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桓,裴子辰,出身淮安府,即将要定亲,顷刻间一切都被串联起来。 眼前闪过那张字迹秀媚的字条——【唯愿君心似我心】,原来是写给这位探花郎的。 谢尘忽然回想起,莫妄斋那一晚,小姑娘意识不清时唤的那一句“尘哥哥”。 此时想来,应该是“子辰哥哥”罢。 此间情意如蜜似糖,却偏偏与他无半分干系。 雨后的风微凉中带着潮气吹在身上,谢尘薄薄的眼皮垂下来,遮住眼中的冰冷讥嘲,唇角紧抿着,喉头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哽涩难捱。 在他近三十年的人生里,倒是第一次体会到了自作多情的滋味。 白歌与裴桓不过待了一刻钟,那小厮便回来了,小招手中拿着红杏刻意丢在园子中的玉佩,贼兮兮的跟在后面对着白歌挤眉弄眼。 “唉呀,戚姑娘,您这玉佩怎么挂在灌木枝上了,幸好小的眼尖一眼便瞧见了——哎?裴公子您还在啊?”那小厮正要和白歌邀功,见了她身边的裴桓却疑惑的愣住。 裴桓忙将手中的红木食盒放到地上,正色道:“我忘了出去的路,不好在贵府乱闯,便想着还是等你回来吧。” 那小厮狐疑的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白歌。 白歌忙让小招掏出块儿碎银子递给他,道:“多亏你帮我把佩玉找回来,我便不耽误你送客人了。” 那小厮见了银子立马眉开眼笑,也懒得想其他,便只带着裴桓往外走。 裴桓走了两步忍不住又回身望了一眼,游廊下,少女俯身提起了地上的食盒,纤细的腰肢弯成优美的弧线,随即站起身时,又是挺直的腰背,显得亭亭玉立。 仿佛感应到了他的目光,少女也看了过来,朝他调皮的挥了挥手,浅荷色的袖口略松褪到小臂处,熟悉的玉镯在细弱的腕子上晃荡着。 裴桓似是被安抚了一般,转回身跟着小厮往谢府外走,一颗心回落到他该有的位置,以安定的,熟悉的,缓缓的频率跳动。 白歌看着那个清瘦的靛蓝色的身影远去,心中忽然就有些空落落的。 她将食盒塞到小招手中,低声道:“走吧,我们回去吧。” 小招有些不解:“姑娘,你怎么见到了裴公子反而不开心了,是不是他做什么对不起你的事了!” 白歌见小丫鬟愤愤不平的模样,转头哭笑不得的道:“你瞎想什么呢,我不过是想到母亲不知何时才能回京,有些烦闷罢了。” 小招这才知道,自己会错了意,正要说些什么,却看着前方忽然闭上了嘴巴。 白歌见状转头看去,却见谢尘正站在前方不远处,瞧不太清神色,只是似乎在打量自己。 自那日谢老夫人寿宴时远远见了一次,这些日子白歌在谢府就不曾见过谢尘了,这会儿既然见到了,按礼数,怎么也得上前问候一声。 她往前走了几步,来到距离谢尘三四步的距离,矮身福了一礼。 “见过姐夫。” 谢尘凝视着她,容色淡漠的问:“怎么在这?” 白歌顿时心一提,也不知这人刚刚看没看见她和裴桓在一起,只好重复自己刚刚瞎编出来的那套说辞应付道:“大姐姐新做了些点心,让我去取来,不想半道被树枝刮掉了佩玉,幸好找到了。” “是么?”谢尘低声问了一句,冰凉的视线在她纤细的腰肢上扫过,腰间空荡荡的一览无余,接着又看向她身后丫鬟手上的食盒。 “正是如此,还多亏了一个小厮帮忙。”白歌一脸认真的点着头。 “点心是夫人新做的?”谢尘又问道。 白歌被他跳跃式的问话弄得有些懵,愣了一下才答道:“啊,是啊。” 心中却暗骂一声,这点心哪是什么戚白玉新做的,不过是她随意从房间里拿了两碟子昨日晚膳时吃剩下的。 却不想谢尘道:“那正好,我有些饿了,你送到莫妄斋来,我尝尝。” 说着,转身便往莫妄斋走,只留下白歌看着他的高大背影欲哭无泪,有苦难言。 一路跟着谢尘来到了莫妄斋,白歌有些别扭的将食盒放到桌上,正想赶紧告辞离去,就听谢尘道:“李滨,给戚姑娘上盏茶。” 她抬头望过去,却见谢尘的目光根本不在她身上,只是低头看着那食盒淡淡道:“刚到的明前碧螺春,配你送来的这点心正好。” 白歌只好将那食盒中的两碟点心取了出来,一碟杏仁酥,一碟白玉红豆卷。 只见那白玉红豆卷糯白的饼皮边上干的有些发硬,谢尘扫了一眼,拈起一块咬了一口,被那又干又硬的口感堵在喉头,正想冷笑一声,却又被噎住,只能先灌了口茶将点心顺下去。 他绷着下颌看向白歌,将那碟子红豆卷推过去道:“大老远的往回拎,看来是爱吃的很,配着这茶,多吃点吧。” 白歌盯着那一碟的隔夜的点心,又看了谢尘一眼,也不知道他到底是犯了什么毛病,见他脸色算不上好,无奈只能硬着头皮往嘴里塞,实在干的不行就拿那稀有珍贵的明前春茶往下顺。 谢尘看着小姑娘辛苦的把两碟点心都吃个干净,这才慢悠悠的又给自己续了盏茶,道:“上次的棋局,可想出解法了。” 白歌灌了一肚子的点心和茶水,涨的难受,一听谢尘说起这个,却提起了些许精神。 “算是找了个漏洞出来,不过也是我自己的浅见而已。” 谢尘抬眉看了她一眼,走到棋桌前,道:“那来试试。” 白歌这些日子翻来覆去研究谢尘那日的棋路好些遍,自觉有了些心得,正愁不知怎么验证,当即也没犹豫就应下来。 谁知这一局,却比上次那一局棋结束的快了太多。 不出半个时辰,白歌已是被谢尘凌厉的攻势杀得丢盔卸甲,毫无还手之力,她有些茫然的看着棋盘上的局势,只觉这与之前那盘棋时候谢尘的棋路完全不一样。 这般狠辣果决,没一点拖泥带水,甚至不见了那种机心的算计,只剩锐利无匹的杀伐之气,令人无从招架。 这真是一个人的棋路么,白歌顿觉一种束手无策的无力感笼罩过来。 谢尘看着对面的小姑娘,煞白着一张小脸儿,眉尖紧紧蹙着,一副不甘心的模样,心中因为刚刚那一幕一直堵着的郁气竟散了些。 长指轻轻敲了敲桌沿,将白歌从思考中唤醒。 “就这样?”他语气平静的问道,听不出什么不屑和轻蔑,却平白让白歌生出一股子火气来。 她洁白贝齿咬了咬下唇,柔软的唇在发白之后呈现了一种湿润的嫣红。 “我输了,让大人见笑了。” 谢尘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将棋子掷到棋篓里,道:“棋经里的方法终归是前人经验之谈,并不是真理,看得多了反而会束缚你的棋路。” 白歌低着头,也不想说话,谢尘见她这般也不多言,只是让下人将食盒收起来。 “行了,回去吧,晚间少吃些省得积食。” 白歌拎着食盒,听了这句话,胃中的胀涩感又涌了上来,她强忍着翻白眼的冲动,草草行了礼一言不发就转身出了莫妄斋。 李滨在白歌出去之后才进来,给谢尘换了盏热茶,一脸犹豫的看着自家主子。 谢尘啜了一口温热正好的茶水,道:“有话就说。” 李滨这才敢开口:“三爷,你说这戚姑娘和裴公子的事,戚家知道么?” 谢尘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你觉得呢?那裴桓都要派人上门提亲了,戚家可能不知道?” 李滨也知道自己这话问的蠢了,可他也实在是被刚刚两人那一幕给惊着了,再加上心里知晓些自家三爷的计划,更是觉得事情不太妙。 他小心的问道:“那三爷,和戚家之前定的那桩——” 谢尘将茶盏放下,深黑凛寒的眸光停在手边那封奏折上,随手拿起翻着淡淡道:“照常就是了,戚家都不心疼自己家的姑娘,我又何必顾虑许多,自然是大局为重。” 李滨心中知道三爷这些年向来如此决断,只是为那个瞧着乖静的小姑娘默然叹了一声。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一章 白歌憋了一肚子的隔夜点心,茶水和火气回了韶音阁,然后当天积了食没吃晚饭。 她直到躺倒在床上,也没想明白,今天谢尘是发什么病症,逼着她吃点心被噎了个半死不说,下棋的时候更是路数凶狠的不行,让她后来再想起还心有余悸。 也许只是心情不好,朝中有什么事情让他烦闷? 白歌久居深闺,并不知晓朝中发生的事,也无从揣测,只当做自己不小心触了这位身居高位的大姐夫的霉头,认了就是。 好在,那之后,她便再也没在府中碰见过他。 眼见着已经进了四月,天气一天比一天热,国公府却还是没传来嫡母宁氏已经回府的消息,父亲戚三爷只是手书一封说宁氏受了江南水患的影响,路上耽搁了,估计最快也得五月底才能回京。 白歌看了信后,也只能无奈叹气,看来她的十六岁生辰真的只能在谢府过了。 这谢府再好,毕竟不是自己的家,虽然国公府也称不上家,但好歹还有父亲和苏姨娘,以及自己熟悉的丫鬟婆子们,总是亲近有话聊的。 再说她的那些宝贝书也都没拿到谢府来,就连想看看书解闷都难。 四月初四一大早,白歌还没睁开眼睛,就闻到一阵食物香气。 她懒洋洋的转了个身,红杏已经端着铜盆走到床边,将纱帐挂起,笑着对她道:“姑娘今儿就十六了,可不好再赖床了,快起来吧,小招已经取了早饭回来了。” 白歌起身净面漱口,来到桌前,看到桌上丰盛的淮扬早点,有些惊讶。 小招在一旁道:“我去厨房的时候,这些就备好了,听说都是大姑娘吩咐人做的呢。” 待白歌坐下,红杏拿着个红皮鸡蛋过来在她额上滚了滚。 白歌哭笑不得:“红杏姐姐,我都十六了,又不是小孩子。” 红杏笑眯眯的将蛋皮磕开,麻利剥出里面圆滚可爱的蛋白放到白歌眼前的面碗里。 “我还记得姑娘九岁生辰的时候,早早醒过来就为了让我给滚鸡蛋呢。” 白歌顿时有些羞窘,红杏是嫡母宁氏身边的丫鬟,在白歌八岁的时候因乳母离府没人照料,就被宁氏派到白歌身边照顾,直到苏姨娘不愿白歌再去学堂,宁氏为避嫌就又把红杏调回了身边。 “红杏姐姐今日这般打趣我,等你嫁人的时候我还要给你包一份厚礼呢。”白歌带着点不平的嗔道。 小招赶紧凑上来问:“啊,红杏姐姐要嫁人了?” 白歌朝小招眨眨眼,拉长调子:“红杏姐姐是家生子啊,今年二十二了,听说母亲正在寻摸合适的人,怎么也得是个田庄管事或者商铺掌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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