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霜思及宁晏在宁家这么多年,从不委屈了自己,索性丢开。 老天爷对宁晏还算体贴,午后她的月事提前驾到。 总算能歇几日了。 她窝在罗汉床上用汤婆子捂着肚子,神色恹恹的,提不起精神。 偏生邀了燕翎夜里用膳,下午申时初刻,她强撑起身子要下床,如霜在一旁拦住她, “主子,您跟世子爷说了一声,他必定不会在意的,您身子要紧。” 宁晏这个人,极讲信誉,她不喜欢食言。万一燕翎推了差事回来,她却让他落空多不好。 “老是窝在床上,也不舒服,走动一下,兴许好受些。” 见她坚持,如霜不敢拦。 宁晏搭着她的手去了厨房,她打算给燕翎做一道拿手的油焖大虾,明熙堂后罩房有个小厨房,厨娘原先是燕翎惯用的慧婆子,听闻是公主府的老人,宁晏没打算换,今日她要亲自下厨,便让慧婆子给打下手,慧婆子帮着她拔虾线,按照宁晏的要求清洗虾子。 宁晏呢,则去厨房准备佐料,熬制汤水,配料可是一门学问,也算是宁晏的拿手绝招,葱姜蒜一一切好,大约耗了整整一个时辰,熬制了她独门秘方的汤料,那头慧婆子的虾子也洗干净了,论理可以下锅了,只是这道油焖大虾,得先下锅炸一道,再焖熬,每一道工序的时长与入口的时间都是极有讲究的,失之毫厘差之千里,宁晏吩咐如霜去前院候着,燕翎一回来便禀报她,她便可掐好时间下锅。 等待的间隙,小腹疼得厉害,额尖冒出一层细密的薄汗,如月搀着她在厨房隔壁的小耳房歇息,汤婆子虽搁在手里,人却还是冰冷的,直到一碗红糖姜茶下肚,才好受一些。 宁晏这一等一直等到酉时三刻,燕翎不仅人没回来,也没递个消息,大约是有急差出去了,宁晏觉得可惜,好好的汤汁岂不浪费了,恰在这时,如霜来报,说是淳安公主来了。 宁晏神色一亮,赶忙下锅给淳安公主做油焖大虾。 早在两日前,宁晏与燕翎和好时,便往宫里去了信,彼时淳安公主被皇帝禁足,不敢出宫来探望她,今日得了机会偷偷溜出来,结果撞上一锅香喷喷的油焖大虾。 淳安公主闻着那味口水都流出来了,都顾不上问宁晏与燕翎的情形,吃得满嘴是油意犹未尽,等她吃到一半,瞥见宁晏时不时往门口方向瞟,心中疑虑,停了下来, “怎么?今天这锅原本是给燕翎做的?”语气酸溜溜的,有些吃味。 她这四日见不着宁晏,心中惦记着很,也顺道惦记她的手艺,她身为公主,想吃什么一声令下宁晏便得乖乖做好送去宫中,只是她不想这么做,不想把宁晏当厨子,结果她舍不得宁晏吃苦,现在宁晏屁颠颠给燕翎做? 宁晏失笑一声,便将前因后果告诉了淳安公主。 淳安公主抓住了重点,“这么说,本该燕翎吃的油焖大虾入了我的嘴?很好,本公主一滴油都不给他剩。” 宁晏捧腹大笑。 淳安公主临走时,搭着她肩嘱咐道, “燕翎不知好歹,你以后不必给他做了,给他吃,那便是暴殄天物,我都舍不得劳烦你,他更不配。” 又看了一眼暗沉的天,啧了一声,懊恼道,“我不能久留,这几日担心你寝食难安,这还是五皇兄给我打掩护,我才得以偷偷溜出宫,万一被父皇发现,必定是一顿板子。” 宁晏从来没有被人这么坚定地选择过,眼眶泛红。 淳安公主见她眼波盈盈,十分不好意思,挠了挠后脑勺, “等我公主府开府,你便时不时过来住,咱们吃香喝辣,把酒言欢。对了,能吃你一锅油焖大虾,真挨一顿打也值得。” 她潇洒地挥挥手,上了宫车。 宁晏伫立在夜色里,静静目送宫车走远,好半晌方舍得收回视线,扭头瞧见陈管家,撑着发酸的腰问, “世子爷今日去了何处?” 陈管家并不知宁晏约了燕翎用膳的事,便如实禀道,“世子爷下了衙便去了戚府,世子爷自来与戚家少爷戚无忌交好,定是在那边用了膳。” 宁晏神色有一瞬间的恍然,旋即迈进了门槛。 幸好淳安公主驾到,没浪费她那锅顶尖的汤料。 至于燕翎嘛,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回到明熙堂,洗洗身子便躺着。 大约是亥时初刻,燕翎便回来了,先进了内室没瞧见宁晏的身影,扭头往碧纱橱方向一扫,目光瞬间便凝住了。 灯下美人如玉,歪歪斜斜托着腮,正依着引枕翻书,她十分专注,神采奕奕的眸中似流淌着清风皓月,眼梢极是好看,有如曳出的蝶翼,一闪一眨,如清羽在他心坎一把拂过。 燕翎喉结滚动,下意识往里面走,忽然发现罗汉床上整整齐齐铺着被褥,旁边隔着一桌案,上头放着宁晏日常用物,顿时眉头皱起, “好端端的,怎么分床睡?”是恼他今日清晨要狠了吗? 宁晏听到声响,这才慢悠悠抬起眼,脸上没有半丝异样,反而笑吟吟解释, “世子爷,我小日子来了,怕打搅您,这几日妾身便不伺候了。” 燕翎抿了抿唇,事实上他并不介意与她同睡,只是她都已铺好了床,话便吞了回去,再回眸瞅了一眼空荡荡的拔步床,心中有些不是滋味,独自往浴室去了。 宁晏瞥了一眼他的背影,他并不提去戚府的事,可见已忘了昨夜的约定,也罢,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她看了半个时辰的书,眼眸有些酸胀,阖上书册,吹灯躺下了。 燕翎洗好出来,下意识往碧纱橱里看了一眼,灯色洒落一片清晖,光影在她身上浮动,她睡得无声无息, 燕翎上了床,罕见有些睡不着。 倒也不是旁的缘故,就是想着小妻子近在迟尺,却分床睡,有些古怪。 她过于客气生疏了。 再者,那罗汉床那么小,她睡得舒服吗? 宁晏半睡半醒听到动静,撑起身往里唤了一声, “世子爷,您怎么睡不着?” 燕翎坐了起来,宁晏没有陪他一起睡,拔步床的红帐便没放下,隔着碧纱橱的苏绣屏风,他几乎能看到她模模糊糊的面容。 “你小日子有多久?”他嗓音又沉又哑, 宁晏愣住了,他就这么忍不了?既是如此馋,成亲两个月不圆房怎么受得住? 喃喃道,“四到五日。” 里面一阵沉默。 宁晏心中犯起嘀咕,世家宅院里,正妻来了月事便安排通房伺候夫君,宁晏一没生子,二不乐意,况且燕翎先前已承诺不纳妾,宁晏自然不可能给他塞女人。 只是他身子血气方刚,又刚尝了滋味,这会儿忍不住也能理解, 总不能帮他吧,她真的做不到。 夫妻二人就这么隔着碧纱橱,两两相望,谁也不吭声。 廊外的光透过琉璃窗模糊地映进来。 燕翎的脸色是瞧不清的,可那伟岸的轮廓却落在她眼里。 倏忽间,二人异口同声, “以后你来小日子,我们不必分床。” “要不以后小日子,您就回书房睡吧…” 两个人几乎在一瞬间都怔了一下。 宁晏纤指慢吞吞拽紧了被褥,脸上交织着尴尬与愧色,缩入了被褥里。 燕翎神色则彻底沉下来。 翌日晨起,燕翎醒时,宁晏也强打起精神起床,要伺候他穿戴,燕翎却表示不必,又看了一眼她恹恹的脸色,“罗汉床窄,睡着不舒服,这几日我去书房,待你好了我再回来。” 他虽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也晓得女人这几日得要好好养着,他在这,还得连累她。 燕翎脸上没有半点恼怒的样子,宁晏便知他是真心话了,笑着道好。 这么一来,二人算是约定,以后宁晏小日子,燕翎便不用来后院了。 宁晏虽可以不伺候燕翎,却还是强撑着不适去给徐氏请安,徐氏上回帮了她大忙,这份恩情她记在心里,到了容山堂,听到里面一片笑声。 二房和三房的两位老太太都在,屋子里花团锦簇,其乐融融。 众人见她来了,笑声一收,纷纷打量她,行宫里闹出了那么大笑话,燕翎竟然没把宁氏怎么着,又念着燕翎这样的人物,竟是不被宁晏所喜,可见这宁氏有多不知好歹,心里又酸又怒。 宁晏对偏房诸人的神色熟视无睹,由如霜扶着朝徐氏行了礼,二少夫人秦氏原是坐在徐氏的下首,瞥见她来了,连忙将位置让开, “大嫂来的正好,戚侯府的侯夫人明日做寿,我们燕家与戚家是世交,嫂嫂怕是得领衔去一趟。” 宁晏依着徐氏坐下,“母亲是什么打算?” 徐氏手里抱着小孙子康康,笑容满面地与她道,“论理你是长媳,自然是该去的。”她注意到宁晏脸上并无兴趣,话便留了余地。 她手里拿着一个拨浪鼓,康康瞧着稀奇,胖乎乎的双手去捉,扑腾一下,拨浪鼓便摔宁晏怀里,宁晏拾起来在康康眼前摇晃,一面逗他道,“我原也想去,偏生这几日身子不舒服,要不,辛苦二弟妹走一趟?” 戚无双那点心思昭然若揭,她不想去触霉头。 徐氏注意到宁晏脸色有些苍白,也听说宁晏这两日来了好事,便不强求。 对面坐着的燕玥,缓缓捋着怀里雪猫,语气很是笃定, “大嫂,我劝你还是去一趟。” 宁晏将拨浪鼓还给康康,整暇看着她,等她的下文。 燕玥道,“大哥哥十二岁去边关,一开始便投在戚侯帐下,戚侯视他为子侄,倾囊相授,有一回军中比试,大哥哥大展身手,被当时戚大少爷戚无忌瞧见了,戚无忌上台挑战,大哥一时失手,伤了戚无忌一条腿,自责不已,自那后,大哥哥与戚无忌情同手足,维护他胜过维护自己,戚家于他而言不是亲人胜似亲人,侯夫人做寿,你身为妻子却不去,你说大哥哥会怎么想?” 宁晏脸色凝重起来。 她断没料到燕翎与戚家是这样的渊源。 难怪那一日燕翎与戚无双语气熟稔。 她果断道,“我去。” 秦氏在这时抱着账册要走,“大嫂,念着世子与戚家关系匪浅,这贺礼一事还请大嫂与世子商议,也省的我备的不好怠慢了戚家。” 言下之意这贺礼公中不出了。 宁晏心中还在为戚家之事担忧,没功夫跟秦氏计较,“我知道了。” 宁晏便问徐氏寿礼该如何筹备,徐氏苦笑道,“翎哥儿看重戚家,每回节礼都不轻,只是这戚侯夫人办寿还是头一遭,怕是得紧着侯夫人的喜好送……”话落,问起了燕玥,“你与双双交好,可知她母亲平日喜欢什么,给你大嫂出出主意?” 燕玥漫不经心笑道,“喜好吗,好像也没什么特殊之处,不过送礼这等事,二嫂在行,大嫂嫂不若去寻二嫂嫂讨经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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