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这香!” “宫正一定是在贵妃娘娘宫中闻到的。”女官笑道,“这种香料是海外进贡的珍品,只有贵妃和皇后可用。” “你确定只有贵妃和皇后可以用吗” 女官面露难色:“奴婢怎敢搪塞宫正寒兰香异常珍贵,后宫之中只有贵妃和皇后可用,否则奴婢怎么也会通融一下……” “我不是那个意思。”荔知说,“领取过寒兰香的人在尚宫局有记录吗” “有!有!” 荔知跟着女官回到尚宫局办公的堂屋,女官从众多档案中找出一份领用记录。 因为寒兰香珍贵,能用的人不多,即便五年的支用都只有薄薄一张纸。荔知看了一遍,便将所有领用人都记在了脑海。 “除了这上面的人,还有人能拿到寒兰香吗”荔知问。 “从尚宫局拿到的绝对没有,私自调用那是要掉脑袋的大事,奴婢们不敢这么做!”女官急忙说,“不过有的主子大方,说不定会拿去赏人,这就不是奴婢能清楚的事了。” “我知道了。”荔知说,“既然如此,我也不为难你。那就拿一点第一种香料吧。”荔知笑道。 走出尚宫局后,荔知直接拜访了瑶华宫。 后位空缺多年,有资格使用寒兰香的只有怡贵妃。那整整一页纸上的名单,都是出自瑶华宫的宫人。 瑶华宫的大宫女接待了她。 “寒兰香的赏赐记录” 大宫女姿容艳丽,眼神锐利,一看就十分精明,她听说了荔知的来意,两道秀眉紧紧地皱在一起。 “你们宫正司难道还管我们娘娘赏谁东西吗” “宫正司正在调查一起后宫疑案,还请姑姑行个方便。”荔知不卑不亢道。 “行方便你怎么不去找鹿昭仪行方便”大宫女尖锐道,“你竟然还有脸上我们瑶华宫来,当初要不是你……” “外边吵吵嚷嚷什么” 一声不耐烦的呵斥打断了大宫女的尖酸刻薄。 “娘娘!”大宫女快步走回怡贵妃身边,“是宫正司的宫正来了,说要查什么疑案,问我们宫里的寒兰香赏谁了。” 怡贵妃闻言冷哼一声,毫不掩饰脸上的嫌恶:“本宫赏谁都是本宫的自由,轮得到宫正司指手画脚” “就是!奴婢正在赶她走呢!”大宫女讨好地附和道,“娘娘头疼未愈,还是回去躺着吧。” “躺够了,躺晕了。” “那奴婢扶娘娘到花园里走走。” 眼看这主仆两人就要无视她离开了,荔知上前一步,朝怡贵妃行礼。 “娘娘身为皇贵妃,不仅深受皇上宠爱,代掌凤印多年,还德荣兼备,将后宫管理得有条不紊,使后宫嫔妃女官各司其职。奴婢今日上门请求贵妃娘娘的帮助,是因为女官本就为皇后服务,娘娘代掌凤印,与皇后无异,宫正司是后宫的宫正司,也是娘娘的宫正司。” “奴婢只想问几句话,此事关乎后宫安稳,还请娘娘行个方便。” 怡贵妃是个耳根子软的人,荔知已经清楚如何使她晕头转向。 果然,一番恭维下来,怡贵妃脸上的敌意少了不少,她半茫然半糊涂地说:“你要问什么话” “贵妃从尚宫局领用的寒兰香,除了自己使用以外,有没有赏赐给宫人” “我哪儿记得清楚……”怡贵妃满面狐疑,“这些不值钱的小玩意,赏就赏了,谁会去记这个” 荔知只好从她身边的大宫女下手。 “姑姑常日跟在娘娘身边,应该知晓一二吧” 大宫女不屑道: “寒兰香每年尚宫局给的只有那么点,平日我们都不会拿出来,怎会拿出去到处赏……” 她神色一变,忽然呀了一声。 “我想起来了!”大宫女转头看向仍然一脸疑惑的怡贵妃,“娘娘!之前你不是赏了许多出去么!” “什么时候赏的”怡贵妃还没想起来。 “哎呀!就是为了……”大宫女凑近怡贵妃耳边,窃窃私语。 怡贵妃一脸豁然开朗。 “没错,我想起来了。我又不缺那玩意,瑶华宫多得是香用不完。他帮我办了事,我就顺手赏出去了。” 怡贵妃说出的那个人名,如一团乱麻中的一根线头,荔知找到了线头,便离串联起整个真相不远了。 一切都那么不可思议,却有那么顺理成章。 …… 夜幕,很快落了下来。 因为灵感泉涌,皇帝今夜没有召幸嫔妃,而是在紫微宫里捣鼓木工活。 作为皇帝身边的大内总管,高善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帝的两面性,一方面,他从不怠政,登基以后,他上过的朝是前朝数个皇帝之和,另一方面,他癖好独特,永远在尝试新的东西,绘画、木工、音律……都是他闲暇时候钻研的。 皇帝曾说,他幼时家境贫寒,学什么都要束脩,家里出不起这个钱,他便只能在街上四处闲逛。 做皇帝最大的好处就是,想学什么,都有名家大拿来教。 在高善看来,这都是皇帝的客套话,他们都心知肚明,做皇帝最大的好处并不在此。 眼见谢慎从打了一个哈欠,高善立即妥帖地送上热茶。 皇帝抿了一口就退还了茶盏,高善明白,这是皇帝要就寝的意思了。 他唤宫女如鱼贯入,伺候皇帝入寝。 皇帝换上寝衣,躺上明黄的龙床后,一直要等到皇帝响起均匀的呼吸声,高善一日的差事才会暂且告一段落。他将皇帝交给值夜的宫人,悄声退出紫微宫。 作为大内总管,他在紫微宫有自己的住处,不必和其他内侍一起挤在狭小恶臭的耳房之中。 他的房间,空旷得就像无人居住。 高善回到自己的卧房,刚要解衣沐浴,一名内侍匆匆赶来,对他耳语了几句。高善来不及系上取下的压襟便匆匆赶往冷宫。 他提着灯笼,脚步急促地走在寂静的宫道上。小太监趋步跟在他身后,灯笼的光和月光融合在一起,照得一高一矮两个影子都像夜雾一般浅淡。 到了冷宫,两个守门的内侍见了他,自觉地打开了冷宫的门。 高善和小太监长驱直入,最后停在一间亮着灯的破败小院外。高善将手中的灯笼交给小太监,让他留在屋外,而自己径直走了进去。 不一会,屋里就响起了高善的声音。 “……说了多少次了,不让你出去,是为了你好。” “这是你爱吃的乳糖,你吃了糖,今晚就不许出去了。” “六皇子很好,又胖了些,长得越来越像你了。我来的时候他已经睡下了,你要想去看,也要等到明日再说。” 高善耐心劝说着,终于让满面泪痕的女人闭上了疲倦的眼。 他惨白的脸色,在昏黄的烛光映照下反而有了血色。他望着在他腿上不知不觉睡着的女人,消瘦的手指轻轻拂过她鬓边花白的头发。 许久后,他将女人的头放回了枕头,起身站了起来。 捏好被角,吹灭蜡烛,他最后看了一眼熟睡的女人,迈步走出了破败的小院。 十年如一日,他都是这么过来的。 走出小院,他脸上隐约可见的一抹温情被夜风卷走,重新变了那个让人闻风丧胆的高公公。 离开冷宫后,高善叮嘱守门之人要警醒之后,两个内侍忙不迭地保证会睁大眼睛。 他接过小太监手里的灯笼,往紫微宫返去。 转过冷宫的宫道,高善忽然停下脚步。 夜色之中,荔知从墙边站直了身体,和他微笑着四目相对。 “高公公,这么晚了,你在冷宫做什么”
第89章 “这不是你该问的, 荔宫正。” 夜色之中,高善的神色平静而冷漠,冷风拂动他的衣袖,就像吹过深而暗的洞穴, 发出空洞的声响。 “在皇宫里, 有些事情知道的少一些,能够活得长一些。” 荔知走到高善面前, 站定。 兰香若有若无。 近在咫尺, 高善更像是一面匆匆打造的棺材板, 干裂的表面,黯淡的颜色, 狭窄而单薄的厚度,冷冰冰的温度。 他的鬓发还是乌黑的, 眼睛里却已经没有活着的光。 “公公见过我的双生姊妹么” 高善不言不语, 眼神闪动了一下。 “……既然见过, 就应当知道,我和公公, 同是天涯沦落人。” 高善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神情没有一丝波动。 “宫正说笑了,我们并非一路人。” “若非一路人,公公今夜就不会在此。”荔知的目光, 落在他少了压襟的内侍官服上, “我们都无法释怀,所以我们是一路人。” 高善没有说话。 荔知说:“我知道公公前呼后拥, 大权在握, 但宫中人多眼杂, 公公总有走不开的时候。依里边那人的性子, 恐怕不会每一次都这么听话。宫正司可以在公公力所不及的时候,为她提供庇护。” 漫长的沉默后,高善开口了: “你要什么” “什么都不要。” 荔知的回答超乎高善的意料,那张古井无波的脸上第一次出现表情。 “你什么都不要” “为惠而望报,对公公这样的人并不管用。”荔知说,“如果公公不想履行承诺,就是一百个我,也斗不过一个公公。与其让公公费神,不如我自己放弃这个念头。” 面对后宫有第一煞神名号的高善,荔知神色从容,微笑淡定。 “荔知只望公公做出抉择的时候,莫要忘记今晚。” 笑了笑,荔知不再等待高善的回答,转身离开了冷宫外的宫道。 身后静悄悄的,一束目光久久地停留在她身上。 荔知回到长秋殿,见到鹿窈,告知她装神弄鬼之人是冷宫里跑出来的发疯嫔妃。 冷宫里多的是这样的可怜人,鹿窈并未细问,得到保证长秋殿不会再闹鬼便让她离开了。 第二天清晨,她带着两名女官再次来访冷宫。 把手宫门的两个内侍见她一愣。 “开门,宫正司稽查冷宫内务。” 荔知走进冷宫后,让两个女官分别去巡查不同方向,而她独自一人走向最里端的破败小院。 即便是白日的冷宫,也充斥着一股凄凄惨惨的气息。 坐上宫正的位置,宫中所有嫔妃和宫人的背景都在她的脑海之中。 石映月,封号采女,六皇子的生母。 荔知推开摇摇欲坠的小木门,看见坐在桌前的石映月。她借着窗外的日光,正在缝制一双虎头鞋,听见开门的声音,抬头看来,一脸惊讶。 她看上去就像一个再正常不过的母亲。 石映月看着站在门口,身穿高级女官衣裳的荔知,犹豫片刻,主动开口道:“你是来找淑妃娘娘的吗她在隔壁主殿,你走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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