上。 很沉,冯嘉幼艰难又沉稳的挺直脊背。 谢揽闭上眼睛休息一会儿,才喊了一声“幼娘”。 “嗯?” “咱们追过来的路上,你问我的问题,我刚才已经想通了……” 却被冯嘉幼打断:“你先不要说话,省点儿力气疗伤。” 从荒城出来之后,她强撑的劲儿也有些松懈,声音开始微微发颤。 但被他依靠着,她又必须坚强。 “其实我伤的不算重,小时候比这更重的伤,没药吃的情况,熬两天就熬过来了,何况现在的我?”谢揽说的是实话,十三岁之前,这样九死一生的处境,对他来说属于家常便饭,“你用不着太担心,吃过药,缓一缓就能暂时恢复大半。” 听着这样的安慰,冯嘉幼心里更难受了:“你先休息,有什么话等你养好了再说。” “不能等。”谢揽先擦干净脸上的血渍,才歪头枕着她的肩,“是你刚才突然跑回来,才令我终于想通……你怀疑我无论娶了谁,最终待谁都会像待你一样,不是的,你必须相信我,这世上唯独你能让我做到这种地步。因为我在娶你之前,就对你动了心……” 冯嘉幼听他讲完,终于醒悟过来他那会儿为何发呆。 害他阵前分心,她后怕的浑身打颤,哽咽着道:“我之前胡思乱想,是我矫情,你理我做什么?这根本不重要,可你若因此遭遇不测,岂不是让我连陪你一起死都要自责?” 谢揽起初也觉得她是吃的太饱,想通之后,惊觉这很重要。 夫妻之间容不下揣测。 搞不好会变成猜忌。 而且他听冯嘉幼说话的语气,觉得她并没有很明白,他为何会动心。 也或许在她的认知里,陪他一起当人质,小心翼翼安慰他,只不过是一件很小的事情。 谢揽学问不够,无法解释清楚那种“特别”的感觉,也不想解释,更没精力解释。 冯嘉幼只需知道她对他而言,确实是最“特别”的,就已经足够了。 他不说话了,枕在她肩上闭目休息。 冯嘉幼也不去吵他,即使风声呼啸,马蹄叠响,她依然放轻自己的呼吸。 关于他的解释,她并不是不理解,是她已经不在意了。 原先她会猜测到茶饭不思,是她发现自己对谢揽的情意逐渐加深。 只差那么一步,就会将心交出去。 但若谢揽待她好,仅是因为他人好,性格好,她必定是会难过的。 于是想要有所保留,给自己留一线余地,才会反复纠结。 而她现在已经选择了毫无保留,先前的困扰,便不再重要了。 …… 因是阴天,太阳落山之后,山间没有月光照亮,一片黑暗。 山路越走越窄,眼看即将行到岔路口,骆清流看一眼前方的谢揽和冯嘉幼,勒停了马。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73 首页 上一页 149 150 151 152 153 15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