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状似痛苦地皱了皱眉,忍不住弓着腰身嵌合她的动作,喉咙深处溢出一声低哼,双眸也不觉染上了嫣红,紧闭起来。 乔绾的手脚被束缚,见他闭眼,径自以额头重重朝他撞了过去。 乔绾只觉额头一阵闷痛,慕迟却真的被她撞开了,他睁开眼,呼吸急促地看着她,苍白的唇染上一抹艳丽。 乔绾抽出自己的手,看着手腕上的一片血迹,又看向眼前的慕迟,怒火中烧地狠狠推开他:“慕迟,你这个疯子!” 她也顾及不得自己此刻只穿着小衣,就这么光裸着手臂,手脚并用毫无章法打着踹着他。 发髻早已散乱,可即便披头散发,她仍半点不留情:“你将本公主当成什么人?” “竟敢轻薄本公主……” 乔绾说着,抬手便要一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方才始终一动未动的慕迟,抬手轻描淡写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乔绾用力地抽了抽,没能撼动一丝一毫,她瞪着他:“你……”只说了一个字,她的眼圈便忍不住红了,“你以为这里是什么地方?你的昭阳公主府?” “要发.情去别处!” 慕迟的眸光动了动,看着她:“你觉得,我将你当成了乔青霓?” “不是吗?”乔绾愤愤地看着他,随后又想到什么,否决道,“不,不是。” “你才不敢对乔青霓这样。” 乔绾想到,当初同样的刻意讨巧,他对她都可以冷眼旁观她吐血受伤,而他对乔青霓,却可以为之挡箭。 乔绾说着咯咯笑了两声,眼眶微红,带着股猖獗的嘲讽:“你也舍不得对乔青霓这样。” “因为乔青霓才不会喜欢你这样的疯子!” “所以你才不肯放我离开,我离开了,你疯子的一面发泄给谁看?” “乔绾!” “我说错了吗?”乔绾横眉怒视着他,“有本事你便放我离开!” 慕迟攥着她手腕的手一紧,死死盯着她的目光,许久突然笑了起来:“乔绾,说来说去,你还是想离开。” 他走到她跟前,俯身看着她,嗓音低柔:“但是乔绾,你以为乔恒倒了,这里还会有人纵容你的蛮横任性吗?” “你以为做了错事,像在马车上那样认个错,便可以当做一切都未曾发生过?” “哪有这样的好事!” 从他进入陵京开始,是她横冲直撞地闯了进来,搅乱了满盘计划。 现在她想要挥挥衣袖走人,哪有这么便宜! 乔绾气愤地瞪着他,挣了挣手腕仍没能挣开,她不觉用了力气,死命挣扎。 慕迟看着她固执地挣着,目光徐徐下移,待看见她微红的手腕时顿了顿,将手松了开来。 “公主?”倚翠在门外担忧地唤着。 乔绾飞快地揉着手腕后退两步,此刻也已经冷静下来,披上一旁湿淋淋的外裳,谨慎地看着慕迟。 慕迟迎上她的视线,似乎此刻才惊觉自己做了什么,抿了抿唇:“这段时日,长乐公主便好生待在府里反省吧。” 说完他转身朝门口走去。 却在打开门的瞬间,乔绾的声音自身后响起: “是不是一切回到原本的位子,才可以?” 语气少见的低哑沉闷。 慕迟的手僵在门框上,良久才笑了一声:“长乐公主有本事的话。” 这一次再未犹豫,打开房门走了出去。 倚翠惊惧地看着慕迟的身影,忙端着汤药走进寝殿。 乔绾仍站在屏风后,身后的湿衣裳凉飕飕的,可她也不觉多寒。 “公主,您……”倚翠错愕地看着她。 乔绾回过神来,冷笑一声:“被畜生咬了一口。” 倚翠不知发生何事,可见公主这般,不觉心疼得紧,忙上前将她身上披着的衣裳脱下:“汤药熬好了,您先将湿衣裳脱了吧。” 乔绾老老实实地任由倚翠摆弄,又乖乖地喝了汤药。 倚翠又命人备好了沐浴的热水,看着乔绾在温热的水中泡得脸颊泛红才罢休。 片刻后,乔绾坐在梳妆台前,倚翠拿着木梳一下一下地为她梳着长发。 乔绾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又想到方才慕迟的话。 他将她的最后一层遮羞布彻底揭去说开了。 ——明面上所有人仍叫她一声“长乐公主”,实则众人都知,而今的陵京,不会有人纵容她了。 乔青霓仍是那个“得之便可得天下”的命格高贵的昭阳公主,而她这个长乐公主,再无任何价值。 而她也终于知道,对于自己当初在松竹馆阻拦乔青霓买下他,他心中是怨恨的。 如果不是她半路杀出,只怕这会儿慕迟早已和乔青霓龙凤成双了。 只要一切回到原本的位子…… 乔绾突然正了正身子,眼神微微亮了亮。 他不就是厌恶她这副蛮横又无礼的做派,爱慕乔青霓的温婉淑雅吗? 只要让他一次次地难以忍受她,没有人想要留一个自己厌恶的人在身旁的。 等到促成他和乔青霓的好事,到时他沉浸在温柔乡里,更无心再管她的行踪了。 “公主,”倚翠看着一直沉默的乔绾,担忧地轻唤她,“府中似乎又多了不少守卫。” 乔绾“嗯”了一声。 倚翠顿了下:“您之前藏在地窖里的银钱,也被那个慕……慕公子给搬走了。” 她不喜欢那个慕迟,因为公主从楚州回来后昏睡的那三天,为他流了好多眼泪。 可公主不说,她只得装不知道。 乔绾想到那些银两,忍不住将慕迟在心底咒骂千遍万遍,可到嘴边只剩:“无妨。” “那,您还准备离开吗?”倚翠轻声问道。 “离开,怎么不离!”乔绾瞬间直起身子,死死抿着唇。 这陵京没有她的位子,没人喜爱她,没人纵容她,刚巧,她也厌烦极了这个陵京。 倚翠满目忧色地看着乔绾,她总觉得……那个慕迟不会轻易放人的。 可看公主提及离开的笃定,她顿了顿只说:“奴婢愿意追随着公主。” 乔绾感动地眨了眨眼睛,却在此时,殿门被人轻声敲了两下。 倚翠将梳子放下,起身去了门口,再回来时神色有些纠结:“公主,毓秀阁的掌柜的来了。” “毓秀阁的人来做什么?”乔绾蹙眉。 倚翠道:“那掌柜的说,毓秀阁又上了一批新货,皆是上好的绸缎衣裳和金银首饰。” 乔绾蓦地想到,以往每年四月二日便是黎国春宴,各千金公子皆会前往。 毓秀阁会借此时机,进一批上好的华服首饰,供小娘子和郎君们挑选。 她仗着长乐公主的身份,便让掌柜的每逢要进新货时,将册子送到公主府上先给她过目。 也正因如此,她年年穿得最为华贵亮眼。 如今陵京虽然时局变幻,她的公主府也不若往日荣光,便是她也被变相软禁了。 可那到底是一大笔银子,掌柜的铤而走险前来问一嘴,也不吃亏。 “公主,您看,还要吗?”倚翠为难地问她。 乔绾哼笑一声:“为何不要?倚翠,你将册子拿进来我看看。” 刁蛮任性,骄奢淫逸,不就是慕迟最为厌恶她的缘由之一吗? 倚翠领命出去,不多时便将册子拿了回来。 乔绾翻看着那些册子,飞快地扫了一眼便合上了:“这上面的每一样,都送来一套。” 倚翠一怔,没等她惊讶,乔绾倏地又想到什么,再次将册子翻开,仔细地看着那些首饰:“倚翠,三皇姐本是二月末的良辰吉日,如今虽延迟到五月,可之前到底有不少官宦世家献上大礼吧?” 倚翠不知公主为何突然提及此事,仍点头应道:“是。” 乔绾再没开口。 她因着心知慕迟不会让乔青霓嫁去大齐,所以也懒得费心思选厚礼。 事实证明,果真如此。 乔绾讽笑一声,走到书桌旁,拿毛笔圈住了其中几样首饰。 倚翠看过去,只见圈住的多是“连理缠丝镶珠对簪”“红豆玉佩”“金缕鸳鸯香囊”这类陵京年轻男女定情的物件。 “将这几样成双成对的,一样给三皇姐送去,一样给慕迟送去,”乔绾将毛笔放回笔架,“其余的全送到我房中。” 倚翠应:“是,”说完又问,“可这银钱……” 乔绾抿了抿唇,冷笑:“过几日掌柜的将东西送来时,让他找那个叫司礼的要。” 倚翠疑惑:“司护卫?他会给吗?” “他收走我那般多银钱,这才几个银子,”乔绾沉默良久,垂下眼帘嘲讽道,“他不给就说是送给昭阳公主的。” * 司礼这几日又是提心吊胆过来的。 也不知公子在前几日冒着暴雨去找长乐公主时究竟发生了什么,回来后公子便吩咐,多派人马严防死守公主府,任何人不得轻易放出去。 而这几日,公子也未曾再靠近公主府半分,以往他还会每日汇报公主府的事,而今公子直接驳斥了他,更是勒令任何人不许提及公主府那边。 一时之间,慕府上上下下噤若寒蝉。 倒是每日的药引从未耽搁。 司礼拿着手中的瓷瓶暗自想着。 眼见公主府已到,司礼勒紧缰绳翻身下马,便要将瓷瓶交给那名叫倚翠的姑娘,却发觉她今日未曾在府门口等着,反而停靠了几辆商号的马车,几个布衣打扮的伙计正搬着一箱箱物件朝寝殿的方向走。 “司总管。”守卫抱拳相迎。 “发生何事?”司礼问道。 守卫迟疑了下:“长乐公主买的衣裳首饰……”他的话并未说完,司礼便听见熟悉的女声,“掌柜的找这位便是。” 司礼转头,正瞧见倚翠跟着一个穿着绸缎的商户走了过来,身后还有个小厮抱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箱。 司礼不解:“倚翠姑娘?” 这几日相处下来,倚翠虽仍对这些守卫心有惊惧,但见司礼人虽冷了些,到底不是嗜杀的性子,人也放松了些许:“司护卫,公主的银钱被收了,可如今换季,公主千金之躯,到底不能少了衣裳首饰,还得劳烦您将银钱付了。” 司礼一怔,一时觉得有些荒诞。 而今陵京风云骤变,长乐公主竟一心想着衣裳首饰这类物件。 可转念又想到楚州那次置办的物件,他默了默问道:“多少银两?” 倚翠正思忖着要不要搬出昭阳公主的名号,未曾想司礼连问都没问,愣了下才应:“三千三百五十两。” 司礼倒未曾迟疑,只看向掌柜的:“你派个人随我去府中拿银钱,”说着又将瓷瓶交给倚翠,“倚翠姑娘,这是今日的药引。” 倚翠福了福身子:“多谢司护卫。” 司礼点点头,正迟疑着要不要将今日之事报给公子,便听见倚翠叫住了他:“司护卫留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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