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老夫人在内宅呆了一辈子,在谢府中从来是说一不二的,又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 她顿时脸色发白, 手指颤抖的指向李滨, 厉声道:“李滨, 你这是以下犯上, 是想奴大欺主吗!” 李滨依旧微躬下身, 显示出恭敬来。 “老夫人此言差矣,属下是三爷的属下,自是要服从三爷的命令,属下还是那句话, 任何人不得入内,老夫人请回吧。” 谢老夫人气的身子打颤,道:“好, 很好,冥顽不灵的东西, 你家主子都进了刑部大牢了, 还守在这有什么用!” 李滨也不答,只上前一步, 伸手向院门外。 “老夫人, 请吧!” 谢老夫人狠狠的用拐杖杵了杵地面, 发出两声怦怦的闷响, 她阴沉着脸, 却也只能退了出去。 李滨跟在她身后,恭敬的将她送出韶音阁的院门,然后将门严实的关上。 戚白玉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忍不住皱了皱眉。 谢老夫人出来的时候,总显得有些灰溜溜的。 只是当着戚白玉的面,她身为婆母更不愿被看出难堪来。 谢老夫人来到她面前,容色严正道:“你身子弱,还是先回去歇着,我再去想想办法。” 戚白玉低下头,压住唇边讥讽的笑,应了一声,回了自己的玉漱院。 谢老夫人则回到了兰若居,女婿许晋兴也没急着走,而是将谢如眉要用的一应物品,仆妇都打点妥当,正待与谢老夫人拜别。 刚准备与他商量一下还有没有别的法子,身边就有丫鬟过来传话:“老夫人,戚国公夫人来了,说是要见您。” 谢老夫人愣了一下,对那丫鬟道:“你请她稍坐,我这就过去。” 待那丫鬟去回话,她对许晋兴道:“你说戚国公夫人怎么过来了?” 许晋兴摇了摇头,只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戚国公府背靠太后娘娘到底还有些权势在,母亲正好可以问问她能不能帮忙打听舅兄的消息。” 很快,谢老夫人带着一众丫鬟来到待客的前厅,戚国公夫人薛氏正等在那里,脸上似乎带着点焦虑之色。 谢老夫人坐下后,开口问道:“亲家母今天怎么过来了?” 薛氏一双手在绣帕上拧了拧,想着戚国公交代她的话,眼睛闪烁着不去看谢老夫人的眼睛。 “是这样的,我家老爷听说妄之被下了刑部大狱,怕府上担惊受怕,就让我来瞧瞧。” 谢老夫人稍稍松了口气道:“原来是这样,那要多谢亲家公的好意了,出了这样的事,我们一屋子的老弱妇孺,确实无能为力,不知道亲家公能不能帮着想想办法?“ “想办法?是啊,老爷正在想办法呢。” 薛氏似乎更紧张了,半晌才咬着牙道:“我想着先把白玉接回国公府住一阵子,毕竟府上这段时间可能会不太安定,白玉毕竟身子不好,老爷又请了名医,想让她回国公府调养身子。” 此言一出,屋中顿时静了下来,这种敏感的时候,戚国公府要将女儿接回去,目的自是不言而喻。 谢老夫人的脸色也不太好看了:“戚国公府这是什么意思,你我身为亲家,本应守望互助,怎可在我谢家危难关头急着撇清关系!” 薛氏被谢老夫人一语点破,倒也不必再藏着掖着,反而轻松了。 “老夫人话不能这么说,你当我戚国公府是亲家,可您那好儿子可没有啊,这么多年他冷落白玉不说,明明谈好的事情也不兑现,哪有这么欺负人的,就连宫中的太后娘娘知道了都跟着生气,要我们一定把白玉接回来!” 谢老夫人顿时拍了拍桌几,怒道:“戚白玉是我谢家的媳妇儿,怎么能说接就接走!” 薛夫人站起身,道:“老夫人要这么说,倒不如就让白玉与谢尘和离吧,不是你谢家的媳妇儿不就行了!” “你!” 谢老夫人气的脸色涨红,眼前发晕。 她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偏偏今天接二连三的遇见当面打她脸的人。 薛氏见她这样,便斜着眉目道:“老夫人大可不必如此,谢尘这次瞧着是栽了,总不能还要拖着我们戚国公府一起倒霉啊!” “你,你这毒妇——” 谢老夫人咬牙吐出几个字,脸渐渐涨成猪肝一样的紫红,接着双眼翻白,向后仰倒,竟晕了过去。 “啊,老夫人!” “快去找大夫,老夫人昏过去了!” 薛氏显然也没想到会将人气昏过去,见眼前乱成一片,也没人再有闲心理会她,便赶紧领着丫鬟去寻戚白玉了。 而玉漱院中的戚白玉,见了母亲过来,也是有些惊讶。 薛氏一见她,也顾不得详细的解释,只道:“玉儿,让丫鬟简单收拾一下,你快和娘回家去。” 戚白玉愣了一下,但很快就明白过来。 “是不是父亲说了什么?” 薛氏道:“你父亲没说太多,但意思是谢尘这次失了圣宠,就算这次能逃过一劫,也再难起复,我们戚国公府没必要被他拖下水。” 戚白玉听了这话,眼眸沉沉的,忽然呵呵笑出声来,她一边咳嗽一边笑着,眼里还有泪水滑了出来。 · 韶音阁。 白歌半靠在床榻上喝完了一碗汤药。 隐隐听见外面的嘈杂声,她随口问了一句:“出什么事了?” 辛妈妈将汤碗接回来,喂了她一嘴的蜜饯,又往她手里塞了个精致的紫铜手炉。 一旁的小招接口:“刚刚听说是谢老夫人昏过去了,下人们正急着叫大夫呢。” 她有些奇怪的道:“最近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我刚刚去厨房的时候,总觉得这府里面气氛怪怪的,好像人心惶惶的,而且我发现这几天那个李滨总在我们院子里晃悠,他不是谢大人的近随么,怎么这么闲?” 白歌嚼着嘴里酸甜的杏干,压下了药的清苦。 “我看你这张嘴,你也是没个闲时候。” 辛妈妈随手拍了小招一下,递了个眼色给她,小招立马把嘴闭上了。 白歌只当没有瞧见两人的小动作,她洁白柔软的手指拨弄着手炉上精致的刻痕。 自从那日谢尘离开后,她就再没见过他。 谢尘临走前曾说了,他最近会很忙。 在忙什么呢? 虽然韶音阁如今里里外外都有人守着,可有些消息难免也会口口相传,不用说小招,就连白歌自己也能偶尔的从几个丫鬟不安的神情里感受到些许异样。 想起那天深夜里,他半跪在自己床头时说过的话,她心里隐约有了些猜测。 一时之间,各种阴暗晦涩的念头浮上来。 白歌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不要想太多。 她其实所求不多,只要裴桓能平平安安,顺顺利利便很好了。 · 戚国公上谢府将谢尘的夫人戚白玉接走,并因要求和离将谢老夫人气昏的消息,不知因何缘故走漏了出去,很快在京中散开。 一时之间,京中许多权贵倒是同情起谢尘了。 不久前还是风光无两的吏部主事人,忽然之间被人攻讦,失了圣宠,丢了官职,下了大狱不说,如今更是连岳家都来落井下石,踩上一脚,不由就让人唏嘘人情冷暖,世态炎凉。 就在众人都顾着看热闹,想等着三司会审的结果时。 二月初十,辽东的消息传来,炸起平地一声惊雷。 辽东北部的鞑子有异动,再次大举扣关而来。 自从元康帝即位后,一直蠢蠢欲动的阿速部,在这个冬天快要过去的时候,终于是忍不住撕毁了表面的和平。 这一消息传来,朝野震动,没有人再有闲心去关注曾经的吏部侍郎在刑部大牢里怎么样了,就连原本准备的三司会审也无限期的后延。 所有的朝臣都把目光对准了辽东的这场战事上。 在焦灼了两日之后,大朝会上元康帝钦点了定远侯莫廷绍任辽东卫都指挥使,即日赶赴辽东阻敌。 刚下了朝会,莫廷绍就被不少大臣围了上来,他身量高挑挺拔,眉目俊朗,站在人群中颇有些鹤立鸡群之感。 “小侯爷,鞑子凶悍,要多加小心!” “哎,小侯爷如此英伟神武,此次前去必定能立下大功,凯旋归来啊!” “小侯爷——” 被围在人群中的莫廷绍有些不耐的皱了皱眉,正想寻个法子脱身,就见不远处小步跑来一个面白无须的内侍。 “莫候爷,陛下召您过去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第七十八章 莫廷绍跟着内侍到了乾清宫西暖阁, 等了一盏茶的时间,元康帝才出现。 他刚叩拜行礼问安,便被元康帝拦下来。 “行了, 甭跟朕这客套了。” 元康帝走到他身边,一把架住他,笑着道。 莫廷绍也是笑笑,没有坚持, 站起身来。 元康帝打量着他, 有些感叹:“靖安二十八年辽东与阿速部一战时, 你也才十三岁就跟着你父兄上战场了, 可惜了你父兄在那场战事皆尽忠殉国, 如今朕又钦点你去辽东打这场仗,你心里可有怨言?” 莫廷绍手握成拳,眼角处一条浅浅的疤痕仿佛笑纹,轻颤抖了下, 眼神中带了点血光。 他沉声道:“不敢欺瞒陛下,臣等这一天等了许久了。” 多少年来,他每每夜晚闭上眼睛, 眼前便是尸山血海,是父亲染满血污的脸, 是兄长被箭矢扎成刺猬的身体。 那时不过十三岁的他, 麻木的将兄长身上的箭矢砍断,用麻绳将父亲和兄长的尸体绑在自己身上, 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力气, 竟将他们都从战场上背了回来。 元康帝拍了拍他的肩膀。 “不愧是定远侯一脉的男儿, 不失血性, 不过此次明着是去和阿速部正面交锋, 实则有更重要的事情,朕要交代你。” 元康帝走到桌案前,那了一个信封递给他。 莫廷绍有些疑惑的拆开来看了一眼,顿时涌上怒火,震惊的看向元康帝。 “这,这是通敌叛国,他怎么敢?” 元康帝面色沉凝的点点头,示意他接着往下看。 莫廷绍翻到了第二页,神色里多了一丝诧异,但很快便冷静下来。 他已经明白了元康帝见他的目的。 元康帝看着他道:“幸好我们提前知晓了情况,你此次前去辽东切不可轻举妄动,一切都要按布置好的来。” 莫廷绍瞄了一眼信上那个本应出现在刑部大牢里的名字,对元康帝道:“陛下放心,臣定不辱使命。” 元康六年,二月末阿速部联合周围部族,率十万精兵分三路,侵犯辽东边境,来势汹汹,且兵力远超朝廷的预计。 辽东守军被逼的节节后退,看这架势,阿速部仿佛有一举南下打下北京城的野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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