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成不爱听这些,只是随口问了一句, 之后就一直追着宋宝珍问江南的趣事。 赵幼澄还在整理河南的地理, 她原本琢磨该见见这位九叔,她和这九叔很生疏,前世几乎没有交集。她前世几乎只和皇祖母说可以交往的人交往。对其他人戒心很重。 九叔名声很好,传闻他性情舒朗,太子死后陛下大病, 后来九叔自请去了西北…… 她想到这里突然浑身发麻, 九叔去了西北销声匿迹, 但裴岘镇守陇西坚若磐石。 关于两人的事,她知道的不多,而朝中内阁闹得厉害的是马廷庸和张玉等人失和…… 那时朝中对外将防备甚严,朝中多诟病裴岘不臣之心,痛斥他拥兵自重,但没人敢惹他,京中犹如乱城,陛下重病后,其他皇子死的死,伤的伤。 马廷庸等人无人可立,上书请陛下从宗室中择人,周宪实等人力推阿弟,陛下宁死不从。 皇后和皇祖母反目,周聿昭联合宗室醇亲王等人,还有掌兵的 安阳侯等人联合推举了宗室中几个子弟,陛下不知为何,从头到尾都没有想起九叔。 她前世就知道,陛下和九叔亲厚,陛下就算不选阿弟,为何和九叔反目? 最后马廷庸等人不敌张玉一派,内阁最终定下阿弟。 当然,这其中皇祖母出力更多,她联合宗室在宫中力推陛下还政于嫡支。 京中风声鹤唳,周聿昭身侧有何静生这等酷吏,抄家灭族屡屡不绝,无人敢反驳。 上京城里乱城一团,可裴岘和九叔在西北,从来都没有出过声。 “阿姐想什么呢?” 安成见她愣神,唤了她一声。 她这才回神,笑说:“我在想好些年没见过九叔了。已经不记得九叔什么模样了。” 安成笑说:“这有什么,改日我去请九叔来太微宫,阿姐见见就知道了。” 赵幼澄听得笑起来,但对她的孩子气的话也没纠正。 赵幼澄也没想到安成真这么直接,没几天就真的将庆王爷请到这里来了。连同他的好友们也都来了。 那日三个小娘子在她的书房里厮混了一日才回去。 第二天安成闲不住,就到永嘉寺那边跟着赵诚学射箭。第三天因为教习骑射师傅人没来,她就和赵诚溜出门去寻教骑马的师傅。 赵诚因为姐姐,也和叶雄熟识,知道叶雄在步军营,那里有很多像叶雄一样骑射非常厉害的人。 原本的教骑马的师傅就是步军营叶雄手底下的人。等叶雄遇见两位殿下,哪里敢担待,直接报给了赵善易。 叶雄年后一升再升,现如今已经成了赵善易的眼前红人。 赵善易见这两人是来寻骑马师傅,一丝都不担心,他也是有意思,大手一挥给两人新指了骑马师傅,带着他们去城外骑马,顺便去找他的老朋友。 赵恒正和裴岘在城外京卫营附近跑马,他连赵幼澄姐弟两都没见过几次。 安成对赵恒本也不熟悉,但既然是亲叔叔,见了人只管打招呼:“安成见过九叔。” 赵恒惊讶:“你怎么出宫来了?” 安成:“我陪阿姐住在太微宫,今日带阿弟出来跑马。” 赵诚听着堂姐满嘴胡扯,心里无奈上前:“赵诚见过九叔。” 赵恒看着他,问:“你姐姐不是在姑苏吗?” 赵诚听得一顿,慢吞吞答:“阿姐去年夏天已经回京了。现居在太微宫中。” 赵恒确实不知,赵幼澄已经加封。 安成插嘴:“阿姐已经加封长公主,九叔见了就知道了。” 赵恒听得诧异,问裴岘:“可是文敬太子兄长的长女?” 裴岘还没说话,赵善易就说:“是,也是蕴玉的小辈。” 安成又说:“阿姐前几日就说了,要邀请九叔太微宫喝茶。” 赵恒笑了下:“那明日吧,明日咱们都去我侄女的府上讨杯茶喝。” 说完也不赶他两回去,当真认真教起了骑马。 晚上赵诚和安成回来用晚膳,才通知赵幼澄明日九叔和他的朋友要来做客。 她诧异看着两人:“你们今天去哪了?” 赵诚看安成堂姐,以为安成会解释清楚,毕竟早上是堂姐一心要出门去寻人,他实在拒绝不了,才带她去了步军营。 没想到安成立刻说:“诚弟调皮,说想去看骑马师傅,我看他年幼一个人不安全,就陪他去了,没想到遇上赵大人……” 赵诚做梦都没想到,堂姐这么不要脸,都惊呆了。 他是没见过安成怂恿年幼的太子为她偷东西,挨了揍的事。 所以以为天下的姐姐,都像阿姐一样,即便做坏事也会包庇他,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姐姐。 只好呆愣愣的看着姐姐,问:“安成阿姐,说的……倒也……不全是错……” 他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可怜,惹得赵幼澄都忍不住笑了。 但她依旧绷起脸问:“出城没有惹祸吧?” 安成眨眨眼睛:“当然没有。九叔还夸我们勇敢,有先祖之风。九叔看着和赵大人性格差不多,反而是裴大人寡言少语。” 赵幼澄刚想前面的院子也能收拾出来了,没想到明日就有客人来。所以临时就把把人招待在书房。 第二天安成也学乖了,因为赵大人说了,会送两个教骑马的师傅来,可惜她那匹蒙古马还在御马监养着。 赵恒并不像赵善易说的那样随意,他甚至想到赵幼澄年幼,府中夫人招待客人,就带着自己夫人方氏来做客。 赵幼澄乍一见赵恒有些失神,他样貌有几分像父王。 只是她掩饰的快,立刻领着安成和赵诚给庆王行礼:“见过九叔。” 赵善易和裴岘也都跟着。 赵恒也没想到她这么大了,缓声说:“阿鲤都这么大了。这是你九婶。” 赵恒的夫人十分爱笑,看起来比较热切,见了谁都亲亲热热的。 见了她就笑着说:“婉淳和安成站在一起果真像姐妹。” 她听得笑起来也不当真,只管领着人往里走,边走边和赵恒介绍公主府。 一行人陪着赵恒先去永嘉寺上了香,穿过西院进了院子,赵恒又说:“府中没有长辈……” 赵幼澄打断他的话:“九叔说笑了,我府中有宫中的女官,有我父王母妃的教养嬷嬷,有长史,该有的都有。” 赵恒听着她的话,片头看了眼方氏,见方氏脸色淡淡的。 赵幼澄也不理会他们夫妻的眉眼官司,引他们进了书房,转头问:“裴大人,表哥还是喝红茶吗?” 赵善易赶紧说:“自然,我可是给你九叔夸了你的好茶。” 赵幼澄也不觉有什么,只说:“茶无高低,只不过是各凭喜爱。九叔还没尝过我这里的姑苏的茶。” 赵恒也说:“那就都尝尝。” 赵幼澄好奇看他一眼,他只比她大十岁,却此刻牵着赵诚。 西院还没有收拾出来,她就把人领到书房了。书房占了三间,赵恒一眼就看到书房南间的藏书,他阔步过去看了眼,问:“这是你父王的藏书吧?” 方氏有些不尴不尬,被章嬷嬷请着坐下了。 除了方氏,赵善易还没进过她的书房,也觉得新奇,站在那里看着墙上的画。 裴岘站在西窗下的书桌前,看着她桌上散开的笔墨。 赵幼澄跟着赵恒介绍:“是,这些都是我从姑苏带回来的。” 方氏夸道:“阿鲤也是爱书之人。” 她听得笑起来,“我疏懒于学问,先生都拿我没办法。” 逗得赵恒笑起来,他看了眼墙上的画,惊艳问:“这是你画的?” 赵善易接话:“殿下这回问准了,阿鲤的丹青十分了得。” 而裴岘独自翻开书桌上散开的书稿,看到了底下那张她写的字,诗句气势恢宏,如男儿一般,字迹洒脱自然。 他总觉她在藏拙,不论是学问还是书画,总是不肯露于人前。聪慧又狡黠,有些机敏,但赵善易说的她算计周聿昭的事,他是不信的。 赵恒评价她的画:“初成气象,若是能潜心学,必定自成一派。” 方氏听的好奇,也起身过去看墙上的山水画,她有些惊讶赵恒的夸赞,毕竟赵恒在书画上面也下了功夫的。 赵幼澄谦虚:“九叔谬赞,我自小顽劣先生说我丹青胜在心思巧,不在功夫深。” 赵恒却说:“就在这个‘巧’字,天赋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强求不来。你父王一笔好字,你母亲丹青十分了得。可见天赋都传给你了。” 赵幼澄听得不知为什么,觉得赵恒对父王有种莫名亲近。 要知道皇祖母当年对其他孩子都十分冷淡,都知道九叔是陛下看顾长大的。按理说,皇祖母和父王是一个整体。 裴岘听了后,反而拿过书将书案上的字遮住,什么都没说。 章嬷嬷已经指挥女婢们煮了茶招呼:“殿下,茶好了。” 几个人这才坐下。 赵恒问了一些赵诚的学业,他答得可圈可点。在这位并不认识的叔叔面前,丝毫不怯。他一直都站在姐姐身边,小小年纪很有气概,赵幼澄对他答不上来的问题也不问,对他答得好的地方也不夸赞。 仿佛只是寻常聊天。 赵恒看着姐弟心里惊讶,面上笑着说:“你们入京的时候我人在外地,昨日遇见安成才知你们住在太微宫。” 赵幼澄也客气:“九叔公事繁忙,该是我领阿弟登门拜访,是我的失礼之处。” 方氏被她说的面上有些下不来台,赵恒不知道,她在京中是知道的,赵幼澄几次凶险,年底才好些了。宗室中的人都打发人到太微宫看望过赵幼澄,但她并没有理会过这姐弟两。 只是这会儿也说不出来了。 赵善易尝了口茶介绍:“阿鲤这里的茶不错,你尝尝。” 赵恒尝了口,他偏爱贡茶,偏爱清爽微苦的味道,但这茶也不错,方氏却很喜欢,正要开口,却见裴岘问:“宋岚这几日来过?” 赵幼澄看他,眼神在问‘你怎么知道。’。 他也不答,只管喝茶。 “师兄来过一趟,只是在永嘉寺和韩先生求教学问,我不曾过问。” 因为上次她写信求到裴岘那里,赵善易出手将殴打刘彰那人教训了一通,具体怎么教训的她也不清楚,只知道对方不过是勋贵姻亲,家里颇有钱财,倒是会仗势欺人。 裴岘那边也没隐瞒和两位师兄说是她的主意。 宋岚来看过她几次,没有提对方,只说刘彰最近倒是得意了很多。 赵幼澄知道没人欺负他们,也没再过问。 赵恒今天来是为了看小辈,他以为两位小辈日子过的肯定有些不如意,或者是定然哪里有些困惑,他作为长辈也能教导一二。 没想到这里比他府中都规整,赵幼澄已经有长公主的风范,赵诚更是进退得宜,不卑不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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