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没有言语,谢揽看明白了,伸手牵着马走。 她闭着眼睛似在睡觉,他也保持安静,尽量避开人群。 “我见过冯孝安了。”冯嘉幼忽然开口,“原来,我所有的沾沾自喜,不过是他给我编织的一个美梦……” 她闭眼小声说着,像是在梦中呓语。 谢揽听她讲着冯孝安的算计,反应不大,西征荡平贸易路的那几年,他早见识过二叔的各种算计。 整天都担心他会不会心衰而死。 至于冯嘉幼是因为“天命”才嫁给他,也无所谓。 原本就知道她有企图。 “被他耍的团团转,你不气?”冯嘉幼讲完之后,本以为他会冲去找冯孝安算账,结果他脸上就没多少表情。 “怎么会不生气,我前两天还生气的想走。”谢揽抚了抚马脖子上的鬃毛,“不过我的气性一贯是来得快,去的也快。因为谁惹我生气,我通常都会立刻解决掉。” 冯嘉幼瞧见了他手背上的火吻痕迹:“可这次你非但不解决,还妥协了。” 谢揽道:“不去解决,说明其实根本没有那么生气。选择妥协,证明我心里知道这对我可能是好事儿。本能如此,便屈从本心。” 冯嘉幼:“歪理。” “这哪里是歪理,我又不像你一样,没事儿喜欢和人辨什么道理。”谢揽牵马走暗巷,挑眉道,“这叫活着的态度,我活着就只求快活,整天想那么多干什么?” 谢揽从来都不怕算计。 对他好的算计不需要防备,他只需从心做出选择就好。 想害他的,随便去算计,反正算计到心衰也弄不死他。 “你若真有你说的那么洒脱,还听冯孝安的话来娶我,将自己拴住?”冯嘉幼提起来胸口就痛。 “敢做敢当也是我活着的态度。”谢揽认为有必要和她解释,“你我的婚事,我本有错在先。是我忘了中原对女人的枷锁,当众抱你下马车还去我屋里,害你陷于流言。” 冯嘉幼想到:“那些流言肯定也是冯孝安搞出来的。” “可起因确实在我,没我先犯错他不会有机会。”谢揽一副做错事就得立正挨打的态度,“若我此时是以真面目示人,你娘提出要求那会儿,我立刻就会答应娶你。” 冯嘉幼歪着头看他。 “当晚二叔求我,没有思考多久我就答应了,并不是我好说话。娶妻生子与是否接受诏安一样,在我心中都是原则大事,比生死还大,不可能一时意气,完全任由二叔摆布。” 谢揽认真的回望她,“若二叔让我娶的是别人,比如程令纾,我宁死都不会答应的,因为他让我娶的是你冯嘉幼,我才会考虑。” 冯嘉幼错开视线,也摸摸马背鬃毛:“按照你这个说法,真不知道该怪谁了。” “怪谁?为何要去怪?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 谢揽停住脚步,勒令马停下,板起脸来,“无论什么原因,我们能相识,成为夫妻,都说明我们有缘分。” 冯嘉幼嗤之以鼻:“今日才知道天命是假的,你又来与我讲缘分。” “你知不知道,在我家乡那里有一处月亮泉,附近风暴极多,但总有人宁可丧命也要去。” 谢揽讲给她听,“关于月亮泉有个古老的传说,只要心中一直念着一个人的名字,去到月亮湾前下跪朝拜,喝下泉水,下辈子就还能遇到心心念念的那个人。” 冯嘉幼喜欢听故事,认真听着。 谢揽却不讲了,问道:“你恼你爹算计你,认为你我之间是个错误。可你怎么知道,你爹这份费尽心机的算计,不是你上辈子千辛万苦求来的?” 冯嘉幼真被他说的微微怔,随后坐直了身体:“你这话什么意思?我会求着你?” “是我求的。” 谢揽转身面对她,双手都搭在马背上,将她锁在中间,仰头望着她笑,“是我求的你,上辈子我一步三叩首,从黑水河沿着沙道顶着风暴一路跪去了月亮泉,把泉水都喝干了,这辈子才能娶到你,行了吧?” 冯嘉幼哼一声:“算你有自知之明。” 谢揽好笑,牵着马继续走。 冯嘉幼随着颠簸摇头晃脑:“我现在也要怀疑,你到底是不是西北的少寨主,怎么和我从程令纾那里听来的不一样。” 谢揽无语:“你这说的什么话,关起门来对着自己的妻子,能和在外面一样?” “哎。”冯嘉幼忽又沮丧。 谢揽知道她在沮丧什么:“你不就是想当大官夫人,我给你挣一个不得了。” 冯嘉幼明白他有资格说这话,十八寨若愿归降,谢揽的父亲至少会封个侯爷。 但是朝廷不可能给他们实权,这辈子也接近不了权力中心。 冯嘉幼默默道:“可我要做的事情,必须得在这京城才能完成。” 谢揽表示好说:“那就趁我在京城顶替义兄的日子,用他的身份帮你挣个回来,给你当真正的聘礼。” 冯嘉幼推他肩膀:“你以为那么容易?” 谢揽牵马走出暗巷,京城的喧嚣繁华再度跃入眼中。 他眺望一眼皇宫的位置:“我从没认为容易,只是相信我自己,只要我愿意努力,很少有我学不会的。” 冯嘉幼坐在马上看着他的背影:“可你做人不是只求快活?” “从前我是一个人。”谢揽觉着她这话问得奇怪,“如今是我们两个,你整天在这闷闷不乐的,你让我怎么快活?” 冯嘉幼低头踢了踢脚蹬,终于笑了。
第28章 新的方向. 这一笑, 积存于心的郁气散去许多。 很多年遇事都是她一个人熬了,身边有个男人哄着的感觉还挺不错。 而谢揽听见她略带释然的轻笑,悬了一整天的心终于回落一大半。 冯嘉幼伸了个懒腰,舒展筋骨, 忽地想起来:“喂, 你从前真没有相好过的姑娘?那是谁教你这样哄女人的?” “这用谁教?”谢揽费解的模样, “自己的媳妇儿不哄,等着给谁哄?” 还有, 他很不乐意, “如今你我开诚布公,你不像从前称我谢郎便罢了, ‘喂’什么?” “你本意虽没错,毕竟是以假身份骗了我。”冯嘉幼坐直身子, 微抬下巴,满脸洋溢着骄傲, “在我这里, 可没那么容易揭过去。” 谢揽心道你不也瞒着我“天命”的事儿?但他好不容易才将她哄好, 憋死自己也不敢再多嘴。 “你上来吧。”冯嘉幼踩着马镫往前挪了挪, 喊他上马, “在城外追着我跑了一下午,又不是铁打的, 我不信你不累。” 谢揽拍了下马脖子:“你继续趴着, 我看你比我更累。” 冯嘉幼想说你坐上来,我靠在你怀里岂不是休息的更舒服? 犹豫着说不出口, 大抵是心中仍有一些抵触。 但无妨的, 她知道这只是小问题。 “那随便你。”冯嘉幼又趴下了, 面朝他的方向再次闭上眼睛。 想起冯孝安说要她给谢揽一个家。 谢揽只是在京城没有家罢了, 他的家在西北。 以谢揽的性格来看,他父亲待他应也不错。 真正没有家的人是她才对。 “夫君。”她忽地又开口。 谢揽顿了一会儿才回应她:“嗯?” “咱们夫妻约法三章的,往后要对彼此坦诚,不论任何事情都不可以隐瞒对方,尤其是不能打着‘为你好’的旗号,行不行?” “都听你的。” …… 回到冯府里,冯嘉幼先洗了个澡解乏,才想起来派管家去将银子送去户部尚书府,还给薛绽。 之后张罗着搬了张睡榻放在新房里。 她明白了谢揽之前说的“需要时间”是什么意思,知道他对她更多的还是一份责任感。 而她现在更是一副无所谓,顺其自然的态度。 不过思量再三,又让家仆将睡榻从外间挪到内室里来,与睡床挨得不远。 谢揽神经紧绷了一天,又追着快马跑一下午,挨着睡榻几乎就要睡过去。 突地想起一件事:“幼娘,我需要你帮我找条路。” “什么路?”冯嘉幼正对镜梳发,从镜中看到他趴在榻上,脸埋进软枕里。 暴露之后,他是一点儿也不装了,处处随性得很。 “做大官的路。”谢揽的声音带着浓浓困意,“依照你原本的计划,我在大理寺一步步晋升这条路……行是行,但肯定会很慢,你动脑子想想看,还有没有其他路走。” 他对京城官场了解不多,远不如她。 且她思虑周全,必定能给他找出一条最适合他走的路来。 他再去努力,方能事半功倍。 “你是认真的?”冯嘉幼捏着梳子转身看他。 原本以为他只是在哄自己开心,可瞧他都困成这幅模样了,还惦记着此事,竟是说真的不成?” “除了装作我义兄时撒的谎,我哪句话不认真?”谢揽可不许她小瞧自己,“不信的话我立个字据给你。” 说着他要起来,冯嘉幼起身走过去将他按下:“我信就是了,你睡吧。” 谢揽便又睡着了,没多久再次被动静惊醒,掀开眼皮儿瞧见冯嘉幼蹲在榻边正往他手背涂抹药膏。 他想说这点小伤不碍事,松烟瞧见都会嫌浪费药膏的程度。 但他许是太困了张不开嘴,噙着笑意继续睡。 冯嘉幼帮他涂完药,开门出去找珊瑚交代了一些事情。 她也困得厉害,早早睡了,第二天又摸黑起床。 …… 谢揽迷迷糊糊中,感觉到她打开了房门,随后进来不少仆人不停往屋里搬东西。 等他起床出去外间一看,案台附近竟多出两个书架,堆满书册。 他心生不妙,呆立在原地不太敢上前。 “醒了?”冯嘉幼从院中走回房间里来,手里拿着他用来下聘的那柄苗刀,“还给你。” 谢揽凝视她手里的刀,不伸手去接:“你还是打算与我和离?” 冯嘉幼不解释,只将手中窄长的苗刀塞给他:“我帮你请了京城一位名教头,最擅长使这种刀。” 谢揽松了口气:“不用为我找陪练,没意思。” 冯嘉幼笑道:“不是陪练,是来给你当师父的。” 谢揽诧异:“多大本事教我用苗刀?” 冯嘉幼拉着他出门,指着不远处的高楼:“你往后跟着他学刀,除此之外,我还动用关系花费重金请了十几位在京城名头很响的教头,专门负责教你各类武学。不过你得自己拿捏住火候,每日需要进步几分,才不超出‘天才’之名。” 谢揽望一眼高楼,那座楼他去过,和书楼挨得不远,里面是兵器库和演武场,据说是拿来训练冯府护院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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