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低着头,两手交叠放在胸前,非常规矩又克制地站着,一脸卑微又隐忍的模样。 前前后后仿佛不是一个人。 晦涩在他眼里一闪而过,他擦过她的肩,沉默地离开。 姜馥还是那样恭敬地站着,脸上的哀戚不变,仿佛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中,她没抬头,也没注意到李砚的情绪变化。 李砚走后没多久,一个纸团就被掷到她跟前的桌案上,跟着滚落到她的脚前,她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并不理睬。 一个跳脱的身形捉住了她的手,直接把她往外拽。 “怎么啦,勾起伤心事了,心情不好?” 罗执弯着眼笑着,张扬的金色卷毛根根竖起,意气风发。 外头敞亮,空气也新鲜,长亭旁边就是一条湖,湖水清澈,里面的野草却疯长得不像话,像是很久没有人打理,跟旁边的长亭有些格格不入。 姜馥被他这么一拽,头脑有些昏涨,她睨他一眼,道: “你怎么也来了?” 她可不记得宫宴有邀请外族的习惯。 “我不请自来,就是为了见你呀。” 他有些得意地捋了捋下巴上根本不存在的胡须,向她展示他能自由进出皇宫的能力。 “脸皮真厚。” 湖里的野草莫名地对姜馥有巨大的吸引力,她说完这句话,目光就落在上面,心底里却渐渐生出一点恶心感,喘不上气来。 “你看我今天的这身装扮,是不是很好看?” 等姜馥的视线回转过来,罗执便挑着眼皮,露出尖牙,坐了个鬼脸。 但她心底却涌出更多更多的恶心感来,窒息感在她的胸腔不断放大,像是有一双大手,在扼紧她的脖子。 她艰难地喘气,视线变得模糊不清。 “你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白啊?我吓到你了吗?” 眼前的小脸血色尽褪,面色惨白,嘴唇发青,单薄的身子摇摇欲坠。 罗执眼疾手快地接过她,才发觉她的身体冰凉,凉意一点点透过皮肤沁进骨髓里。 胃里撕扯的窒息感一波强过一波,姜馥咬紧唇瓣,唇上的痛意使她的脑子清醒了些,她手指蜷紧,指甲深深掐进肉里。 她挣扎着,想从他的怀抱里起来。 这里人多眼杂,就算她一个人在这打滚,要好过躺在一个异族人的怀抱里。 到时候对她不利,对李砚也不利。 一想到他可能会误会,姜馥挣扎得更剧烈了些。 “你别动呀,我抱你去找太医吧。” 罗执牢牢箍住她的肩膀,不让她乱动,作势抱起她就往外冲。 外头是大厅,人会更多。 姜馥一口咬在他的肩膀,不让他去。她用了死力,牙齿里浸上湿意,淡淡的血腥味涌入口腔。 她强撑着一口气,只为让他放下她。 “你不会想等着那阉人来救你吧,他跟陛下在议事呢,等他来了,你都凉了!” 罗执强忍住肩膀上的痛意,强烈的恐慌感漫上他整个大脑,他的两条腿不停地打颤,冷汗从脖子上滑下来。 “你要是去,我就死在你面前。” 她作出咬舌自尽的样子,声音哑着,却带着一股决绝。 “哟,这不是姜小姐吗?宴会不去,在这里偷偷跟外男私会?” 尖利的嗓音传过来,袁婉扭着腰,一步步地踏过来,步摇在头上乱舞,额前的黑发披散,像个恶鬼。 怨毒又刻薄的声音一点点地落在姜馥身上: “姜小姐,李砚那种阉人果然满足不了你啊,光天化日之下你跟一个外男又搂又抱?笑死人了。” 红色指甲掐起姜馥的脸,下颚快要断裂的痛意传入她的脑海,她挣扎起来,头发也被扯乱。 “疯婆子,干什么?” 罗执一脚踹向她,把她踹倒在地。 袁婉捂着发痛的腹部厉声尖叫,黑发里露出的一只眼睛可怕而狠毒,“来人啊,快来人哪。” 尖叫声迅速传进大殿里,殿里的王亲贵族和各宫嫔妃都循声而来,人越来越多。 “大家看哪,姜馥这个不要脸的贱人,嫁给掌印还不够,光天化日之下就和外族人勾三搭四,她身为前朝余孽,不处死就算了,还做出这么丢尽脸面的事,让我们国家怎么在番邦人面前抬得起头?” 她声泪俱下,歪倒在地。 堂堂一国的贵妃娘娘,被人打倒在地,前朝的灭国公主趴在外族人的怀里苟且偷生,身为人妇不遵守三从四德,真是天大的笑话。 她的这一番话精准击中各个人群,众人附和着她,嘴里跟着说出不干不净的话来,把矛头对准了姜馥。 姜馥的胃里难受,这些人的话就像个炸弹,一齐在她耳边炸开,不断作响。 士兵团团将他们围住,动弹不得。 “罗殿下,本宫好心劝你一句,把她放下,不要牵扯进我们国家的事来,否则,这后果,不是你能担得起的。” “而且,本宫并不记得邀请过你,你私自进出皇宫,倘若被你父皇知道了...” 袁婉恶狠狠地笑着,正义此时全站在她那一方,她话里话外威胁着他,逼他就范。 他们国家小得可怜,战力不敌,随时可能被吞没,不复存在了。 罗执脸色难看起来,锐利的刀锋把他团团围住,只要再进一寸,就能将他整个人四分五裂,包括他怀里的姜馥。 “放我下来。” 姜馥虚弱地喘气。 今日的一切都是被算计好的,袁婉趁着李砚不在,想要置她于死地,让她身败名裂。 她不能拉上一个国家为她陪葬。 罗执没动,眉眼里带上一股执拗。 “哟,还真是一对痴男怨女啊,这么情意绵绵?姜馥,我要是你,我就一头跳那湖里淹死了,贱人。” 罗执听得青筋直跳,姜馥的呼吸越来越弱,他的眼里暗冷,涌现出杀意来。 姜馥及时按住他的手,在他耳边说了什么,罗执脸色松动,把她放了下来。 - 袁婉见他走了,笑得更加放肆,她抬眼盯了一会那被头发挡住的苍白小脸,继续添火: “姜馥,你不如就在大家的见证下,一死了之吧,如果你还有最基本的尊严的话。” 她笑起来,被头发盖住的半张脸显得格外狰狞。 姜馥躺在地上,全身蜷曲着,她张大了嘴艰难地呼吸,脸色开始灰白。 她不动,也不想搭理她。 袁婉面子上挂不住,但还是保持着得体的微笑,她把手指放在嘴边,作出个小声的动作,轻声道: “不如大家就都散了,她毕竟也要脸面,这么多人看着她,她也不好意思跳,大家都出去,就让本宫做个见证就好。” 此话一出,众人都四散退去,谁也不想真的沾染这些晦气的东西,顿时都觉得贵妃娘娘识大体,顾大局。 等众人一走,袁婉也懒得再维持表面的笑容,她面容狰狞起来,把遮住半张脸的黑发撩了起来,露出空洞洞的另一只眼。 “你看到了吗?贱人,拜你所赐。今天你就识相点,跳进那里面,给本宫谢个罪吧,本宫大人有大量,等你下了地后,不会亏待你的。” “你喝了我给的酒,就算是金刚大汉,也撑不住,趁早死了,也免受折磨。” 她咬牙切齿,居高临下地盯着在地上不断打滚的姜馥,笑得眼泪也跟着掉下来,淌过空洞洞的眼眶, “你知道为什么陛下曾经那么喜欢你,现在要不顾一切地杀了你吗?” “反正你也要死了,不妨告诉你——”,袁婉笑得悲戚,仿佛在诉说她自己,“——因为你挡了他的路,你那老父亲狡猾得很,死之前还留了封遗诏,那封遗诏就是给你的,他早就知道陛下野心大,怕日后你控制不住他,特意留了给你防身的,没想到这到成了害死你的利器。” “姜馥啊,要怪就怪你父亲吧,哦,听说你父亲还给你找了个护卫,可那位护卫到死也没出现,哈哈哈。” “要怪就怪你父亲吧。” 袁婉笑嘻嘻的,眼泪一波一波地从空洞洞的眼眶里落下来,她慢慢地走到姜馥面前,蹲下来,欣赏她痛苦的表情。 她面容越是痛苦,她心里越是畅快。 听到袁婉的回答,姜馥心里并不意外,她挣扎着抬起头,故意激她: “陛下就算如今再怎么宠爱你,你也不知道遗诏在哪吧?你贵为贵妃娘娘,虽然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还不是不知道枕边人的心事,还不是得处处看他脸色?” 她如果真死了,袁婉就是第一个被推出局的人。 袁婉轻而易举地被激怒,她涨红了脸,大叫着争辩:“遗诏就是那幅画像,只有你能解开,遗诏是锁,你是密码,但如今你马上要死了,那幅画像自然就废了。” 袁婉笑容更艳了几分,“这个事情连陛下都不知道,是我偷听了你父亲的谈话来的,不过很快,这个秘密就永远不会有人知道了。” 她站起来,眼神死死地盯着湖面,一脚踹向姜馥。 预料之中的死亡并没有来到,姜馥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紧拽住了她的腿。 “怎么回事?你..你是装的..” 姜馥力大得出奇,袁婉半分也没挣动,头上冒出冷汗。 “你的破绽太多了,蠢笨如猪。” 姜馥有些残忍地笑起来,把她的腿用力抬高,几乎成了一字型,只剩一只脚垫地,姿势极为难堪。 胯.部有些撕扯的痛感,袁婉恐惧地颤抖起来,空洞的眼眶也有了波动。 “你放..放开我,我不是你的仇人,李牧才是,是他让我干的,我是无辜的,你要报仇找他,不要找我!” 她脸色灰白,用力尖叫起来。 “叫这么大声,一会把其他人都引过来了,不过我要是你,这么丑陋的一张脸被人看见了,肯定一头跳湖里,以死谢罪。” 姜馥瞅了瞅身旁的那条湖,暗示意味明显。 “你猜你让陛下在这么多人面前丢了面子,你还能不能好好活着?与其受尽折磨,不如现在早死,痛快一些。” 袁婉一下紧紧闭上嘴巴,不敢再发出任何声音。 她笑起来,一如袁婉对她的模样,一脚踹向她的腿,逼她跪下。 接下来,是两巴掌,狠狠地扇在袁婉的脸上,刮过道道血痕,把她打偏头去。 那空洞的眼眶里跟着流下两道血痕,触目惊心。 她自诩不是一个仁慈的人,任何人给她的一切,她都会如数还回去。 “是我请你下去,还是你自己下去?” 时间太长,已经有一部分人等得不耐烦了,正朝这边走过来。 悉悉索索的脚步声让袁婉小幅度地挣扎起来,但她额前的黑发被姜馥用力一撕,整大块地掉下来,再无遮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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