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迟扫了一眼怀中的四个瓷瓶,只闻味道便知是上好的白玉膏,千金难买,这位娇生惯养的长乐公主出手就是四瓶。 “对了,右手虎口处,本公主刻的那个字不准消。”乔绾补充。 慕迟扫了眼右手虎口的伤,没有应声。 殿门被人敲了两下,倚翠的声音自殿外传来:“公主,暖阁已经收拾好了,只是府上没有男子的衣裳,便备了几件侍卫的常服。” “嗯。”乔绾看向慕迟,“今日你且好好休息,明日带你上街买衣裳。” 这样的美人,就该着最好的华服,刚巧,她也有段时日未曾去毓秀阁了。 慕迟站起身,应了声“好”,便要朝门口走。 “慕迟。”乔绾叫住了他。 慕迟停下脚步,侧首回望。 乔绾扬了扬下巴:“你等着,本公主定能让你痛得不能自已。” 慕迟终于正眼瞧了她一眼,少女的眼底,是明晃晃的没有被失败浸染过的明艳高傲。 直到倚翠又唤了声“公主”,慕迟才徐徐一笑:“奴等着公主的好消息。”话落转身离去。 公主府极大,雕栏画栋,曲径通幽,庭池的水面氤氲着白雾,悬灯盏盏。 暖阁就在寝殿的右侧不远处,装饰典雅,处处透着奢华,火盆将整个房间映得暖烘烘的,桌上放着些蜜饯瓜果。 “慕迟公子在此处歇下便好。”倚翠将人送到便离开了。 慕迟站在房中,随意地打开窗子,冷风顷刻灌入房中。 他笑了下,即便再温暖,他的身体依旧是寒冷的,被喂了毒就这样了,后来即便毒解了,身子也像具死尸了。 不知多久,不远处的寝殿内烛火熄灭。 子夜岑寂,晦暗无光。 慕迟缓步走到庭院中,站在台阶前,似妖似鬼。 屋顶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下瞬风声拂过,一道黑影恭敬地站在慕迟面前,低着头闷咳了几下才道:“属下今日才寻到公子,求公子恕罪。” 慕迟淡淡道:“此事是李慕玄一手策划,同你无关。” 李慕玄,他的好兄长。 司礼抬头看了眼他,只觉夜色里的公子像挖人心的妖怪,忙又低下头:“公子知道我今夜会来?” 慕迟懒应了一声:“松竹馆有禁军查逃犯时猜到了,”说着睨他一眼,“受伤了?” “属下无能,逃避禁军追捕时,不慎被划伤了。”司礼忙应,余光瞥见慕迟手上的伤口微惊,“公子的手……” 慕迟循着他的视线,看了眼虎口处的“绾”字,眼中嫌弃顿生,信手掏出袖中的白玉膏,如弃草芥一般全扔给司礼:“赏你了。” 仿佛多看一眼都嫌碍眼。 “谢公子。” 司礼说完才看清这是顶好的白玉膏,一瓶千金,“公子身上有伤,又被封了内力,不若……” “不用,”慕迟打断他,“拿到解药便好了。” 司礼陡然反应过来,问道:“公子不是要去昭阳公主那儿,为何来了长乐公主的府邸?” 慕迟轻笑,笑里添了丝冷意:“被坏了好事啊。” 司礼神色一凝:“可要属下杀了长乐公主?” 慕迟朝漆黑的寝殿看了一眼,只有几盏长信灯在夜色里幽幽亮着。 “她暂且还有用,”慕迟柔声一笑,眼底却寒芒乍现,“雪菩提就在般若寺内。” 雪菩提是般若寺供奉的珍宝,也是解开他内力的解药。 而般若寺是黎国皇家寺庙,平日有重兵把守,就连皇帝乔恒每年都要去小住几日,他需要乔绾。 况且…… 慕迟想到乔绾信誓旦旦地说“让他痛得不能自已”,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的这具躯体,究竟还能不能有感觉。 司礼迟疑:“长乐公主会去般若寺?” 慕迟安静了一会儿,突然低低笑出声来,说的却是另一件事:“长乐公主身上,有一股诸多药材混杂的药味,便是我也只能闻出朱砂、丹参、何首乌三种。” 司礼猜测:“这些都是炼丹及大补的药材,黎国皇帝沉迷炼丹追求长生,长乐公主又是他最宠爱的女儿,说不定相处的时日长了,便沾染了药味了。” 慕迟这一次并未言语。 乔绾身上的药香,若是沾染上的,风一吹也该淡几分,可是一路同行,她身上的药味没有丝毫变化,所以这药香绝非沾染上的,而是她身体里散发出来的。 看来,传闻受宠的十一公主,也许……并不属实。 慕迟又想到什么,漂亮的双眸半眯:“松竹馆烧了吧,还有那日曾出过价的那几位,杀了。” “那昭阳公主?” 慕迟懒懒地看了他一眼。 司礼后背一寒,忙道:“属下知道了。” 慕迟沉默了几息:“还有,帮我寻一样东西……” 司礼认真听着,恭敬应了一声,跃至墙头离开。 慕迟看着司礼消失在夜色里,良久才收回目光,看着虎口那个“绾”字,冷笑一声回了房中。 作者有话说: 笑吧,慕渣。 迟早你因为这事儿哭!
第5章 、保护 乔绾这一夜休息得并不好。 许是因着自幼吃了许多大补药材,她格外体热,即便是在隆冬时节,胸口也像是燃着一团火。 如今虽是初冬,可屋内足足燃着三个偌大的火盆,乔绾即便只穿着小衣都赶不走心底的闷热。 可她也知道,即便叫侍女熄灭一个火盆,她们也是不敢的。 十二岁那年,她初初搬来公主府,第一次在府中过冬,便因胸口闷热,让侍女熄灭了两个火盆,侍女怜她被热得额头冒汗,便给窗子开了一条小缝。 却未曾想,那晚她便染了风寒,断断续续地病了半个月,恰逢乔恒宣她入宫,得知她因生病不能前去后,一怒之下将她府中除倚翠外的所有侍女全都发卖,熄灭火盆的侍女更是因此丢了性命。 第二日,公主府上上下下的人都被乔恒便换成了宫里的人伺候。 那之后,对于她的身体,没有人再敢有丝毫放松。 夏日不能多碰冰,冬日寝殿须得热气盈盈,断了任何可能惹她生病的源头,确保她身康体健。 便是她自己,在这件事上都不能任性妄为。 乔绾烦躁地翻了一个身,吐出一口闷气,看着头顶徐徐摇晃的帷幔,睡了又醒醒了又睡,直到深夜才沉沉睡去。 第二日醒来时,乔绾仍有些困倦,无精打采地坐在寝殿的外间任由侍女打扮。 直到倚翠领着慕迟进来,乔绾看见来人才终于有了些精神。 今天的慕迟穿着件青色的侍卫常服,简陋的鞶革束着精瘦的腰身,墨发只以一根木簪简单的束起,却盖不住五官的精致与绝色,甚至衬得那身衣裳都贵气起来。 “公主。”慕迟垂眸,低声轻唤。 乔绾回过神来,咳嗽了几声,目光朝他右手虎口处看了一眼,那个“绾”字仍伏在那里:“身上的伤上药了?” 慕迟浅笑:“多谢公主赐药。” 乔绾只当他已经上了,满意地点点头:“昨夜说了,今日带你上街买衣裳,走吧。” 说着,率先起身朝外走去。 七弯街,是整个陵京最为繁华之处。 此处有最贵的酒肆,最大的青楼,胡姬腰肢窈窕,异国商旅人络绎。 毓秀阁便位于七弯街上,是坊间最好的成衣铺子,陵京的贵胄名门都爱来此处。 平日里除了皇宫赏赐的华贵衣裳,乔绾最常来的便是这里了。 昨日长乐公主去松竹馆,甚至将一位倌爷带回公主府的事情早就悄无声息地于陵京传遍。 毓秀阁内,不乏一些千金小姐才听闻此事,正在小声议论着。 乔绾和慕迟一进毓秀阁,便察觉到气氛的不同。 议论纷纷的声音便戛然而止,阁内一片死寂,片刻的凝滞过后,众人心中如何不耻这长乐公主的所作所为,但碍于她的身份,还是纷纷福身行礼。 乔绾自然知道这些人心中是如何想她的,不过她很喜欢他们心中不屑却不得不乖乖低头的样子,心情都舒爽了不少,也没有让他们起身,便直接上了二楼。 慕迟则安静地跟在乔绾身后,缓步而行。 户部尚书家的千金赵青青,被簇拥在一众行礼的人中央,见乔绾径自上了楼,心中不忿,率先站起身抬头看去。 她素来和三公主走得近,今日来毓秀阁本是为了下个月的宫宴挑选衣裳和首饰,听闻乔绾为一名低贱的倌爷赎身、还带回府中之事,心中对其不耻,这一抬头,刚好看见了走在乔绾身后的男子,身形不由一僵。 这样简陋的衣裳也盖不住的倾城容色,她似乎理解了长乐公主为何愿为其赎身。 慕迟似乎也察觉到什么,侧过头看向被众星拱月捧在中央的女子,随后微微颔首,温柔一笑。 赵青青脸颊一热,下刻反应过来,自恼地冷哼一声,扭头朝外走去。 另一旁,掌柜的早已迎着乔绾上了二楼,小厮煮上了银针茶,在精致的火炉上咕噜咕噜地冒着泡,青花瓷盘里奉上了上好的点心。 乔绾指了指慕迟:“给他挑几套衣裳,便照着最好的来。” 掌柜的忙毕恭毕敬地应下,不多时便拿来了七八套华服与裘氅。 乔绾以往喜爱好看的衣裳,更喜爱那些衣裳穿在自己身上,从未想过,有朝一日看人试衣也会这般赏心悦目。 月白银丝暗纹锦袍。 象牙白杭绸圆领袍。 黑白两色的鹤裘。 朱绯色的狐裘…… 每一件穿在慕迟衤糀身上,都宛若天生一般。 仿佛他本就是清贵公子,而非那个松竹馆出来的倌爷。 直至他穿着一袭白色缎面长袍出来,鞶革上用金丝绣着栩栩如生的角仙,身披着姜红色的锦裘,上赘着朵朵祥云,雪白的狐绒衬得那张脸越发剔透,墨发束起,活脱脱一位贵气十足的俊美少年。 乔绾一拍手:“就这身了,同我身上这狐裘格外配。” 掌柜的忙唤小厮将其收好,乔绾摆摆手:“就这么穿着吧,”说着看了眼一旁的几套,“其余的全都送去公主府。” 掌柜的眼睛一亮,忙躬身应下,转念又想到什么:“公主可要添衣?小肆新至一套金丝鸾鸟朝凤绣纹裙,是以莲丝根根纺织而成,举世无双。” 乔绾一听“举世无双”便起了兴致,转瞬却又想到慕迟,朝他看去。 掌柜的忙又道:“我瞧这位公子发间仅一根木簪,不妨让小厮带着这位公子去楼下挑拣一下首饰?” 乔绾想了想,看向慕迟:“你想要等我试衣,还是去挑首饰?” 慕迟沉默片刻,微微抬眸:“公主千金之躯,奴留在此处不妥,”说着,他看向掌柜的,“掌柜留在这里,更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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