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尘没听见她声音,抬头瞥她一眼道:“只是借你看看,我之前说的话一直作数,等你能赢过我一局的时候,没有人敢再难为你。” 白歌听了这话,也不再犹豫将棋经拿在手中,便从花厅的窗户离开了。 窗户“吱呀”响了一声,接着便再无动静。 谢尘停下手上的动作,目光落在那个已经空空如也的木盒,唇角轻轻翘起。 · 自那日翻了窗以后,白歌就过上了经常熬夜又早起的日子。 小招有时看着她大中午的困得哈欠连天,心疼的不行,还以为自家姑娘上次被磋磨出了阴影,竟然连着好些天都做噩梦。 她自告奋勇的想要晚上睡在脚踏上为小姐守夜,把白歌吓得忙告诉她自己只是入了夏后晚上难以入睡,她若是守夜就更睡不着了,小招这才作罢。 其实白歌自己心里也有些矛盾,想着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她现在倒是盼着自己的赶紧怀上身孕了。 好歹有了身孕任务就算完成了一半,倒时候被国公府接走,也能有点清净日子过,总好过这样每天提心吊胆的行自己都看不起的苟且之事。 两人这种让人不齿的行径,她连小招都不敢说,只能辛苦瞒着。 进了六月,天气越发的热了,便是夜里都闷热的让人心烦。 戚白玉的病情在这样的天气里也是反反复复的,太医请了几回,药不知喝了多少,却也总不见大好。 白歌后来又去看了她几次,可戚白玉许是久病卧床,精神头差得很,她便每次也只是坐坐便走。 初六那日,谢府难得的热闹起来。 一大早的谢老夫人盯着下人们收拾了客院,又将府里上上下下的人叫出来,让管事的婆子好生训了一番话。 小招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药端给白歌,一边道:“今天府里好热闹呢,听说是谢家四姑娘带着姑爷回来了。” 白歌尝了一口,苦的小脸儿顿时皱了起来,可还是狠狠心一口全灌了进去。 小招赶紧递了杯水过去,白歌喝了几口水,感觉嘴里味道淡了些,觉得还是不舒服,又从碟子里取了个梅子蜜饯放进嘴里。 梅子的酸甜清香在舌尖上散开,白歌眯了眯眼含糊道:“看来这位谢四姑娘很受老夫人宠爱啊,我记得之前好像说她夫婿是刚调回京不久。” 不然若是个不受宠的,哪会摆这么大阵仗迎接。 小招从食盒里端出一碗雪菜鸡蓉粥,一碟小笼包,并两个小菜。 她一脸八卦的道:“可不是嘛,这位四姑娘肯定受宠啊,谢老夫人可就剩她这么一个亲生的孩子了。” “嗯?”白歌愣了一下,将嘴里的蜜饯吞下才好奇问:“这话怎么说的?” 她虽然来谢府也有几个月了,可对谢府这几个主子的事情还是知之甚少,戚白玉当初也只是含糊提过几句,府里其他人她又不熟悉。 至于谢尘,白歌是能少和他说话就尽量少说,更不会主动问起他的家事。 小招下意识的看看身后,随即反应过来自己是在韶音阁,不是厨房,身边只有自家姑娘。 但她还是下意识压低声音:“我听谢府的老人说,谢老夫人生了两子两女,但小儿子七岁落水身亡,小女儿活到四岁就夭折了。” 她顿了顿,“大儿子便是谢府的大爷,好像也是进士出身都入朝为官了,又刚娶了媳妇,但是还没等留个子嗣,就遭了一场病没熬过来,这不就只剩下四姑娘这么一个独苗苗了。” 白歌轻“啊”一声,觉得这谢老夫人的命着实有些苦,忽然想起什么有些疑惑的道:“那朝哥儿呢,他不是谢大爷的儿子吗?” 她上次在谢老夫人那吃饭的时候,明明就看见大夫人周氏牵着五六岁大的谢明朝一起来的。 小招摇摇头煞有介事的叹息一声:“谢家大爷十多年前就没了,如今的这位小少爷是谢老夫人从谢家旁支中过继来的嗣子,听说关系还有些远,反正不是谢家嫡系的血脉。” 白歌听她这么说,忽然就怔了一下。 这么说来,谢家大爷没有留下子嗣,谢尘与戚白玉这么多年也没孩子,整个谢家就没有血脉纯正的下一代。 白歌的手抖了抖,她终于明白了。 难怪,戚国公府下这么大力气,宁可做这么不齿的行径,也一定要戚白玉名下有个孩子。 她这个孩子只要一出生,就是谢家如今唯一的正经子嗣,不管从哪个角度来说,这个孩子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有了他,谢家和戚家就彻底被绑在了一座战车上。 白歌抚着自己小腹,心中五味杂陈。 她可能会孕育一个极讨厌的人的孩子,还是为了满足一群利欲熏心的家伙的野望,这让她想想就觉得难以忍受,只是又别无选择。 小招没注意她的神色,回想着自己在厨房里听到的八卦,一边极有兴致的分享着。 “姑娘你可能不知道吧,谢尘也不是什么正经出身的庶子,他以前是个见不得光的私生子来着。” “什么?” 白歌震惊的看向小招,无论在她看来谢尘性格如何恶劣阴险,仿佛披着人皮的恶鬼。 可他到底看上去是清风霁月的,又有着滔天权势,作为今科主考,学识也一定差不了。 谁会想到他这样出众的人,居然会有着一个私生子这样提起来便觉耻于谈论的出身?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三十七章 “嘿嘿, 我也是跟厨房的一个仲家婶子混了好一阵,她才说与我的。” 小招见白歌一脸诧异,摇头晃脑的道:“她可是在谢府做了半辈子的老人儿了, 听她说谢尘的亲娘应该是个舞姬,当年谢家老爷在同僚家中过夜,就是那舞姬伺候的,结果后来那舞姬竟怀了孩子还生了下来, 找上门来要谢府认下, 谢老爷还因此被御史弹劾, 官降了好几级呢。” 白歌光是听了这番不知真假的叙述, 就觉得其中有些阴谋味道, 但她到底不明真相,不好妄作猜测。 小招叹息说道:“这事儿当年闹得不小,谢老夫人没办法只能捏着鼻子应下这母子俩,结果那舞姬也是个命苦的, 没等进府人就没了。听说谢尘被谢老爷送到道观里好些年,后来还是谢老爷过世,谢家大爷才给接回来的。” “又有谁能想到啊, 这位谢家三爷的生母居然是个贱籍女子。” 白歌听了这些总觉心中五味杂陈,便似谢尘这般看上去风光无限的人物, 竟也有这样不堪的过往。 不想继续听小招八卦谢府的陈年旧事, 白歌有些烦闷的转移了,看着桌上的早饭忽然没了胃口。 就着晨光给自己沏了壶上好的春茶, 白歌开始翻阅起那卷《凤池图》, 对着棋盘演练起来。 茶香四溢间, 她原本烦乱的心绪也渐渐平静下来。 正想到关节处, 忽然外面脚步声响起。 “姑娘, 大姑娘院里来人了,说要见您。” 白歌举着棋子的手顿了一下,自戚白玉生病后,倒是很少主动派人过来寻她了。 “让她进来吧。” 不一会儿,熟悉的女子身影走进来,是戚白玉的大丫鬟云香。 云香轻福一礼:“七姑娘,今儿府上的四姑娘要回来,老夫人在兰若居设了家宴,夫人特意叫我过来嘱咐您一声,晚上一道过去。” 白歌略微蹙眉,很快又舒展开,淡淡应了一声,便将她打发走了。 她现在并不像和谢家人坐在一个桌上吃饭,只是这样台面上的事总是要装一装的。 · 晚间,兰若居。 白歌进来的时候,正好撞见戚白玉也刚到院门口。 抬眼略打量了一下久病中的大姐姐,见她面容憔悴微黄,身姿照以前也单薄了不少,时不时就要捂唇轻咳两声。 见了白歌,戚白玉强打起精神,道:“几日不见你了,我这身子不好,也不敢总让你过来怕过了病气,若有什么缺的少的,只管找我院子里的人,没哪个敢为难你的。” 白歌略垂下眼眸,道:“姐姐不必忧心我,我什么也不缺的,姐姐还是尽快养好身体才是。” 戚白玉咳了两声,苦笑摇头:“我这是心病,哪里那么容易就能好。” 她似不经意间扫了白歌的小腹一眼,又道:“上次太医开那方子妹妹喝了也有一阵子了,等这两日大夫问诊的时候让他给你再瞧瞧,是不是得换个方子吃了。” 白歌笑了笑,也没说话。 两人往兰若居中走,很快来到正厅。 一进正厅,便见一个穿着杏黄春衫的年轻女子倚坐在谢老夫人身边,正抱着老夫人的胳膊娇声说着什么。 她容貌并不出挑,只能算中上,眉眼与谢老夫人有几分相似,只是在做这般撒娇情态时又显出十分的娇气可怜。 而向来严肃端正的谢老夫人,此时也露了两分慈爱的笑意,显然对这个嫡出的小女儿疼爱的很。 谢老夫人见她们进来,连忙招呼着坐下。 戚白玉显然和这个小姑子很熟,虽身体虚弱却也笑着开口招呼, “如眉可算回来了,、登州府那穷乡僻壤的地方哪是你能待的,回来就好,母亲定是让厨房做了好些你爱吃的菜呢。” 谢如眉见了戚白玉便笑着回道:“多谢嫂嫂费心,听母亲说你最近病了,还这么想着如眉,果然是把如眉放在心上的。” “你这小丫头,嘴还是那么甜。” 戚白玉轻声笑骂一句,又指着戚白歌道:“这是我娘家妹子白歌,从江南来的,比你小上几岁,最近住在府上陪我的。” 谢如眉好奇的打量了白歌一眼,见她眉目清丽婉约,瞧着就温温柔柔的一个小姑娘。 她顿时笑着道:“白歌妹妹长得可真好看,你是大嫂妹妹,那便也是我的妹妹,别的我是不行的,京中好吃好玩的却是能带你见识一番的。” 她还待要与白歌说些什么,忽然余光扫到人影,顿时眼睛一亮。 随后又有些拘谨叫了一声:“三哥!” 谢尘走进来,淡淡应了一声,便坐了下来,问道:“晋兴呢?” 许晋兴,是谢如眉的夫君。 谢如眉端正道:“他刚调回京,事务太多,便让我先回来住几日,等他忙过这阵子再过来拜见母亲和哥哥。” 谢尘道:“你让他这两日就来找我,有事情叮嘱他。” 谢如眉忙点头:“是,三哥。” 见谢尘不说话,谢如眉也不敢主动说话,别人更是没话讲,屋中顿时陷入沉默。 谢老夫人见状便招呼丫鬟传菜,众人用上饭后,气氛才再次热络起来。 谢如眉叽叽喳喳的给谢老夫人讲着自己在登州府时的趣事,谢老夫人看着女儿,眼睛笑的眯了起来,满面慈爱之色。 待谢如眉提到在登州的酒楼里的美食,谢老夫人笑着道:“你之前最爱吃的不是东临阁的虫草甫里鸭和碧螺虾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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