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王走后,怡贵妃准备午睡了,惯常给她调安神香的那个侍人却不见踪影。 “章含莲呢”怡贵妃轻蹙秀眉。 “禀娘娘,章内侍还没回来。”宫人回答道。 “还没回来其他去找凤王的都回来了,怎么就他还在外边晃悠”怡贵妃不满道,“立即去找,让他赶紧回来。” 宫人领命退下。 两个时辰后,瑶华宫的宫人在一处废弃的凉亭外,找到了吊死在树上的章内侍。 …… 荔知一回府,看见的便是嘉穗颇有深意的笑容。 她把攒盒拿给嘉穗,让她叫上荔慈恩和嘉禾一起吃,然后推门进屋,谢兰胥又在她屋里喝茶,这回手里还多了一本书,仿若她家已经变成自己家。 荔知反手关上门,笑着走了过去。 “阿鲤在看什么书” “《山河志》,从你书架上随手抽的。”谢兰胥头也不抬。 “用过夕食了么” 谢兰胥摇了摇头。 “想吃什么”荔知问。 “你做的我都吃。”谢兰胥还是不抬头,好像手里的书有多吸引人似的。 荔知哑然失笑。 “我去小厨房看看可以做什么。” 她打开门,走出去,鲤鱼尾巴自动跟了上来,手里还拿着那本书。 荔知走到小厨房,检查了库存,发现水缸里存着两条草鱼,便决定小露一手做个鱼吃。 见荔知伸手去水缸里捞鱼,谢兰胥忽然问: “你会杀鱼么” “见别人杀过,应该不成问题。” 谢兰胥手里的书似乎失去了对他的吸引力,他将书随手放到一旁,挤开了正在跟滑溜溜的草鱼作斗争的荔知。 他挽起宽大的衣袖,几下就将活蹦乱跳的草鱼给捞到了案板上。 “刀。” 他手一伸,十分自然地说。 “啊哦——” 荔知连忙送上刀具。 谢兰胥垂下眼神,平静而利落地一刀结束了草鱼的生命。 刮鳞去腮的活儿,老实说,荔知先前还有些抗拒。谢兰胥来操刀正合她意。她主动而热情地打着下手,一边递着谢兰胥需要的工具,一边及时提起他坠落的袖口。 谢兰胥去鱼鳞的熟练劲儿,让荔知很是意外。 “阿鲤以前也经常处理鱼吗” 谢兰胥嘴唇不动,从喉咙里敷衍地应了一声。 “阿鲤身边的宫人呢” “头几年有,后面就没有了。”谢兰胥说。 “那谁来照顾你的生活起居” “我自己。”谢兰胥口吻平淡,刮鳞的手又快又稳,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我照顾自己,也照顾母亲。没有吃的就下湖捕鱼,东宫的鱼,都是些蠢肥的锦鲤。见人靠近,还以为是投食的,自己便会靠来。” “锦鲤……好吃么” 荔知出口后就后悔,问了个蠢笨的问题。就如东宫那蠢笨的鱼一般。 好在谢兰胥没觉得受到冒犯,他还认认真真回忆了一番。 “……比普通的鱼土腥味更重,肉也柴。” 看他这模样,荔知不禁笑了。 “你笑什么”谢兰胥恢复平常的神情,冷冷睨了她一眼。 “就是忽然觉得……”荔知忍不住笑,“阿鲤可爱如湖中鲤。” “你骂我蠢” “阿鲤觉得鲤鱼蠢,我却觉得鲤鱼可爱。”荔知说,“要不是认错了投喂的爱人,它们也不会成为阿鲤的盘中餐。” “连人都分不清,还叫什么爱人。”谢兰胥大约是对风花雪月过敏,对鲤鱼的感情生活嗤之以鼻道,“我不会分不清自己爱的人。” “如果是两个一模一样的人呢” 手里的鱼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谢兰胥骨肉分明的手背上沾着两片银白的鱼鳞。 谢兰胥转头看着荔知,断然道: “即便是两颗一模一样的贝壳,我也能分出,谁是我的贝壳。” 大半个月亮正从窗外升起,夜色越发浓重,但总算有了光,有了依靠。洁白的月光像一条玉带,带着些微的雪青色,穿连在两人之中。 鱼鳞在他手上,也像闪耀的月光石。 大约是被晃愣了眼,她下意识回避了谢兰胥的目光,心如擂鼓。 “下面的我来吧。”她若无其事道。 鱼已经清理好了,接下来就是调理。 荔知拿起菜刀,从草鱼的尾部入手,将其劈成脱骨相连的两片,鱼头斩开,去掉牙齿。 草鱼沸水入锅,略煮一会后,沥干汤水盛出。 再另起一锅,放鱼,加原汤,放绍酒、酱油、饴糖、姜末和醋烧开,最后浇上麻油。 一道香喷喷的鱼菜就做好了。 “这道菜叫什么”谢兰胥问。 “京都醋鱼。”荔知说。 谢兰胥看了她一眼。 “有什么问题吗” “……没什么问题。” 草鱼出锅后,荔知又煮了两碗面。虽说搭配新奇,但为了简单快手,也只能如此了。 好在谢兰胥就像他说的一样,确实不挑,对这新奇的鱼面搭配也毫无异议。 荔知让下人将两人的夕食端进屋,又把火盆里的碳加了加,然后两人坐在暖烘烘的屋里将一条鱼两碗面吃得干干净净。 对京都醋鱼这道菜似乎略有意见的谢兰胥,吃鱼吃得最多,连最后的鱼眼珠子都没放过。 吃过饭后,谢兰胥没有离开的意思。 荔知等啊等,等啊等,等到月上枝头,半躺在罗汉床上看书庡的谢兰胥似乎困了,放下书,却不是要走,而是直接对荔知说: “你不留我么” 荔知:“……” 荔知能说什么她只能说:“阿鲤今晚还走么……” 阿鲤自然不走了。 沐浴洗漱后,谢兰胥自觉且主动地躺上了床。荔知也打算上床,却看见他挂在屏风上的衣裳不知何时落在了地上。 她走了过去,捡起衣裳正准备重新挂好。 谢兰胥的腰带吸引了她的注意。 他的所有衣服都齐齐整整,只有这条淡紫色的丝绸腰带,遍布折痕,有几处还有抓破的痕迹。 “阿鲤,你的腰带怎么破了”她不解道。 谢兰胥半躺在床上等她,漫不经心道:“猫抓的。” “猫”荔知不可思议地回头看他。 “宫里的野猫罢。”谢兰胥说,“我蹲下来想喂它东西,却险些被抓到脸。” 虽然不太相信谢兰胥是心血来潮会喂野猫的人,但荔知还是暂且附和道:“没有伤到阿鲤就好。” 荔知压下心中的疑惑,将衣物重新挂上屏风。 上床后,谢兰胥用被子将她裹到身边。荔知做好了心理准备,但他什么都没做。 谢兰胥只是静静抱着她。 他冷淡的神情,看上去拒人于千里之外。实际上也是如此。只是荔知精诚所至,他才在那仙乃月神山一般巍峨的防备中开出一条小缝,供荔知窥豹一斑他的内心。 两人面对面侧躺着,荔知双手抵在他的胸口,能够感受到谢兰胥的心跳。 她已经熟悉这跃动。 “阿鲤最近有什么心事吗”她轻声道。 谢兰胥看着她,神色没有多少变化,说出的话,却让她身体骤凉。 “攒盒呢” 她吃惊地看着他。 想起那时听见的石子声和树林里的异样,荔知明白,谢兰胥大概是看到了她和凤王的会面。 她正绞尽脑汁思考怎么解释凤王送她攒盒,谢兰胥已经说道: “离凤王远些,怡贵妃不会允许她的儿子娶一个罪臣之女。” 他搭在荔知腰上的手依然温暖,但他的眼神却让她感觉到冰冷。 “如果怡贵妃知道了凤王对你的想法……”谢兰胥顿了顿,没有把话说完。他抬起放在她腰间的那只手,轻轻将她鬓边的头发别到耳后。 “宫里莫名其妙死去的人太多了,要想活得长久,就要知道什么人能碰,什么人不能碰。”他意味深长,异常温柔地叫她的小名,“你明白么,般般” 望着他柔情似水的眼眸,荔知的后背却只有寒意刺过。 “……我明白了。”她哑声说。 谢兰胥笑了起来。 他靠近荔知,如鲤鱼啄吻在她的额头和鼻尖。 “我会保护你的,般般。” 作者有话说: 评论区偷梗
第73章 翌日, 荔知在宫正司听说了瑶华宫有个内侍上吊自杀的消息。 深宫里,最不干净的就是枯树和水井。 尽管这样的事情在宫中层出不穷,荔知的直觉还是让她仔细过问了这件事的原委。 当她得知那名内侍吊死的位置,谢兰胥的腰带在一瞬间闪入她的脑海。 那些褶皱和抓破的痕迹, 一下子有了解释。 一条性命因自己而死, 荔知不可能无动于衷,但说到底, 也仅仅好过无动于衷。如果发现瑶华宫宫人的是她, 她会怎么做 她只能庆幸, 谢兰胥让她不必做这个选择。 下值回家后,荔知毫不意外再次在屋里看见谢兰胥。 这位琅琊郡王, 可能忘记了郡王府在哪儿。接连几日,下值后就回荔宅, 连办公都在荔知的书房, 上值时两人再分道扬镳, 各走一条路入宫。 荔知挥走忽然浮现在眼前的淡紫色腰带和拼命挣扎不断抓挠腰带的双手,故意扬起若无其事的微笑, 走到罗汉床上的谢兰胥身边坐下。 她顺着他出神的方向看去,窗外是枯藤一般的紫藤。 “造谣生事的人已经找到了,你还在烦恼什么”荔知靠在他身上,轻声问。 谢兰胥抬起一手搂在她的肩上。 “事情解决得太简单了。”他缓缓说。 “简单还不好么”荔知哑然失笑, “京都那群衣食无忧的皇子, 怎么斗得过我的阿鲤” “不对。”谢兰胥摇了摇头,若有所思, “调查进行得太顺利了, 好像一切都被提前安排好了。” “阿鲤的意思是……” “有人在暗中相助。”谢兰胥说, “但我不知道是谁。” 荔知宽慰道:“船到桥头自然直, 该知道的时候,自然会知道的。只要他无意与我们为敌便是了。” 谢兰胥点了点头。 他忽然抚上她的肚子。 “你有服药吗”他看着荔知。 “什么药”荔知装傻。 谢兰胥直截了当地说:“避子的药。” 荔知当然有服。 她见过双生姊妹因药流血崩而亡,怎么可能会放任自己怀上一个注定要打掉的孩子 她挽上谢兰胥的脖子,亲昵地贴着他的脖颈,为的却是藏住自己的眼睛。 “阿鲤怎么说,我就怎么做。” 她希望他说出服药的指令,这样她就好光明正大,毫无愧疚地喝下他们的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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