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隼爪利如锥,翅疾如风,看着凶猛无比,但说到底只是个兽性较为残暴的鸟儿。拔掉它的爪,折断它的翼,它即使有泼天的本事也是无用。最后,它若臣服,便施以精肉;它若不臣服,便杀之断命。” 从徽猷阁出来,没几步便被高太后的人请至永安宫。 时隔七年已久,旧人重见,沈时砚轻声道:“皇嫂。” 坐在凤榻上的妇人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宁王不愧是先皇亲手栽培出来的孩子,倒是厉害得很,竟敢挑唆官家与哀家的关系。” 沈时砚只一笑:“皇城司犯错,与皇嫂有何关系?自古君为臣纲,官家教训有罪的臣子,实乃是天经地义。” 高太后冷冷地瞧着眼前这个长身玉立的郎君,记忆中那个得知真相后崩溃的少年已是不复存在。 她抬手散退殿内众人,适才还端着的凤仪万千,眨眼间便消失个干干净净。 高太后拍案起身,怒指着沈时砚的鼻子,骂道:“当年你是怎么与哀家说的!你说你从此绝不踏入京城半步,也绝不过问皇家事宜!沈时砚,你如今不仅出尔反尔,竟还帮着赵家的人对付哀家!你可别忘了,是谁冒着被先皇处死的风险,将你的身世告知与你?又是谁,帮你如愿逃离汴京,逃离先皇?” 沈时砚眉眼温润,诚恳道:“的确是我有违约定在先,皇嫂责骂于我也是应该的。” “你——”高太后气急,甩手将案上的杯盏砸向沈时砚,却被他侧身躲过。 沈时砚道:“皇嫂,高家背德败行,烧制骨瓷一事,我已不再往下查,但并非是因我寻不到证据。” 他顿了顿,微微一笑:“那么多的骨瓷不可能凭空消失,总要有个归处吧。” 高太后心脏不由一紧,沉声道:“你想说什么?” 沈时砚却不再言:“若是皇嫂没什么别的事情,我就先走了。” “站住!” 高太后快步走了下来,恶狠狠地盯着他:“你不就是仗着与官家有少时情谊,才敢在哀家面前如此猖狂!可你别忘了,若要让官家知道了你并非他的皇叔,而是先皇与太宗妃子苟且所生下的孩子,你觉得他还会这般宠信于你?!” “最是无情帝王家,所有的感情与那把龙椅比起来都是不值一提。沈时砚,何必呢?你不是最恨先皇吗?你现在帮着赵熙,岂不是如了先皇的愿!” 沈时砚脚步只停了一瞬,闻言,竟是轻笑出了声。 “皇嫂要是想说的话,便说吧。” 你说了,我便也提前解脱了。 话落,他转身离开宫殿,从背后传来一阵重物落地破碎的声音。 噼里哗啦的,充斥着难以抑制得怒意。 沈时砚步调平缓如常,直至出了殿门,看到两个宫婢领着一个戴着青铜面具的道士正往这边走来时,微微一顿。 两拨人简单地擦肩而过,一声叹息从青铜面具下轻飘飘地钻入沈时砚的耳中。 “大娘娘近来的情绪是愈发不稳定了。” …… 夜色浓重,宫门早已关闭。赵熙身边的内侍匆匆赶来,带来口谕:今日太晚,皇叔便留宿于宫中吧。朕早已命人把皇叔以前住的清河殿打扫干净。 听到这三个字,沈时砚神情有些冷然。 内侍不明所以,在前面提灯带路,沈时砚默了片刻,终还抬了步。 到了清河殿门前,沈时砚没再让人继续跟进去伺候,提着宫灯,一个人进去了。 看着熟悉又陌生的景物,尘封在脑海深处的记忆悄然无声地苏醒,扇动着一股浓重潮湿、陈旧腐臭的霉味。 令人作呕。 沈时砚缓步移至殿内,和衣而睡。 宫灯一灭,黑暗宛如来势汹汹的恶兽,瞬间将他所有视线吞食殆尽。 周遭安静无声,除了他自己微弱的呼吸。 沈时砚闭上眼,脑海里却忽然跃出他今日与赵熙说的驯鹰一事。 继而,记忆不受控制地飘向多年以前,想起了当初先皇是如何教他驯服神鹰的。 对。 笼子。 先皇将他和那只凶残的雄鹰一起关进铁笼里,然后站在笼外慈祥地笑着:乖长赢,杀了它,或者驯服它。 起初他并不明白皇兄为何要那么做,直到后来他去了惠州,再次回想起这一幕时,才渐渐明白过来。 当年他在笼里驯鹰,而皇兄在笼外驯他。 …… 翌日一早,顾九和楚安带着十几个官差去袁家村那座山上搜人。不出半个时辰,便有人发现了异常,高声呼喊众人过去。 顾九和楚安循声匆忙赶去,看到在一片杂草丛中凸起了一座小土包。 还是座新坟。 顾九心底不由咯噔一下,连忙让两个官差将小土坟刨开,露出了埋在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具小孩儿的尸体。 作者有话说: 抱歉QAQ来晚了,我不想从中间断开。这个算周二哒,周三还有一更。晚安晚安~ 感谢在2022-11-07 23:49:26~2022-11-09 00:56: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文小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8章 无娘藤5 “万一他撒谎了呢?” 赤日炎炎, 六月中旬已是暑气逼人。 小孩的尸体被人从坟包挖出来时,尸体已经有了腐烂的迹象,尤其是后脑勺所受伤的地方, 头皮脱落,稀疏的毛发间, 几十只尸蛆围绕着糜烂发黑的伤口, 蠕动得正欢。 一股刺鼻的恶臭味迅速弥漫在空气中。 顾九屏住呼吸,凑近去看, 小孩的脖子上有一圈泛黑的指痕,身体其他部位除了有些淤青和擦伤,便没有其他伤口了。 楚安不忍直视,看着面色肃然的顾九:“怎么样?” “小孩身上唯一较为严重的伤口便在后脑勺那里,但它并不是致命伤,”顾九直起身, “舌骨断裂,脖子处的指痕又很明显。” 顾九抿唇, 几乎肯定了结论:“他是被人掐死的。” 楚安立马想到了那至今不知所踪的酒鬼:“袁彪?” 顾九微微皱眉:“现在袁彪生死不明,所以不好说。” 她四处望了望,打量着周围的景物, 淡声说道:“但目前而言,袁彪身上的嫌疑显然是最大的。” 顾九吩咐几个官差用白布将尸体裹好,而后大步往前走去:“瓜农的那番说辞侧面向咱们表明了一件事情。” 楚安连忙跟上,思索片刻道:“当晚从瓜田经过的那两人并没有原路返回。” 顾九点点头,停下脚步,指了指两人身后悬在天际的旭日:“山之南为阳, 山之北为阴。咱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就是阳面。” 同时也是那条通山曲径所在的地方。 “凶手将小孩儿埋在此处后, 应该会选择从阴面下山, 这样方才不会引起瓜农的怀疑。” 夜阑人静,瓜田地里的木棚距离小道并不算远,当时瓜农喊的那一嗓子,凶手没道理听不见。如果他抛尸之后,还选择原路返回,瓜农极有可能再次注意到他。 三更半夜的,来时两人,回时却独身。 这很容易令人生疑。 两人继续快步往前走,顾九想了想,还是严谨了说辞:“当然,不排除凶手从阳面折返的可能性,只不过他需得绕过瓜农视线所及的地方。” 此山并不算高,顾九和楚安很快便来到山的顶峰处。 顾九站在高处,四处张望,目光快速掠过视野内的种种景物。半响,视线一滞,疾步冲向某处。 楚安跟在后面看得有些心惊胆战:“姑奶奶你慢点,这可是陡坡。” 刚说完这句话,便见顾九突然停在一棵树前,静静看着那凸出土壤的树根。 而就在树根下方的斜坡面上,有一处非常明显且很长的滑痕。 ...... 两人原路返回,顾九吩咐两个官差把贺儿的尸体先送回府衙的殓尸房,其余人留在此处继续进行搜山,看看能否找到袁彪。 她和楚安则去了山脚处秦郎中的木屋。 楚安有些不太明白顾九为何还要让人去找袁彪,不由问道:“咱们适才不是已经找到了可能是凶手逃走时所留下的痕迹吗?” “是,”顾九答道,“但从木棚到此山之间,还必须要经过一个地方。” 楚安顿时反应过来了,略感惊讶:“你是怀疑秦郎中?” 顾九点点头:“无论从任何方面来说,袁彪的嫌疑都很大,但也不能因此便忽略其他的可能性。” “你想想看,”她耐心解释道,“假如袁彪死了,只是咱们现在还没找到他的尸体,如此,嫌疑最大的人便是秦郎中。虽然他说六月十三日那晚他并没有见到袁彪和贺儿,但是此事仅仅只是他一面之词,无人可作证。万一他撒谎了呢?” 说到这,顾九顿了顿,坦然道:“不过,我现在确实想不出他杀人的动机。” 两人再次登门,仍见秦郎中正在院中整理自己晾晒的草药,见他们来,也不惊讶,反而问道:“日头大,官爷和姑娘可要喝一些凉茶解暑?” 顾九忙活了一上午,里衣早已被汗水浸透,浑身粘嗒嗒的,实在不舒服。听秦郎中如此说,便立即欣然应下:“那就谢过郎中了。” 秦朗中招呼他们坐在葡萄藤架下避阳,端上来一壶茶:“我今日一早本想上山去采药,却见有府衙官差在那处,猜到许是为了寻找袁彪和贺儿,便打消了这个念头。” 秦朗中将茶碗递给顾九,笑了笑:“不想,两位竟然会来我这里。” 顾九动作一顿,笑道:“郎中这般聪明,倒是无需我们二人费心思地兜圈子。” “官府查案,为民做事,”秦郎中道,“我等又怎么会不配合呢?” 顾九尝了口凉茶,抿抿唇,慢声道:“菊花、陈皮、金银花,还有黄岑?” 秦郎中微微一愣。 一旁的楚安笑道:“她虽在府衙办差,但也是位郎中。” 秦郎中惊讶道:“原来如此。” 楚安张了张嘴,还要说些什么,顾九瞧见他的意图后,生怕他又说出什么“文能悬壶济世,武能破案缉凶”之类的话来,抢先转移了话题。 她问道:“怎么不见郎中养的那只小白鸽?” “它啊,”秦郎中缓缓摇头,无奈笑道,“昨日你们前脚刚走,后脚它便飞走了,到现在还没露过面。” 他也给自己倒了碗凉茶,轻抿一口,甘甜入喉,面上却有些苦涩:“应该是已经离开这里了吧。” 顾九安慰道:“飞鸟归林乃是天性使然,郎中救过它性命的这份情却不会随之消失的。保不齐来日你就会在某处看见它。” 秦郎中垂眸看着波纹荡漾的凉茶,心底却回想起昨日那鸽子汤的鲜美,轻笑道:“姑娘说得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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