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歌将那字条随手泡在桌上的茶杯里,看着那墨迹氤开,再看不出字迹内容,才开口道:“他约我明日在后院小佛堂见面。” 小招皱着眉道:“姑娘, 你不会真的要去见他吧,如今裴公子和你——” 她说了一半小心的看了白歌一眼,“如果谢大人知道了, 怕是不好。” 白歌想了想道:“这纸条能到你手里,就证明这庄子上有人帮他, 明日我就说去小佛堂祈福, 应该不会被人知道的。” 小招还是不放心:“可是万一——” 白歌摇摇头:“我总要知道他到底为什么要见我的。” 第二天,白歌表现的与往常并没有什么不同。 起床后吃饭, 骑马, 回来下棋, 然后让小招准备了些贡品, 准备去小佛堂礼佛。 来到小佛堂门口, 白歌用很平常的口吻对小招道:“你就留在门口吧,我想自己在佛堂里待一会儿。” 小招有些担忧的看了她一眼,点头应了。 白歌进去反手将门关好,打量了一眼四周,接着走到佛像前,点了柱香,闭眼叩拜。 “白歌。” 有些熟悉又陌生的男声响起,她心中微微一颤,睁开眼睛。 佛像后面,一个庄子上小厮打扮的人走了出来,正是裴桓。 白歌从蒲团上站起身,望着他。 与上一次见面相比,他好像是高了些,也瘦了些,脸颊有些凹陷下去,更突出了男子的轮廓。 很显然,他已不再是个少年,而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裴桓唤了她一声,也没有再说话,两人之间有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却谁也没动。 最终,白歌首先打破了这种沉默诡异的氛围。 “你是怎么进来的?” 裴桓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 “这处庄子并不是谢尘的产业,而是袁家的,我买通了一个袁家的管事,让他帮忙混了进来。” 白歌一时无言,只能点点头,竟不知道再说些什么。 这两年间,发生了太多的事情,仿若王母玉钗划出的银河,将两人完全分隔开来,再见面,竟是相对无言。 裴桓倒是缓了过来,找回了理智,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于是直接道:“我今日冒险前来,是有事情想要告诉你。” 白歌看着他,没说话。 裴桓道:“你可知道陛下已经给谢尘与内阁大臣宋昌的女儿赐婚了?” 白歌心中一跳,竟没来由的有一丝慌乱。 她看向裴桓,轻抿了一下唇:“什么时候的事。” 裴桓也看着她,探究着她的神情:“去年夏天的事,就在谢老夫人病重之时。” 白歌回想了一下,忽然有些想笑,那不就是自己搬来庄子上住的时候么,还特意找了一个不是他名下的庄子。这般费尽心思的瞒着自己,倒是不容易。 裴桓接着道:“你可想过离开他?” 白歌愣了一下,想了想道:“我没想过。” 这次轮到裴桓愣住了,他怎么也没想到白歌会有这样的回答。 “他对你从没有过真心,之前便是利用你,之后若是他娶了那宋家小姐,你可还有容身之处。” 白歌看着他几乎是惊愕的神色,摇了摇头:“子辰哥哥,之前真的没想过,现在想了有何用,离开他,我能去哪?” 裴桓急道:“天下之大,何处去不得!” 白歌有些无奈的笑笑:“戚家是罪臣,我在身份上已是个死人了。” 裴桓这才想到,如今的白歌,怕是天下之大,却无容身之处的。 白歌笑容里带上些许讽刺,“不管怎么说,我在这庄子上过得还算不错,能过一天便算一天吧,之前在谢府不也是这么过来的。” 裴桓看着她的笑颜,看着她眼中的讥讽,一时间竟觉得她有些陌生,却又觉得心疼。 他记忆里的白歌,不是这样的,她的笑容总是灵动慧黠,带着一点江南朦胧的水汽。 白歌见他不说话,又觉得不应该这般态度对他,毕竟这世上,让她落到这般境地的人很多,可唯有裴桓是最没有对不起她的人。 她声音很轻,语气认真道:“子辰哥哥,你以后不要再管我的事了,你年少有为,金榜题名,日后自有大好的前程,你就当不认识我吧,以后也不要再打听我的事,我不想连累你。” 裴桓听着这话,心中一痛,往前走了两步,离她近了一些,看着她白皙的脸颊,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着,好像扇在他心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宋姑娘在太医院查到了刘院使给你诊治的脉案,谢尘为了不让你剩下庶长子,一直在给你喝避子汤。” 白歌抬起头看着他,“什么意思?” 裴桓将怀中的誊抄的脉案取出来递给她,白歌接过来看了几眼,顿时愣住了。 那脉案上分明记载着去年六月,她小产了一次,之后给她开的药方便一直都是避子汤。 去年六月她小产过,她自己怎么不知道? 所以这是在她自己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小产的,那只能谢尘做的了。 怪不得他一直嘱咐她按时喝药,原来是怕她再次有孕,耽误了陛下的赐婚。 裴桓见她看着脉案,脸色有些苍白,又接着道:“当今三皇子的生母沈贵妃是宋姑娘的表姐,如今他在朝中请立三皇子为太子,便是因这门亲事攀上了沈贵妃,他那般视权势如命的人,是不会为了你放弃将来的从龙之功的。” “白歌,我怕有那么一天,你会连性命都保不住。” 白歌捏着脉案的手微微颤了一下。 裴桓伸手过去将那脉案抽了出来,握住她的手,只觉那纤细柔软的手此时如冰一般凉。 \"白歌,我会想办法让你离开他,你信我。\" 白歌抬起头,看着他熟悉的清秀脸庞,这个曾经以为会携手相伴的人。 裴桓握着她的手,不敢用力:“我如今在京中也有了些能用的人,我会想办法帮你换个身份,然后——” 他看着她,眼眸依旧像从前那般透着少年的干净纯质:“我娶你,我们成亲。” 白歌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小佛堂走回房间的。 无视了小招担心的眼神,她把自己关在了房间里,直到晚上也没让小招进来掌灯。 房间里很昏暗,炭盆里的炭火快燃尽了,没让小招进来加炭,屋子里有些凉,却刚好能让人更清醒。 脑中不断有各种画面闪过,谢尘握住长刀的那只手,鲜血溅到她脸上时温热的感觉。 谢尘背着她走在寂静黑暗的山林里,他脖颈间积雪的冰凉。 除夕夜里绚烂的烟花,和手腕上微凉的玉镯。 她抬起手,昏暗的屋子里,那鲜艳的绯红玉镯都显得颜色黯淡。 可是他为什么要骗她呢,何必呢? 她从来就没要求过什么不是吗? 她想到了去年夏天时自己那莫名其妙的一场病,想到了自己之前捏着鼻子喝了半年的自以为是补药的避子汤,她就忍不住的想笑。 笑自己到底还是太傻,怎么会奢望和谢尘这样披着画皮的恶鬼能有个好结局。 这一晚,白歌前所未有的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第二日一早,等了一晚上的小招忍不住要拍门的时候,门开了。 小招看着白歌有些苍白的脸,问道:“姑娘,你没事吧?” 白歌淡淡道:“没事,我有点饿了,你去把早饭端过来来吧。” 见自家姑娘还知道吃饭,小招松了一口气。 吃过饭,白歌拽住小招,在她疑惑不解的目光中,低声道:“你最近把能随身带的东西都收拾一下,准备好。” 小招茫然的问道:“收拾东西做什么?” 白歌淡定的道:“离开这。” 小招不解:“可是谢大人没说要我们回府啊?” 白歌看着她,笑了:“谁说要回谢府的,我是说离开你的那位谢大人。” “啊!”小招下意识的捂住嘴。 “姑娘你是疯了么!你离开谢大人能去哪啊?” 白歌想到昨天裴桓胸有成竹的模样,笑笑:“皇上给谢尘赐婚了,现在有人盼着我离开呢。” 小招已经被这接二连三的消息弄傻了,半晌才反应过来:“是昨日姑娘见裴公子知道的吗?” 白歌点头,简单几句话说了昨天裴桓的话,只是没提上次小产的事。 小招此时气的眼睛都红了,小声咒骂着什么,应该是在骂谢尘吧。 待她冷静些,白歌才道:“你这两天省事些,别再别人面前露出来,辛妈妈也别说,她是谢尘找回来的,谢尘不会把她怎么样。” 小招一边气,一边又忧虑道:“可是裴公子真的帮我们逃出去吗,这庄子上侍卫可多得很?” 白歌想着昨天那份从宫中太医院誊抄出来的脉案,神色淡淡道:“他不行,自然有人帮他。”
第一百零六章 京城中, 朝堂平静的表象下正暗流涌动。 自年前争论立太子一事,到现在已经过去三个多月了,朝中上下争论不休, 打的火热,俨然已经形成对立的党派,可偏偏坐在龙椅上的元康帝迟迟不表态,这让朝中还剩下的为数不多的清醒的人, 嗅到了一丝阴谋的味道。 若单瞧眼下局面, 正是党争之势已起, 党派之间互相攻讦, 陷害之事不断。 也正是因此, 近些日子,大理寺,刑部越发的活跃了,据说那大理寺少卿为了避嫌, 已经开始闭门不见客了。 些许明眼人已经有了警惕之心,想要悄无声息的从这场争斗中撤出来,可已经来不及了, 此次立储事件牵扯之广,远不是一般人可以想象。 谢尘刚从衙门回府, 李滨便拱手递了封信过来。 低头看了一眼信上的落款, 是袁缜。 拿着信到了莫妄斋,他才拆开扫了一遍上面的内容, 不禁眉头轻轻皱起。 李滨见他面色道:“袁大人派来的人说, 此事还请三爷速速定夺才好。” 谢尘放下信, 转了转手上墨玉扳指, 心中有了一丝犹豫。 袁缜信上说, 近日工部员外郎周吉被弹劾元康三年贪墨修缮玉清宫银两一千二百两,致使玉清宫迟迟不能完工,此案今日上午已经从刑部转至大理寺专审,特地来询问谢尘的意见。 这封信看似是不明不白的询问谢尘的看法,实则是因为这工部员外郎周吉乃是谢尘的寡嫂周氏的亲兄长。 贪墨工款一事可大可小,只是此时非平常,党争之事如烈火烹油,这周吉贪污一事也定是有人特意利用此事来攻讦谢尘,此乃牵一发而动全身。 而袁缜的意思是,问谢尘这周家要不要保下来。 谢尘正准备给袁缜回信,外面传来小厮的传话声:“三爷,大夫人来了,想见您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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