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破庙只剩下四人,顾九方才道:“虽然眼下还不确定这乞丐到底是不是被许薛明所杀,但凶手选择毁了他的容貌,想必应是不想让官差查到这人的身份。” 她一边思忖,一边慢声道:“既然如此,这乞丐的身份或许是一个突破口。” 闻言,楚安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扶额叹息道:“汴京城这么多乞丐,如何查得清一个不知长相之人的身份?而且我们甚至不清楚他是不是从别处过来的,这要是查起来,岂不是相当于大海捞针?” 沈时砚忽然出声道:“为何一定是乞丐?” 楚安一头雾水,不明白这话是什么意思:“听那汉子形容,不是乞丐便是难民,不然还能是什么?” 沈时砚笑了笑:“我并不觉得,一个目不识丁的乞丐能吸引许薛明时不时来此处与之交谈。” 楚安愕然道:“可能......许薛明同情这乞丐?” 沈时砚缓缓摇头:“若是同情,大可施之以钱财,而不是席地而坐,相谈甚欢。” 楚安挠了挠鬓角:“那......那也可能是乞丐有骨气,不吃嗟来之食。” 顾九笑出了声,环臂抱胸,悠悠道:“那人既然都做了乞丐,又谈何‘骨气’二字?” 楚安放弃挣扎了,索性直接道:“无论是不是乞丐,总之咱们现在除了一个不知真假的‘孙先生’这个称呼,以及那人瘸了一条腿之外,别的一无所知。” 沈时砚沉吟片刻,若有所思道:“不知真假,便是真假亦有可能。” 如此这般,不如就先直接按照“孙”这个姓氏往下查。至于是不是真,又是不是汴京人士,一切便等所查结果出来之后再说罢。 几人乘马车又折返回府衙,沈时砚让王判官着手去办这件事。 看了眼旭日的位置,估摸着距离国子监下学还有些时间,沈时砚便让流衡赶车去往周府一趟。 顾九靠在车壁上,忍不住道:“这一天天的,我都觉得我快要住在马车上了。” 楚安笑道:“那好啊,让王爷改天给你在车厢里备上软榻和吃食,查案享受两手抓。” 顾九敷衍地扯了扯嘴角:“我谢谢你啊。” 沈时砚失笑,轻声道:“若不然你先回王府休息罢,接下来的事情我与怀瑾去便可。” 顾九立马坐直身子:“算了算了,等今日吃些好的,我又是一条好汉!” 作者有话说: 叮~ 感谢在2022-10-16 23:31:33~2022-10-19 00:16:0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loser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王孙不归10 “这一等,便成了阴阳两隔。” 周志恒的尸首至今还在府衙内的殓尸房, 故而,周家人并不清楚周志恒生前所遭受过虐待。 周母见府衙的人仅隔不到一日的时间便又找到家中,不免忧心忡忡, 但顾忌沈时砚的身份,不敢失了规矩, 只得旁敲侧击地打听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可是她儿身死一事有了眉目。 沈时砚淡淡一笑,不答反问:“不知大娘子可还记得许薛明这个人?” 周母不由地愣了愣, 缓缓点头:“记的,不过王爷……问他做什么?” 顿了下,她攥紧手中丝帕,整颗心都揪在一起,着急忙慌地问道:“是他杀了我儿吗?是不是他?我儿当初在公堂上指证许薛明的恶行,他肯定怀恨在心。如今……如今定是他回来报复我儿!” 许薛明被一群黑衣人劫狱这事, 周母是知道些的。那段时间她整日提心吊胆,生怕这个杀人犯前来报复周志恒。 沈时砚颔首, 语气轻缓:“是有一些关系。” 周母脸色瞬间苍白,她颤颤道:“好人没好报,苍天无眼……” 周母忍着恨意, 问道:“王爷,那畜牲可抓到吗?” “还未,”沈时砚道,“今日本王来此,正是为了此事。” 周母情绪激动道:“王爷想问什么尽管问,有什么要搜的, 也尽可搜, 我们周家阖府上下定是全力配合王爷查案, 为我那可怜的儿求个公道!” 沈时砚问道:“许薛明杀人那晚,周志恒身在何处?或是说,可有人清楚他去了哪里?” 这事当初给了周母不小的惊吓,是以至今仍有些印象。 事关周志恒死的真相,周母不敢轻易答话,谨慎地想了想,才慢慢开口:“应该是去了水云楼。” 那时候正离春闱没几天了,周志恒的父亲担心他在学内不好好温书,便让他呆在家里准备科考。 某日傍晚,周志恒忽然跑到周母院子里,说他与国子监内的朋友们有约,要去水云楼吃饭。 周母深知周志恒有好赌的坏毛病,怕他是想借此机会跑出去胡闹,便一口回绝。不想,当日下午周志恒的同窗便乘马车专门来府上接他,且来人她还认识,徐博士的学生,钟景云。 周母经常以钟景云和他两个师兄弟做例子,来教育周志恒。所谓人以群分,物以类聚,周志恒能和这种好孩子呆在一起,正是周母求之不得的事情,故而便准了周志恒外出的请求。 “之后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周母道。 沈时砚问道:“令郎是何时归家的?” 周母迟疑片刻:“时隔三年之久,具体时辰我实在记不得了。” 话音刚落,周母便又开口唤来之前伺候周志恒的仆从丫鬟,将适才沈时砚所问之事重复一遍。 周围安静一会儿,有个瘦弱如猴的少年缓缓举了手,神情怯怯。 “是……是刚过子时没多久。” 闻言,一旁沉默不语的顾九和楚安脸色微变,前者不动声色地敛起长眉,明眸冷了冷。 史祥说许薛明与周志恒去他茶坊时也是在子时过后不久。而破庙在距离西城门约有十里之外的地方,周府位于城东,从这里赶过去,饶是乘坐马车,一来一回,至少也需四五刻的时间。也就是说,若这个仆从说的话没问题,周志恒大概是从史氏茶坊离开后,就立刻回了家宅。 如是这般,他所言的亲眼看着许薛明杀死瘸腿乞丐这事,便是一个谎言。 沈时砚显然也想到了这点,问道:“你如何知道是这个时辰?可有记错的可能?” “那晚是小人给郎君开的门,”仆从认真道,“恰好在郎君回来之前,更夫刚刚敲响锣梆三下不久,约莫在两刻后,郎君便叩响了后门。” 锣梆三下,三更天。 正是在子时。 沈时砚负手而立,遮掩于宽袖中的指尖悄悄点着另一只手腕。 一下,两下。 缓而慢。 他又问:“之后周志恒有没有再外出过?” 仆从老实道:“没了,郎君回来之后,便歇息了。” 顾九和楚安相视一眼。 现在基本上可以确定瘸腿乞丐死的那晚,周志恒并未去过破庙。 …… 出了周府后,天□□昏,学内应是已经下了学。而从周府往国子监去的路上,正好经过水云楼,三人便在水云楼前下了马车。 有跑堂看到他们又来了,连忙去找掌柜。 一回生二回熟的,酒楼掌柜立马就猜出了几人仍是因为案子来的。 只不过掌柜没想到,这次竟然是为了调查三年前的事情。 楚安将从周母那儿得知的消息,言简意赅地讲述了一遍:“三年前临近春闱时,周志恒与另一个年轻士子来你们酒楼吃饭。这事,掌柜的还有印象吗?” 酒楼掌柜哎呦一声,满脸无奈:“官爷呐,您别说三年前了,就算是今年的春闱,那么多客人,忙都忙不过来,又怎么可能处处都留心啊。” 三人对此事本就不报什么希望,听到掌柜这般说,倒也没多大反应,只是照例询问水云楼的跑堂杂役和乐妓们,得到的答案与酒楼掌柜所说一致。 时隔太久,毫无印象。 临下楼梯之际,顾九落在沈时砚和楚安两人身后,她正在心里念着案情,忽听一个娇滴滴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小郎君。” 顾九自是没有停步,直待走到一楼时,眼角余光内,瞥见有一抹粉嫩的颜色飘然从高空落下,她不由地驻足,那方丝帕恰好落在自己肩膀上。 顾九抬眼,对上一双笑意吟吟的眼睛。 正是适才他们问话的乐妓之一。 “小郎君,叫你呢,”那乐妓嗔怪地瞪她一眼,“也不理奴。” 顾九有些尴尬,她张了张嘴,正要解释,旁边的楚安先她一步开了口,笑道:“娘子,你这眼神儿可不太好,我们这位是个身着男装的女娇娥。” 那乐妓一张小脸立马羞得通红,她一跺脚,噔噔地下了楼梯,跑到顾九面前,扭捏道:“既是误会,那便请贵人归还奴的帕子吧,奴还要去后院练曲儿呢。” 顾九连忙把东西归还物主。 待出了水云楼,楚安捧腹大笑,扶着沈时砚的肩膀,直不起身来。 顾九懒懒地斜他一眼,调转脚步往水云楼旁侧的巷子走去。 楚安忙道:“欸欸,你去哪儿,马车在这边呢。” 顾九没理他。 楚安心里咯噔一下,看向沈时砚,紧张地问道:“顾娘子不会生气了吧?” 沈时砚嘴角微微弯起:“没有。” 楚安着急道:“你少蒙我了,若是没生气,她往那里去做什么!” 说罢,便要追上去道歉。 沈时砚却伸手拦住楚安,轻笑解释:“她去水云楼后院了。” 楚安怔愣片刻,没反应过来。 沈时砚收回手,慢声道:“适才那乐妓不是已经说了吗?” 奴还要去后院练曲儿呢。 “顾娘子虽是衣着男装,但并未刻意粉饰容貌,旁人打眼一瞧,便知男女,”沈时砚偏头看向酒楼,“而一个长期身处风尘中的女子,又岂会看走了眼?” 楚安错愕一瞬:“莫非刚才那小娘子是故意的?” 沈时砚颔首。 楚安一头雾水:“为何?” 沈时砚道:“自是为了避开众人,想单独与顾娘子讲些事情。” 楚安顿时恍然,压低声音道:“关于周志恒?” 沈时砚若有所思道:“这就要等到她出来之后,方可清楚。” 小巷里空无一人,顾九往里走,很快便停步于一扇虚掩的木门前。 而与此同时,一抹倩影从里面走出,看到顾九后,重重松了一口气。 乐妓欠身行礼,紧张道:“适才之事,若有冒犯,还请贵人莫怪。” 顾九摆摆手,正色道:“娘子暗示我前来,可是与周志恒有关?” 乐妓摇头。 顾九不解道:“那是因何?” 乐妓咬了咬下唇:“许薛明,许郎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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