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时砚眉眼平静:“是。” 顾九浑身一僵,喉咙有些干涩。 她说了好几件事,他回答的是哪一件?还是说……全部。 不待她发问,沈时砚便继续道:“我并不是想瞒你,关于你的身世我现在还没有查清,且此事一来时间太过久远,二来其后所牵扯的东西有些复杂,故而一直未与你提起过。” 顾九冷静分析:“那我的身世与白云观有关了?” 沈时砚颔首。 顾九不再问了,直直地看着他:“你还没有回答我最后一句话。” 闻言,沈时砚轻声叹息,不答反问:“那你是信他,还是……信我?” 他缓缓吐字,一字一顿地重复:“顾九,你信我吗?” …… 那天之后,顾九再也没有提及有关她的身世一事,就像她与高方清说的那番话。 弃我者,我亦弃之。 而前去搜寻高世恒尸体的楚安也很快有了消息。 尸体是在孙惊鸿死的那间破庙里发现的,头颅被人砸得面目全非,还瘸了一条腿,如果不是那消失不见的耳朵以及身上的刀伤,楚安几乎联想不到高世恒身上。 高家的人前来认尸,高方清一改往日懒散做派,扶着老泪纵横的高太师,满脸疲倦。 顾九心道,那模样,就像是死的人真是高世恒一般。 不过至此之后,她与楚安倒真的再也没见过高世恒了。 而林尚书也遵守约定,将林时签字画押的供词送到府衙,顾九看完上面的内容之后,忍不住在心底骂林尚书是只狡猾的老狐狸。 供词中,林时将所犯罪行尽数推给高世恒,而他自己在整件事情中所扮演的对象只是一个迫于淫威,才与之狼狈为奸的“好人”。反正无论那具尸体是不是高世恒,至少在旁人眼里,高世恒已经是具无法开口自辩的死人了。 由此,高林两家之间也算撕破了脸。 日子眨眼间便到了顾九和楚安的生辰。因为两人同年同月同日生,楚老将军还特地让楚安把顾九邀请至府中,为其一同庆生。顾九临回王府时,楚老将军送了她一个浮雕紫檀木匣。 楚安在旁边酸得冒泡:“爹,你宝贝儿子的呢?” 楚业炜摸了摸他的后脑勺,慈祥道:“想得挺美。” 话虽是这般说,待楚安回到自己房间休憩时,却在床榻上发现一把锋利无比的弯刀。 楚安看清刀身上镌刻的字体,拿起弯刀,激动地跑到楚业炜的书房,给了他爹一个熊抱。 “爹!爹!这是唐代铸剑师张鸦九所铸的唯一把刀啊!” 楚业炜浑浊的双目尽是笑意,嘴上却嫌弃道:“混账玩意儿,没大没小。” 而顾九与沈时砚坐上马车后,便打开了木匣。 是一个玉制的如意锁。 白璧无瑕,花纹精美。 顾九不由愣了愣,没打开木匣之前,她想过无数可能,却唯独没料到楚老将军会送她此物。 沈时砚轻声解释道:“上好的羊脂白玉,应是当年太宗所赐,楚老将军实在有心了。” 顾九深吸一口气,颤颤巍巍道:“王爷,你说如果把我卖了,能还得起这个情分吗?” 沈时砚不由失笑。 当晚顾九辗转难眠,次日早早地便醒了,准备赶去府衙找楚安,询问楚老将军喜欢什么,打算报之以李,却不想在府衙门前撞见一个年轻貌美的小娘子跪在王判官面前,哭得梨花带雨。 “官爷,我夫君与我儿不见了。”
第75章 无娘藤2 “完了完了,我脏了。” 见此, 王判官又着急又无奈。 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他被一位可怜兮兮的姑娘拽住衣角, 跪在府衙门前哭天喊地的,这省不得惹人闲话。 他想赶紧把人从地上扶起来, 可偏偏又碍于男女授受不亲, 害怕让不知情的人瞧见了,到时候他全身上下长满了嘴也说不清。 就在王判官焦头烂额之际, 瞥见了顾九,连忙招手,抬高了声音:“顾娘子!” 顾九走过去,低头看了看楚楚可怜的小娘子,又抬眼瞧了瞧满脸窘迫的王判官,忍住笑:“怎么了, 王判官。” “顾娘子,这位娘子说三天前她夫君连同她儿子突然不见了, 想让咱们府衙帮忙找人,” 王判官简单地解释之后,立即把这个烫手的山芋扔给顾九, 扭头便对跪在地上的姑娘道,“这位可是咱们府衙的‘狄仁杰’,你找她,她一定能给你寻到你夫君和儿子。” 顾九一时语塞。 王判官趁小娘子愣神期间,赶忙用力从她手中扯出衣角,仓皇离去。 被扔下的小娘子面露无措, 一双盈盈秋水的眼睛噙着泪珠, 摇摇欲坠的, 实在惹人怜惜。 顾九弯下腰,把人从地上扶起来:“娘子不用这般着急,你慢慢说。” 她问道:“你叫什么?家住哪里?你夫君和儿子又是具体在什么时间不见的?” “我叫......灵奴,住在城东外的袁家村,”灵奴擦干净脸上的泪水,戚戚然道,“六月十二日那天清晨,我夫君进城照看家里的铺子,然后就没有再回来过。” “那你丢失的儿子又是怎么回事?” 楚安忽然从顾九身后冒了出来,冷不丁地问道。 顾九睨他一眼,视线瞬间被他握在手中的弯刀吸引了去。 楚安趁机环臂,刻意给她展示自己的新宝贝,英眉扬起,满脸写着“帅不帅”三个大字。 顾九扭头看向灵奴:“你儿子和你丈夫难道不是一起不见的吗?” 楚安:“......” 灵奴缓缓摇头:“当天傍晚我去厨房为夫君准备晚饭时,留贺儿一人在院中玩耍,待我从厨房出来后,就发现那孩子……不见了。” 说到此处,灵奴的脸色越发苍白,噙在眼眶里的泪珠又要流下来:“我在村中寻了好久都没能找到他,那会儿天已经很黑了,我只能先呆在家中等我夫君回来,却不想我等了一天一夜,都没见着他的人影。” 顾九忖了忖:“你可曾去你家铺子看过吗?” “前前后后去了好些遍,”灵奴垂下头,神情憔悴,“可仍是寻不到我夫君与我儿。” 顾九微微蹙眉:“你儿子不见时,你什么动静也没听见?” 灵奴还是摇头。 “贺儿他多大?” “五岁半。” 楚安用刀柄戳了戳顾九,小声道:“左右闲着无事,咱们与她再去趟铺子,说不准还能有什么新发现。” 顾九正有此意,她偏头望了眼府衙,还没开口,楚安便已猜出她要问什么了,解释道:“王爷一早就出去了。” 顾九没再多问,点点头,便让灵奴带着他们前往她家的铺子看看。 灵奴家共有两间铺子,皆是做绢布营生,铺子里人来人往的,生意很是不错。 顾九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两眼灵奴,衣衫虽是干净整洁,但早已洗得抽丝发白,乌黑透亮的发髻上只别了一根粗糙的木簪,朴素得很。 实在不像拥有两家布铺的掌柜娘子。 在布铺忙碌的伙计们所说的话与灵奴所述相差无几:灵奴的丈夫袁彪于十二日那天清晨进城照看铺子,天刚一黑便先行离开了,将生意交给账房与他大儿子袁同打理。此后,再也没有出现过。 大儿子? 顾九听到这里时愣了愣。 灵奴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还能有帮家里打理生意的大儿子? 许是顾九愕然的神情太过明显,又或是灵奴心思过于细腻,总之还没待顾九反应过来时,灵奴便已经解释了这其中的缘由。 她面露尴尬,轻声解释:“我……我是继室,同哥儿并非我所出。” 顾九恍然。 那便合理了。 她忖了忖,看向账房:“那天袁彪可有什么异常之处?你仔细想想看。” 账房摇头:“东家并不经常来店里,甚至有时候十天半月才能见上他一面。生意上若有什么问题,东家都是让我们直接去找大郎。这要不是掌柜娘子来寻,我们都不知道东家不见了。” 从两间布铺问不着什么有用的消息,顾九又让灵奴带着她和楚安去了趟袁家村。 袁家村位于城东善利门外十里左右的地方,三面环山,虽是山清水秀,但出行上多有不便。 三人走了大半个时辰,才到地方。沿着乡间弯弯绕绕的羊肠小道走来,田埂间忙碌的村民纷纷侧目而视,好奇地打量着跟在灵奴身后的两个陌生人。 有妇人扯着嗓子喊道:“灵娘,哪来的贵人呦?” 灵奴似乎被这一声吓着了,肩膀一抖,循声看了过去,抿唇道:“是开封府衙的官爷们。” 村民们当即停下手中的活,有人接着问道:“可是为了你家男人和贺哥儿?” 灵奴小幅度地点点头。 那人挥舞着锄头,叹道:“那混帐男人也就你当个宝。” 顾九和楚安相视一眼,虽是心存疑惑,但都没有出声。 与灵奴着装不同,放眼望去,袁家村几十户人家皆是茅檐竹屋和土坯房,唯独袁彪家是瓦砖房,还修有一个约三尺高的围墙。 推开院门,木头摩擦的声音有些刺耳。堂屋坐北朝南,西边是两间紧邻的厢房,东侧则是带着烟囱的厨房,墙角处放了一口大缸,木盖上面压着几块石头,应是腌菜缸。 院子角落里种了一棵郁郁葱葱的枣树,一只大黄狗正蜷缩着身子,趴在荫蔽处,脖子上拴了一根麻绳,另一端绑在树上。 见到陌生人进院,大黄狗立马警惕地从地上爬起来,龇牙咧嘴地冲顾九和楚安狂吠。 灵奴怕畜生冲撞了两位贵人,随手拿起靠在围墙上的木棍挥舞了两下,大黄狗这才悻悻地安静下来。 灵奴面露窘迫,小心翼翼地瞧他们两眼,见两人皆是面色不惊,不由松了口气,怯生生道:“贵人们莫怪。” 顾九盯了一会儿那只想继续吠叫,却又迫于主人在场而不甘重新趴在地上的大黄狗,忽然问道:“它平日都被拴在这里吗?” 灵奴细声道:“是。” 正说着,一个光着膀子的年轻男子从后院走出,手里拿着斧头,额头和胸膛上满是汗珠,看这样子应是刚劈完柴木。 灵奴顿时惊慌失措地叫了一声,双手捂住脸,背过身去。 顾九大概猜出了这人是谁,虽觉得那身体着实没什么看点,但瞥见楚安一脸“你还是不是个姑娘”的表情,还是象征性地闭上了眼睛。 袁同显然是没想到了会迎面碰上人,先是一怔,而后唾骂一句,赶忙转身进了堂屋,不一会儿便穿好衣服出来。 袁同睨了一眼满面羞红的灵奴,嗤道:“又不是没见过男人光着身子,装什么雏儿呢。” 灵奴登时又羞又恼,死死地咬住下唇,不去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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