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大皇子身份金贵,平时吃穿用度样样精致,接触的东西甚多。他们不可随意打砸,只能小心检查,可惜看了好几遍都没结果。 陛下严令审查此事,殿前司负责为陛下查案,一天一夜过去都无结果,陛下定要追责。 为了尽快找出端倪,负责此事的十来个人皆神色紧张,低着头在屋内聚精会神地搜查,不敢有一丝遗漏。 李指挥在殿前司里是要职,自然也参与到了此事里。按着皇后娘娘身边的亲信所言,他要找的东西就是大皇子在国子监所用的那一堆里面。 国子监东西不多,都单独放在一间里,且审查过好几遍,不曾发现任何问题。 他板着脸四处走了走,照例叮嘱底下的人好好干活,最后才走到了这间屋子里。 屋中此时只有一个人在反复查看这些东西,他正小心地捧着砚台查看有无玄机,见是指挥来了,当时便将东西放下,双手抱拳,低头说着:“指挥。” 李指挥点点头,沉声问:“查的如何了?” 说着,他随手拿起一支毛笔打量了番,说道:“我记得这边的东西已经反复验收过好几遍了,都没什么结果,你出去吧,我再自己看一遍。” 同样是殿前司的人,那人并未怀疑,将东西放下便颔首说:“是。” 待他一走,李指挥便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那只紫玉竹狼毫填入了袖中,又拿出了今日皇后娘娘交给他的那支一模一样的出来,放回了远处。 正当他消磨时间等着出去按着要求焚烧时,从外面走进一人唤着:“李指挥,太极殿那边有要事,您快去候命吧!” “来了!” 做贼心虚时最忌讳节外生枝,可陛下传唤,李指挥也没办法。他只好将毛笔往袖管里又送了送,再用手指摁住有些宽松的袖口,疾步往外走。 前殿司设置在汤泉宫的东南侧,有宫墙相隔,不属后宫范围。 但每每去太极殿时,便会经过梅林旁的官道一路向西,直直通到太极殿前。 殿前司入宫仪态有要求,需目不斜视,右手握于剑身中前段,左手下垂,以示军纪。李指挥本就心虚,且陛下传召得急,他只得挺直了腰板快速去御前。 慌张间,袖管里不慎落出一物,坠入薄薄细雪间。 不多时,从梅林中娉婷走出一个眉目清冷的女子,她亲自弯腰拾起遗落之物,嗓音柔婉动听:“紫玉竹狼毫乃是毛笔中极珍贵的罕见之物,天下学子莫不以拥有紫玉竹狼毫为荣,这儿怎么会遗落一支?”
第66章 殿前血 替罪羊 冰天雪地里, 来的人仍然穿着一身水碧色的宫裙,她肤色白皙,容貌清冷如月, 在微绽的红梅林里,更显的孤冷出尘。 身边侍奉她的雨菱说着惊讶地说着:“这条路除了宫里妃嫔, 殿前司和一些外臣也会经由此处去太极殿,算起来可不少人呢。便是这紫玉竹狼毫毛笔再珍贵, 如今您是妃嫔,也不好大张旗鼓地去寻失主。” 钟美人低眉看着手中珍贵的毛笔, 温声说:“就是因为珍贵,我也不好放任它被遗留在这。若是被哪个宫人捡去变卖了银钱, 反而是辱没了这支笔的风韵。” 雨菱劝着:“小主一向爱惜文房四宝, 不如便先将这只毛笔收起来吧,这东西不论交给谁都会惹来麻烦,倒不如您先保管着,若是有缘, 咱们再物归原主。” 手中的毛笔虽是竹所制, 却质感通透如玉,在阳光下透着墨紫色, 触手微凉。 钟美人记得, 书上说紫玉竹狼毫极为罕有,除了合适的紫玉竹难寻外, 最精妙的却在于技艺, 十分巧夺天工。 重一分则沉, 轻一分则飘, 上好的狼毫点墨, 挥写时行云流水。 她放在手里仔细感受了番, 质感外形都分毫不差,却是感觉稍稍重了一丝。虽丝毫不影响写字,但差一丝完美的感觉,还是让钟美人有些遗憾。 也许是因为使用紫玉竹狼毫的人多为男子,因此重量也是根据男子的习惯而打造的,女子手轻,这才拿着稍沉了些。 小小的一支毛笔此时仿若重于千斤,钟美人看了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先收起来吧。” “回霁月殿。” 大皇子的消息很快就传遍了各宫。 后宫中唯一的皇子出了事,又在当晚牵连了最得宠的珍嫔,险些被奸人所害,宫中妃嫔除了惊惧谨慎,却也都在暗中打听。 永安宫同心殿。 毓贵嫔正在细细地打量一件杏粉色的薄绸舞衣,见绿宛进来,淡淡问着:“怎么样了?” 绿宛快步进来,低声说:“听说一天一夜过去了,各处都没有进展,陛下在太极殿大发雷霆,派人再去审查呢。” 毓贵嫔眉眼平静,事不关己般嗤了声:“表哥后宫的这些女人不得宠,倒是一个赛一个的难缠。大皇子中毒,高兴的人可多了去了。倒是可笑,好像没了一个大皇子,她们自个儿就能生下皇子似的。” 牵唇一笑,绿宛低眉说着:“大皇子中毒,最痛苦的怕就是王淑妃了。听说从前在太子府上的时候她便刻薄嚣张,又运道好,刚进宫就生了大皇子,谁都不放在眼里。宫里被她欺辱过的妃嫔怕是两只手都数不过来,人人都等着看她的好戏,奴婢倒不知道了,谁这么好手腕下了手,连陛下都查不出。” 细白的柔荑拎起舞衣,细致地打量着细节和走线,淡声道:“宫里的人怎么争斗都不要紧,只要火不烧到本宫这,坐观山虎斗就是了。这些不相干的女人除了会跟本宫争陛下还有什么用?” 说罢,她忽而想起了什么,偏头问着:“珍嫔那边的事可查出来什么了?” 绿宛福身说:“只知昨夜珍嫔宫里的宫女意图往披香殿□□来陷害珍嫔,听说,还是见不得人的媚……药,押着人去受训处的时候,还没到人就自尽了,线索断了,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了。” “媚药?”毓贵嫔冷笑了声,“怕是珍嫔自己安排的,然后假借大皇子中毒一事博取陛下的同情才是。人人都说珍嫔得宠,她不过就是仗着一张脸去装柔弱,惹陛下心疼罢了,陛下什么美人没见过?怎么偏偏对她不一样,所无媚药,她怎么勾的住陛下,真是贱胚子。” 见娘娘提起珍嫔便来了火,绿宛当下也不敢多说,忙劝着:“小主说的不无道理,陛下从未对哪个女子上过心,又怎么会平白无故待珍嫔有所不同,她定是使了些手腕才是。娘娘和陛下的情谊才是万中无一呢。” “想来陛下如今只是因为怜惜您,还将您当做妹妹,这才不……”绿宛顿了顿,赶紧说着,“等除夕宫宴,您定能一举将陛下的目光拿下。” 说起陛下和除夕宫宴,毓贵嫔的眼中才变得柔软和希冀起来。 她一定要抓住机会,将表哥的心栓在自己身边。 毓贵嫔的视线从舞衣上挪开,转身坐到了主位上,问着:“朱宝林最近可还安分?” 绿宛瞧一眼绘竹馆的方向:“她连动两次胎气,惹的陛下不悦,这阵子都在绘竹馆养胎,不曾出过门。奴婢隔着窗口看过一眼,气色倒还好,就是精神有些恹恹。” “说是养胎,陛下却不许她随意出门,也不许别人再来探望,同禁足又有什么两样?肚子里揣着个金疙瘩又如何,还不是处处受气。” 朱宝林不过是一个小门小户姿色平平的女人,毓贵嫔打心眼不把朱宝林看在眼里。但她三番五次仗着肚子里的孩子接近陛下,不把她这个主位放在眼里,依旧让她觉得发自内心的厌恶。 她一定要在朱宝林这一胎生下来之前成为表哥的女人才是。 三日后。 太极殿前,沈淮坐在主位上,冷眼看向下方跪着的满身是血的宫女,眼中冰冷暗沉。 他的两侧分别坐着皇后,宓贤妃和王淑妃,看着下跪的宫女,神色不一。 押送宫女来的侍卫单膝跪下,低头恭敬道:“启禀陛下,受训处连审了几日,终于撬开了她的嘴,她承认是她给大皇子下了毒。” 殿内跪着的宫女已经被折磨的不像人样,浑身是血,身上被刀割得到处是伤口,好几处血肉模糊。一只眼睛红肿得几乎睁不开,不知是瞎了还是怎么。 辨认出是谁以后,王淑妃登时便惊呼出了声。 “碧衣?!”王淑妃红着眼瞪向她,怒得抓紧了手下的扶手。 碧衣一向是给大皇子煎药熬药的宫女,是自入宫起便跟着她的老人,向来做事稳重妥帖,连芝桐都夸过她踏实。谁知竟也是背主求荣之人! 得知身边人背叛,王淑妃恨不得现在就冲上去扇她的巴掌。 可碍于陛下在场,又是太极殿,王淑妃就算是万般怒火也不敢在这个时候撒,只能恨恨地咬紧牙根,深呼吸了好几口气,硬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来。 沈淮冷冷扫一眼王淑妃,下巴微抬,不怒自威:“你就是意欲谋害大皇子的宫女?” 他冷淡的嗓音回响在偌大的太极殿内,万人之上的帝王之气威慑地碧衣惊惧不已。 她惊慌失措,仿佛四肢百骸的痛苦都被恐惧减轻了般,说道:“是奴婢一人做的,无人指使!!!” 碧衣在受训处受了三四日的重刑,此时已经有些目光涣散了,面对陛下的询问如同一只惊弓之鸟。 皇后的眉头微不可查地一皱,淡声说着:“陛下问你什么你说便是了,如此说来,你身后定是有人指使才对。” 说罢,她意有所指地看向碧衣,眼中带着似有若无的暗示。 看到皇后的目光,碧衣的眼睛骤然清醒了一瞬,她看向陛下凄厉地高声喊道:“王淑妃为人残暴,待下人苛刻,奴婢早就心生怨恨已久,苦苦忍耐了几年,终于寻到了机会下手。奴婢一人做事一人当,奴婢不后悔!” 这话乍一听合理,但却经不起推敲,漏洞颇多。 宓贤妃冷冷拧眉道:“你若恨毒了王淑妃,也该对王淑妃下手才是,大皇子只是一个孩童,你对他下手又有何用?何况你只是区区一个婢女,又如何得来的毒?” 两个问题直戳核心,碧衣有一刹那的慌乱。 提起王淑妃,碧衣的眼神立刻变得犀利起来,立刻反驳道:“一下子杀了她又有什么意思,得要她日日守着大皇子痛心疾首才好!奴婢自知罪孽深重,不劳烦陛下亲自动手!” 说罢,她直直扑向陛下的方向。 身侧看守的侍卫下意识拿刀去挡,碧衣毫不犹豫拔出佩剑抹向自己的脖子,当场血溅太极殿。 沈淮的脸色顿时阴沉得不像话。 一个两个都视死如归,他还治不了她们了不成! “来人!将她身边来往密切的宫女全部排查一遍!谋害皇厮,欺君罔上,将她一脉全部押至大牢,七日后问斩!” 殿外立刻进来几个侍卫将碧衣的尸首拖走,蔡山急忙说着:“陛下,前殿污秽,别冲撞了龙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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