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两人已被主人家看出了心思,剩下的事情便好办多了。喝完凉茶,顾九便问能否进屋瞧瞧。秦郎中没有犹豫,领着两人进到堂屋。 进门便看见一张四方桌案,左边摆放着书案书架,是个小书房,右边的空间则用屏风做隔断,作为睡觉的内室。 只不过。 顾九看到那张梳妆台以及上面摆放的妆匣和针绣筐时,不由怔愣半响。 她指着梳妆台,诧异道:“郎中已经婚娶了?” “并未,”秦郎中解释道,“这是我母亲的房间,我住在厢房。” 顾九恍然:“我还以为郎中是自己一人居住在此。” 秦郎中道:“实在赶的不巧,昨日你们来时我母亲在房中休憩,今天一早她便去了集市。” 顾九指了指木柜:“我能打开看看吗?” 秦郎中道:“当然可以。” 木柜里都是些被褥和衣裙,没什么异常。顾九又去秦郎中住的厢房看了看,仍是没什么可疑的地方,便和楚安告辞了。 路上,楚安道:“我瞧秦郎中不像是坏人。” 顾九不予置评。 楚安认真思索片刻,继续道:“我觉得凶手就是袁彪。” 顾九望向不远处的瓦砖房,琢磨着等会儿怎么把贺儿被害的事情告诉灵奴。 她问道:“为什么呢?” “肯定是醉酒呗,在前去寻找秦郎中的路上,袁彪一时失了理智,不小心掐死了贺儿。他意识到闯下大祸后,便赶紧把尸体掩埋在山上,然后从山的另一边逃跑,”楚安理所当然道,“不然还能因为什么?” 说到这,他顿了下,犹豫道:“又或者说,是因为袁彪心眼太小,容不下灵娘带来的孩子?” 顾九颇为认同这番推测,点点头:“这个倒是挺有可能。” 喝醉了酒,妻子的孩子又不是自己的种,家事整天被别人当做饭后谈资……这一桩桩聚在一起,很难说不是激怒袁彪掐死贺儿的原因。 到了地方,顾九却发现袁彪家的院门没关,她往里面看了眼,院中空荡荡的,并无一人。 两人相视一眼,顾九抬步走了进去,下意识看向那只拴在树下的大黄狗,它正软绵绵地趴在树荫处,双目紧闭,肚子鼓鼓囊囊的。 “灵娘?”顾九叫了声。 没人应声。 奇怪。 顾九皱眉。 她四处瞧着,周围并没什么变化,唯独视线掠过厨房时顿了下。 原本放在墙角的腌菜缸不见了。 正疑惑着,他们忽听从后院传来一声重物落地的声响,心下一惊,连忙跑过去,却见灵奴和袁同站在一起,两人中间隔了那只腌菜缸。 灵奴唇瓣动了动,不知说了什么,只见袁同陡然大怒,扬手便甩了她一巴掌。 灵奴失重,狼狈地摔倒在地,那张脸颊顿时红肿起来,嘴角溢出丝丝鲜血,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没有落下来。 “臭娘们,少管我!” 袁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扬起手又要打过去。 楚安疾步上前,一把擒住袁同的肩膀,然后用力一捏,痛得他哇哇大叫,五官扭曲。 袁同怒道:“怎么又是你们?!” 楚安冷声道:“再废话,我就把你的膀子卸下来。” 袁同咬牙切齿地瞪了两人一眼,不说话了。 顾九把灵奴从地上扶起来,不由问道:“怎么回事?” 灵奴垂着头:“没什么。” 顾九见她不想说,便也没有再问,犹豫了下,慢声道:“贺儿找到了。” 灵奴猛地瞪大眼睛,激动地攥住顾九的手,语无伦次道:“真的……真的吗?他……我儿……好好的!” 顾九抿了抿唇,轻声道:“抱歉。” 灵奴面露茫然:“怎么了?” 顾九道:“他死了。” 灵奴如遭霹雳,身子晃了又晃,失魂落魄地摇了摇头:“不可能……怎么会呢……” 她苍白的嘴唇蠕动着,有气无力道:“那我夫君呢?” “我们没能找到他,”顾九如实道,“但根据目前线索,袁彪很有可能就是杀害贺儿的真凶。” 灵儿脸色煞白,呆呆地站在原地,久久没能缓过神来。 而袁同则哼笑道:“那老畜牲杀了你的儿子,你竟然还挂念他?要是让你那下了黄泉的儿子知道了,指不定有多寒心。” 顾九不耐烦道:“闭嘴。” 许是这番话刺激到了灵奴,她崩溃地瘫跪在地,号啕大哭。 顾九叹了口气,也不知如何安慰,索性便等灵奴发泄完情绪。 她转眸看向袁同,视线又扫过腌菜缸,问道:“这里面是腌菜?” 袁同莫名其妙道:“腌菜缸里不是腌菜还能是什么?” 顾九道:“那你为何要把它从前院移到这里?” “这是那老畜牲爱吃的,”袁同道,“我嫌它碍眼,就想扔了。谁知这个臭婆娘死活拦着不让。” 顾九面无表情地盯了袁同半响,直至这人忍不住错开视线,她才道:“打开。” 袁同愣住:“什么?” 顾九下巴微抬,沉声道:“打开它。” 作者有话说: 抱歉宝们QAQ,今天实在实在双更不了,卡文+时间少=头秃TvT,打个欠条打个欠条,少你们一更,肯定会补上哒。 感谢在2022-11-09 00:56:57~2022-11-10 23:43: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文小嘉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9章 无娘藤6 “是她多疑了?” 气氛僵持片刻, 楚安虽是不太明白顾九为何突然对一个腌菜缸起了兴趣,但还是松了手。失去束缚的袁同,揉了揉酸痛的肩膀, 脸色难看至极。 楚安用刀柄抵住袁同的背脊,催促道:“快点。” “知道, ”袁同嘴角紧抿, 对上顾九犀利的目光,还是硬着头皮表示自己的不满, “也不知道一个腌菜缸有什么好看的。”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腌菜缸的木盖掰开,露出缝隙的瞬间,一阵浓重的酸味扑鼻而来,楚安忍不住皱了下鼻子。 顾九对这股味道倒是熟悉得很,面色不变。明月以前经常会弄这些, 尤其是生活条件不好的时候,一日三餐, 顿顿是糙面饼配腌菜。 一小碟腌菜,能吃一整天。 已经变了色的萝卜条和绿油油的芥菜混杂在一起,几乎堆至缸口。 顾九让楚安去厨房找来一个做饭用的大铁勺, 她搅动着缸里的腌菜,除了呛鼻的酸咸味,并没有什么别的怪味,所捞出来的东西也只有萝卜和荠菜。 平常得很。 顾九拢起眉心,盯着眼前这口腌菜缸有些出神。 是她多疑了? 见此,袁同哼笑一声:“真是让你们失望了, 没能从腌菜缸里找到别的东西。” 顾九淡淡地斜袁同一眼, 随后把铁勺扔给他, 怼他:“是挺失望的。” 袁同阴沉着脸:“你——” 话还没说出口,一旁瘫跪在地的灵奴忽然捂住嘴干呕一声,三人齐刷刷地看了过去。 顾九连忙蹲下身问道:“身体不舒服?” 灵奴惨白着脸,双目空洞,无力地摇摇头:“没事,就是突然有些泛恶心——” 一语未了,她又捂住了嘴巴。 顾九意识到了什么,捉住灵奴的一只手腕,替她把脉。 须臾间,便诊断出了原因。 顾九收了手,神情微变,她眼神复杂地看着灵奴,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恭喜她。 还是灵奴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子,我……我没事吧?” 顾九摇摇头,起身道:“你有了。” 灵奴目露茫然,半响,抬手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动作轻柔。 顾九看灵奴这副模样,大约是也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得知如此消息。 她在心底叹了口气,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轻声道:“你有时间可以来来趟府衙。” 说罢,顾九转身看向愣住的楚安:“走吧。” 余光掠过那口腌菜缸时,微微一滞。 木盖不知何时被人重新放在了缸口上。 顾九抬了抬眼,视线移到袁同的脸上,恰好同一时间,这人也看了过来,四目相视,她不咸不淡道:“好好照顾你母亲,她若有个什么意外,你最可疑。” 袁同紧紧咬着后槽牙,脸色铁青。 待听到院门关闭的声响,袁同这才把视线转向灵奴,目光沉沉,刚想开口说话,却瞧见从前方围墙处探出半个脑袋来。 两人看了个对眼,那脑袋立马缩了回去。 袁同大怒:“死老婆娘,躲什么躲,老子看见你了!那么喜欢偷听别人家的墙角,也不怕耳朵里流脓!” 话音刚落,那脑袋又伸了出来,正是离他们家最近的邻居,祝二婶。 祝二婶双手叉腰,骂道:“好你个袁大,说话那么难听,刚从茅坑里出来吧。什么叫听墙角啊,三邻四舍之间多多关心一下怎么了!这要不是我,官差们能知道你爹和你弟弟是六月十三日不见的!你不感谢老娘就算了,还没良心地诅咒我,天杀的哟,你爹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也不是!” 袁同憋了半天的火气,这会儿听到祝二婶提起这事,顿时目露凶光:“我就说官府怎么知道的,原来是你这个长舌妇多嘴。咸吃萝卜淡操心,有这个闲功夫还不如管好你家男人,让他少来骚扰灵娘。” “哎呦喂,”祝二婶冷笑连连,“你爹不在家,你这都开始改口叫‘灵娘’了?别以为我不知道哈,你怕是早就对你这位继母垂涎三尺了吧。” 祝二婶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得意洋洋道:“刚才官爷们没来时,我可是亲眼看见你摸了灵娘的手。得罪了我,小心明日全村人都知道你这个孽障是如何大逆不道的!” 袁同怒目圆睁,双眼布满血丝,挥舞着铁勺便要扑过去:“看不我撕烂你的嘴!” “够了!” 灵奴猛然开口道。 袁同顿时停在原地。 灵奴慢慢从地上起身,走到袁同面前,扬手便甩了他一巴掌,眼眶中噙着热泪:“无论事实如何,我都是你爹的房里人,是你的继母。你要是再对我有半分不尊重,我就……我就一头撞死在衙门前!” 袁同神情僵硬,嘴唇蠕动两下,却是没有说话。 祝二婶瞪大了眼睛。 袁同这个暴脾气竟然白白受了这一巴掌,还没有发火? 果然啊果然。 这个畜生果真对灵奴心存邪念。只怕平日里的冷眼相对,都是骗人的把戏! 灵奴捋了捋前额垂下的碎发,露出红肿的脸颊,带着哭腔道:“让二婶看笑话了。” 祝二婶面色缓了缓,轻咳两下:“灵娘啊,我适才说的都是气话,胡乱说的,你可千万别放在心上啊。还有袁彪和贺儿——你就安心养胎,等官府查明真相即可。要是有什么难事,都可以跟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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