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救不了这些人。 她也需要这些钱撑到楚州。 “小姐……”女人的声音逐渐低弱。 乔绾死死抿着唇,下刻猛地将自己的裙摆抽了出来:“你方才意图杀我,现下竟还好意思同我要银钱?” 女人眼底的泪流了出来:“小姐,我把这条命赔给您……” 乔绾蹲在女人跟前,用着最为熟悉的高高在上的姿态看着她:“你的yihua命不值钱,方才若非我兄长,此刻趴在地上哀求的人怕是我了吧。” 她边说着,边嫌弃地在女人的衣裳上蹭了蹭手上的血迹,站起身走到牛车前,面无表情地牵着老牛朝前走。 女人趴在地上,死死地护住自己的手臂,再没有开口。 村民们见状纷纷后退开来,让出了道路。 一直走出村子,乔绾坐上牛车,怔怔地拉紧缰绳,晃晃荡荡地朝着前方行去。 慕迟看着她沉寂的身影,想到了什么,不觉低笑了一声。 他从来不介意白染上黑,不介意看见人间变成炼狱,甚至满心期待。 可是,当乔绾借着蹭女人衣裳的工夫,将银子扔进女人的衣襟时,他也说不上来是失望还是……松一口气。 “你早便知道方才那女人准备杀我?”乔绾陡然开口问道。 女人的剪刀抵着她胸口的瞬间,慕迟便动了手,只能证明他早便知道女人的打算。 慕迟看着她,良久才嗤笑一声:“愚善。” 乔绾攥着缰绳的手一紧,转头看着他:“最起码她和她的女儿不用分开了。” “你救得了她,救得了所有人吗?”慕迟像是存心戳破她所有的美好幻想,“你连那几个村民都救不了,甚至那些人随时会为了钱杀了你。” “并非所有人都是恶人,老癫不是,”乔绾抿着唇反驳,“还有前几日平阳镇的那个小孩……” 慕迟似笑非笑地看了她一眼,勾起一抹恶劣的笑,眼尾昳丽,嗓音温柔:“你以为,那夜你的行踪,是何人告发的?” “不是……”乔绾下意识地反驳,下瞬想到了什么,脸上血色骤然消散。 见过她和慕迟的,只有平阳镇她曾给过几个素包的小男孩,以及仓河村的三两村民和老癫。 通缉令是新张贴的,老癫始终未曾出过那间土屋,仓河村距平阳镇半日的行程,见过她和慕迟的村民,根本不可能看见那纸通缉令。 只有那个小男孩。 他看见了她,也看见了慕迟,甚至离开的方向,便是通缉令张贴的方向。 悬赏千两黄金。 和两个陌生人相比,孰轻孰重一目了然。 乔绾心中陡然升起一阵疲惫,她转过头安静地驱赶牛车,再不言语。 不知行了多久,许是上天终于大发慈悲,在前方的又一处村落里真的有一家脚店。 乔绾牵着牛车进入脚店前,再次转头看向篷子内的慕迟,他的眉眼隐在昏暗中。 “若你成了皇帝,你会不会让这些人连柴都烧不上?”她问。 慕迟看了她许久,低低笑了一声:“公主折煞我了。” 垂下的眸子,却是事不关己的冷漠。 他喜欢混乱,这些人,与他何干? * 村中的脚店简陋,却也有上下两层,一层堂食,二层住宿。 说是堂食,有的也不过只是素面罢了,价格昂贵得紧。 慕迟靠在床榻,看着桌上掌柜的送来的素面,一动未动。 不知多久,窗外传来几声鸟叫声,在萧瑟寒冷的夜里显得格外凄厉。 慕迟面色平静地走到窗前,看着飞鸽飞过夜空,他轻点脚尖,人已飞快飞了出去,再回来手中拿着方才的飞鸽。 慕迟取下绑在它腿上的信筒。 司礼的笔迹: 楚州木府。 慕迟平静地将信撕毁,看来司礼返回雁鸣山后没寻到他的踪迹,便去楚州木府等着他了。 他停顿了一会儿,转而看向一旁正瞪着滴溜溜的眼珠看着他的信鸽。 慕迟忍不住皱眉,总觉得这信鸽的眼珠,像极了隔壁的乔绾。 “姑娘,姑娘?”门外陡然传来掌柜高声呼喊的声音。 慕迟回过神来,回了封信放走了信鸽,细听着隔壁的动静,始终没有人开门。 他顿了下,起身打开房门。 掌柜的手中端着一碗素面循声看来,满脸歉意:“吵醒公子了?只是这位姑娘方才叫了两碗素面,一碗给公子送去了,姑娘这碗都快凉了还没人应,要不公子……” 慕迟看了眼乔绾紧闭的房门,良久颔首:“给我吧。” 乔绾回到房中便倒在了床上,前几日在山洞过夜都未曾病过的身子,不知为何此刻格外无力。 头昏昏沉沉的,眼前也忽明忽暗,像是有无数巨石压在她身上一般,格外疲惫。 她做了噩梦。 她梦见了这几日的所见所闻,梦见那个小男孩方才还红着脸羞赧地看着她,转瞬便如换了一个人,阴森地掐着她的脖颈。 也梦见了那个女人怀中抱着一个五岁的女孩,手腕上的血窟窿在不断地滴着血:“你杀了我吧,杀了我……” 最后,她梦见那些村民们冻死在那片萧瑟的冬里。 “乔绾。”有人在耳边沉声唤她。 乔绾像是得救般深吸一口气,猛地睁开双眼,眼前一阵眩晕,肺腑的闷热和额头的滚烫交相折磨着她的意识。 床榻前,站着一道熟悉的颀长身影,与曾经梦里掐着她的脖颈的人影交叠在一起。 摇摇晃晃的有了重影。 而后她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发热了。 乔绾看向那道人影的方向:“钱袋子里还剩些银两,你拿走一半自己赶着牛车走吧。不能送你了。” 说到此,她停了几息,似还要说什么,却最终只说了句:“别死。”便疲惫地闭上眼,等着这阵头痛过去。 慕迟仍站在床榻前。 的确,现在的乔绾带着也是个累赘,更何况,他的伤已经好了许多,用不着她了。 他亲口说的,若他是她,绝不会管她死活。 慕迟神色冷静地转身,并未拿她的钱袋,只径自朝门口走去。 房门开了又关,屋内恢复了死寂。 乔绾紧紧抿着唇,一声不吭。 也许病体虚弱,她不合时宜地想起了她曾爱慕的那个温柔慕迟。 又是一阵眩晕袭来,乔绾皱紧眉头,意识逐渐游移。 她想,明日雇个人,将她的令牌交给最近的县衙,乔恒的人马大抵会很快找过来吧…… 毕竟,又快十五了。 可下瞬,房门再次被人大力地撞开。 乔绾只朦胧间听见了些动静,懒得睁眼察看。 不知多久,一滴冰凉的、带着血腥味的水珠滴在她的唇角,润泽着她干涸的唇。 乔绾下意识地舔舐一下,竟意外地让自己舒服了一些,她不由伸手将那东西抓了过来,凑到自己唇边用力地吮吸了一口。 耳畔,夹杂着不甘与怒火的声音,在唇齿之间百转千回地混杂成了诡异的温柔: “回去了也不过当个药人。” “你可以暂且留下,但别再奢望其他。” 作者有话说: 绾绾:你求我我也不会留下:)
第23章 、算计 天色已经大亮。 有光透过卍字纹路的阑窗照了进来, 倾泻着影影绰绰的亮,明暗交错混杂。 乔绾睁开双眼,仍没习惯睡硬木床的腰有些酸疼。 昨夜那股头晕脑胀的难受却下去不少, 甚至始终萦绕在肺腑的那股燥热也减淡了许多。 也许是被白日的事情惊到了,也许她终于难以承受这几日积压在心头的巨石,昨晚的发热像是一场无声的宣泄, 宣泄出来, 人也轻松了许多。 乔绾动了动唇, 嗅到唇齿之间残留的血腥味,肺腑一阵翻涌, 忙翻身起来走到桌前给自己倒了一杯凉透的茶。 一连漱了几口茶,直到口中那股铁锈味消失才停下,乔绾也顺势坐在了桌边,昨晚的回忆涌入脑海,满眼复杂。 昨晚她清楚地听见慕迟开门离去的声音, 却未曾想到他竟回来了,甚至还割破了自己的手腕, 给她喝了几口他的血。 乔绾不觉抿紧了唇。 “姑娘,您醒了吗?”房门外有人扬声唤道。 乔绾回过神来, 穿好衣裳方才打开房门, 门外站着掌柜的,他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素面。 “掌柜的有事?” 掌柜的笑道:“姑娘昨夜的素面没有吃, 我便拿给旁人了, 便想着今晨再给姑娘补上一碗。” 乔绾看了眼素面,清汤寡水提不起胃口, 可也知道, 在这种乡村小路, 有这样的吃食已经不错了。 她扯起一抹笑:“多谢掌柜的了。” “姑娘客气,”掌柜的边说着边将素面端到桌上,随意道,“昨夜得亏姑娘和隔壁那位公子未曾连夜离开,半夜又是下雨又是下雪的,冻死个人。” 乔绾顿了下:“这样啊。” “是啊,”掌柜的对她点了点头,“姑娘慢用。” 说完便要离去。 “掌柜的留步,”乔绾蓦地想起什么,从钱袋中掏出一小块碎银子,“麻烦掌柜的给我和兄长再寻两套寻常的粗麻布衣,余下的便算作感谢掌柜的了。” 掌柜的看见银子眼睛亮了亮,立即应声:“我这便给姑娘去寻。” 乔绾看着掌柜的离开,唇角的笑也渐渐淡了些许,走到窗前推开窗子,果真见到一片雾蒙蒙的霜雾,地上的积雪泥泞不堪。 乔绾嘲讽一笑。 慕迟怕是早便看出天色不好,昨夜才会留下。 自作多情的蠢事以往做得够多了,往后万万不能再做了。 乔绾的神情逐渐恢复平静,关了窗子回到桌前,吃着那碗寡淡无味的素面。 隔壁房中。 慕迟一贯噙笑的神色,此刻却面无表情的,目光沉沉地抓着白布,慢条斯理地缠着自己手腕上的伤,伤口旁还能看见昨晚乔绾吮吸过的暗红齿痕。 她唇舌碰过的地方,仿佛还残留着丝丝酥麻。 慕迟被喂过不少毒,可是因他不能死,所以,他也服了不少解药。 他的血虽是冷的,倒也不是全无用处。 可想到昨夜,慕迟心中便有止不住的怒火。 他自己都不知明明已经走到楼梯口处,为何生生停下了步子,而后折返回来。 却没有悔意。 却又因着没有悔意,心中越发愤怒了。 听着隔壁房隐隐传来的掌柜的和乔绾的对话,慕迟愈发烦躁,将手中包扎的白布用力扯下来扔到一旁,浑然不在意伤口又在渗着血珠。 左右这具躯体也不知疼痛。 不知多久,门外传来几声敲门声。 慕迟神色微紧,下瞬转眸看向别处,淡淡道:“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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