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的匆忙,那一刀他是以蛮力强行接的内力,手臂这会儿还有些发颤,许是伤到了经脉。 但他必须接,绝对不能让李似修在这种情况下死了。 冯嘉幼深吸了口气,李似修到底挡了谁的路,对方短时间内这样疯狂,不计后果的非得杀他? 她也忍不住看了谢揽一眼,发现他平时冲动妄为,可在这种危急关头,脑筋似乎转的比谁都快,且有着超乎寻常的冷静。 她先前认为的不错,男人果然还是在擅长的领域最有魅力,最能令人心动。 “咱们回去。”谢揽想去捡了那柄被他打落的弯刀。 等他们回到府衙门口时,淮安府赵同知已经带了大队人赶了出来,正在边抹冷汗边给李似修赔不是,诉说江南盐枭猖獗,奈何人手不够云云。 地上歪七竖八躺了不少尸体,大多是秦硕的护卫和府衙的衙役,只有五个黑衣人,掀开面罩也认不出是谁。 秦家的女眷吓昏过去的都有,一行人赶紧进了府衙休息。 等人走了之后,谢揽上前捡了这柄双刃弯刀。 …… 赵同知将谢揽夫妻俩安排在东厢,与李似修挨的较近。 谢揽趴在桌面上,一直在研究手里的双刃弯刀,总觉得似曾相识,一时又想不起来。 冯嘉幼坐在他对面,茶杯“铛铛”敲着桌面,也在认真想事情。 门外姜平敲门:“谢千户,我家大人请您出来院中,他想向您当面道谢。” “用不着。”谢揽无心理会,“他救我夫人,我救他,扯平了。” “但是……” 冯嘉幼推他一下:“夫君,咱们出去,我有话想和他说。” 谢揽不乐意:“都说扯平了,你也没必要去谢他。真要论一论,是他该给你道歉才对,你被抓都是因为他。” “有其他事儿。”冯嘉幼起身拽着他走,“你过去帮忙守着,不要让人偷听。” 谢揽只能起身随她出门。 东厢的小院里,李似修站在一片竹景前,目望两人一起过来,对他行礼问安。 尚未开口,谢揽先笑了一声:“李大人今晚吓到了吧?” 他身上溅了血,方才沐浴过,换了新的衣裳,衣摆上却干干净净,八成是静不下来写不了字。 李似修大方承认:“命悬一线,说不怕未免虚伪。” 冯嘉幼问:“李大人对这帮凶徒来历,有没有什么想法?” “不是那姓陈的和尚?”李似修原本只是起了疑心,她既这样问,那便不是,“还真是借机来刺杀我的。” 冯嘉幼四下环顾,又看一眼谢揽。 谢揽道:“可以放心说话。” 冯嘉幼才道:“我有一些尚不成熟的想法,但总觉得应该说出来提醒一下大人,又怕会惹大人更为烦心……” 李似修道:“谢夫人但说无妨。” 冯嘉幼再三犹豫:“我怀疑这两次刺杀您的人是秦硕秦大人,不知您对他的信任有几分?” 此话一出,李似修先是微微怔,旋即脸上罕见的流露出惊慌之色。 他知她善于推敲,也知她谨慎,她口中不成熟的想法,八成会贴近真相。 莫说他,谢揽也稍楞了一下:“秦大人?” 李似修半响没能恢复平静:“愿闻其详。” 冯嘉幼道:“首先是很惯常的推测,是秦大人请您中途下船来的淮安,您的行踪他最清楚。他还知道您曾求娶我之事,以求我夫君保护为名,将我也引来淮安。至于引我来的原因,就是像刚才那样,判断您会派贴身护卫来救我,给杀手可乘之机。” 唯一算漏掉的,是没料到谢揽能强过那个使双刃弯刀的高手。 李似修不能信:“但这些只是极为惯常的推测。” “真正的证据在这里。”冯嘉幼解开披风的系带,露出自己袄裙上的茶渍,“今晚在马车上,秦夫人的侍女倒茶给我喝。正常该倒清水才对,谁会以凉掉的滇南普洱招待客人?” 无非是普洱茶汤颜色更重,马车颠簸之后,可以弄脏她的衣裳,“目的是为了给我这件披风。” 一件绛红色极引人注目的披风。 战况混乱之下,能让掳她的匪徒在一众女眷中准确锁定她。 “我知道这也可能是个巧合。”冯嘉幼道,“但李大人与秦大人相识多年,不妨跳出您二人之间的情谊,仔细回忆一下是否还有其他值得深究之处。” 李似修理解了她的意思,但他与秦硕七岁于书院相识,后一起进入国子监,考科举,入翰林,秦硕是他屈指可数的知己。 除了父亲的身份,李似修少有事情瞒过他。 父亲? 李似修突然想到当年那位原本该派去金陵户部、管理江南盐政的同科印卓。 这些年他一直将印卓的死,归咎在父亲的头上。 难道是秦硕下的手? 毕竟他们三个资历差不多,印卓一死,秦硕的机会其实更大,毕竟同科中秦硕是榜眼,他只是二甲第一。 但秦硕料想不到自己背后站着徐宗献,强过他背后的安远侯府和妻子娘家公主府,白白替人做了嫁衣。 李似修心神俱荡,闭上眼睛:“我还是不能信。” 冯嘉幼见他这般模样,料想他想到了更确凿的证据:“实话说,我比您还不希望是他。” 若真是秦硕,他和他背后庞大的势力,恐怕早已渗透了整个淮安。府衙、驻军、豪绅、盐枭、漕运司、督造司…… 杀了他们之后随便推给某个不听话的盐枭就行。 如今他们想活着离开淮安府,恐怕全都要仰仗着谢揽究竟能不能一夫当关了。 之前还非常遗憾,此时真是万幸三个盐枭谢揽认识俩,才多出了那么一线生机。 冯嘉幼抬头望向谢揽,眼神似在询问:最后那个“西江翁”你认识不认识? 谢揽果断摇头,既被称为“翁”,定是上了年纪。 他从来不约战比自己年长二十岁以上的长辈。 提起盐枭,谢揽想起韩沉,再对比一下李似修的至交好友,也颇为感叹:“李大人,你现在是不是很想在衣摆上写一句,‘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 要不要笔墨,他愿意帮忙去拿。 这可是谢揽最喜欢的一句话,真想看它被写在帝师的衣裳上。
第55章 逐个击破. 冯嘉幼连忙扯了扯谢揽的袖子, 朝他摇摇头。 如今大家都是同一条绳上的蚂蚱,少说两句风凉话吧。 谢揽冤枉:“我只是有感而发,并不是在讥讽他。” 但李似修的确被扎的心口痛,却也逐渐平静下来, 认命地道:“你的推论应该没错, 是秦硕。” 冯嘉幼叹了口气:“既然如此, 我认为咱们最好连夜离开。他们一击不中,商量下一步的计策也需要时间, 还是有希望逃出去的, 越拖越难逃。” 李似修没有那么乐观,微敛着眸:“对付我, 他们不会像你说的考虑太多,毕竟在他们眼里, 我背后无所依仗,只需找个理由搪塞过去, 无人会替我深究。” 可他们大错特错, 他死在这, 他父亲会不惜一切代价将他们连根拔起, 全都送去见阎王。 但这个秘密, 他死都不能说。 刚才遇袭之后,李似修隐隐意识到危机, 有送信给他父亲, 但远水已然是救不得近火。 此时他想回去再写一封信,误会父亲多年, 很想道个歉。 可如今的情况下, 怕信会落入他人之手。 尽管他们父子俩之间的通信, 从来都是只有彼此才能看懂的哑谜, 且送信渠道颇为曲折,他也不敢再冒风险。 李似修拱起手,朝面前两人弯腰致歉:“此番是我连累了你们。” “李大人不必如此。”冯嘉幼不好说是自己非得跟上来的,也不觉得自己是无辜卷入,这伙势力可能是害她爷爷的真凶,“现在不是谈论这些的时候,当务之急是商量对策。” “有人。”谢揽示意他们噤声。 姜平匆匆进入院中:“大人,秦大人过来了。” 冯嘉幼见李似修沉郁的脸色,忍不住提醒:“您最好……” “我知道。”李似修劝她放心,他有分寸。 冯嘉幼想要拉着谢揽回去,却被李似修拦住:“你们先等等。” 秦硕走入院中,见他们都在,先朝谢揽拱手:“谢千户,谢夫人。” 谢揽早被冯嘉幼在腰间掐了一把,敷衍的抱起拳:“秦大人。” 他这人原本就对谁都不热络,冯嘉幼不担心秦硕看出异常,只怕李似修会露陷。 但她还是低估了李似修,他像是全然不知情般,表情拿捏的分毫不差。 “叙之。”秦硕看向李似修,“漕运总兵汤秉谦已经派人递了个信儿,知咱们遇险,稍后会来探望咱们,重点应是前来看望你。还有其他人,不过我表示天色已晚,请他们明日再来,只是这汤总兵实在不敢推。” 李似修微微颔首:“是得见一见,他不来,我明日也要上门去拜见他。汤总兵掌管漕粮运输,淮安府的军队归他管,竟让盐枭猖獗至此,我倒要请教一下他是如何管理的。” 秦硕劝他不要动怒:“汤总兵十分重视此事,已经调派淮安驻军封锁了城门官道,关闭了运河渡口,一定会将那伙匪徒抓出来的。” 冯嘉幼心头一个咯噔,这样戒严究竟是为了抓匪徒,还是为了困住他们? “城门关了?”李似修仅仅是蹙了蹙眉,与秦硕商量,“你还没上任,去让同知帮忙盖个印,放谢千户夫妇二人出城去。” “为何突然要走?”秦硕有些讶然。 “他二人找我,正是来说此事。谢夫人之所以跟着谢千户一起出门,原本是想去扬州探望她的外公,刚刚收到消息,她外公病危……” 李似修又看向冯嘉幼,“下一个渡口便是扬州,但渡口既然封了,请秦大人为你们准备一辆马车,你们走陆路吧。” 冯嘉幼读懂了李似修的眼神。 他们已经知道谢揽难搞,只要李似修不走,谢揽愿意离开,他们应是求之不得。 但谢揽不在,李似修更是命悬一线。 然而这可能是唯一逃出去的机会,冯嘉幼必须得走。她又不会武功,留在城中是个累赘。等出城之后,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让谢揽回来暗中行事。 冯嘉幼忙向秦硕道谢:“劳烦秦大人了。” 秦硕答应的也爽快:“谢夫人不必客气,既然如此,那我便不多留两位了。” …… 行李没动过,他们回房不用收拾,谢揽只将那柄双刃弯刀拿走。 出了衙门上了马车,云飞负责赶车,谢揽撩开车帘往衙门口望去。 尸体已经被搬走了,但地上的血迹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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