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绾姐姐……”乔绾的手被人轻轻拉了拉。 乔绾猛地从记忆中抽离出来,低头看去。 以楚无咎如今的身长,刚好看见她手背的伤疤。 他抬头看着她:“绾姐姐,以后我一定把你手背上的疤去掉的。” 乔绾看着手背上的伤疤,想必她看得太久,连无咎都看出来了。 最初她的确很在意,甚至一连生了半个月的闷气。 ——她娇贵惯了,怎么能容忍自己身上有这么丑陋的疤痕? 可是久了,竟然也觉得无所谓了。 “你还是先考虑入学堂一事吧,大字都不识一个的小鬼。”乔绾轻哼一声。 楚无咎闷闷地看了她一眼,耷下头来。 乔绾轻笑一声,就要转身继续前行,却不经意撞到一侧的来人,有书卷掉在雪中,发出细微的声响。 乔绾捡起来刚要递给来人,却发现这书卷上题着“月见书院”几个字,她不觉抬头:“你是……” 声音却在看见眼前的白色人影时一怔。 这人身姿修长,身形瘦削单薄,面容清隽俊逸,略显苍白,若非他浑身透着一股儒雅的书卷气息,有一瞬间竟像极了某个小畜生。 只是他穿的是简陋的白麻衣袍,衣角处还有一块补丁,手中撑着的纸伞也已破旧,不像那个小畜生,总是锦衣玉袍的。 “姑娘可否将书卷还给在下?”那人微一颔首问道。 乔绾蓦地回神,应了一声将书卷还给他。 楚无咎抬头看了看乔绾,又看了看男子,扁扁嘴便喊:“娘……” “嗯?”乔绾低头瞪了他一眼。 楚无咎想到这人曾告诉他,见到好看的公子要叫她姐姐,不好看的才叫娘亲,默了默,不情不愿道:“绾姐姐。” 乔绾满意地笑开,抬头看向眼前人:“公子是月见书院的人?” 那人有礼地颔首:“在下姓闻,名叙白,正是月见书院的先生。” 作者有话说: 狗子找来时—— 小鬼头:娘亲! 狗子:???!
第47章 、籍账 乔绾未曾想自己前脚还在想着无咎入学堂的事, 后脚便撞见了书院的先生。 月见书院是九原城最好的书院,倒不是里头的学生有多尊贵,而是此书院纳贤纳慧不纳尊, 是不少寒门学子开智启蒙的书院。 闻叙白并未过多停留,接过书卷掸了掸上方的碎雪便拱手道:“方才冲撞了姑娘,多有得罪, 在下还有事, 便先行离去了。” 乔绾颔首, 便要牵着楚无咎往回走,而后察觉到什么, 转头看过去。 闻叙白去了不远处的医馆,医馆的学徒正站在门口提着两个油纸包等着他,见到他来便道:“闻公子,您的药材。” 闻叙白将银钱交给学徒,和润地颔首:“多谢。” 学徒看着他清瘦苍白的面庞和肩上的布丁, 忍不住又多道了句:“闻公子,师父说了, 令堂身虚体弱,须得成年累月地调理, 您不必太过劳累, 若是将自己的身子熬垮了就不好了。” 闻叙白对伙计温和地笑笑:“多谢嘱托,在下无碍。”话落执了执礼撑着伞信步离去。 学徒一听便知他并未听进去, 摇摇头叹了口气进了医馆。 乔绾看了眼闻叙白瘦削的背影, 仿佛与漫天的飞雪融为一体。 “绾姐姐,你看他好久了!”不悦的稚嫩嗓音从底下传来, 乔绾的手被人轻轻晃了晃。 乔绾低头看向楚无咎, 抬手捏了捏他的脸颊:“你方才想唤我什么?娘亲?” 楚无咎乖乖地任她捏, 瘪瘪嘴小声嘀咕:“谁让你看见他便不理我了。” 乔绾一顿,想到方才有一瞬间的错觉,不由在心底道了声“晦气”,牵着楚无咎便回了金银斋。 今日下雪的缘故,金银斋的客人不多,零星三两个姑娘正在一旁试着珠钗。 倚翠则同账房姑娘小声地说着什么,见乔绾回来,忙倒了杯热茶递给她:“小姐,外面天寒,您先暖暖手。” 乔绾接过热茶,将带回的点心递给她:“尝尝,倒是有点陵京糕点的味道。” 倚翠惊喜地拆开,又给楚无咎和账房姑娘分了几块,才品尝起来。 乔绾看着她满足的模样忍不住笑开,这三年来,生病也好,初到这里脾胃娇气水土不服也罢,一直都是倚翠陪着她、照顾她。 “对了小姐,”倚翠咽下一口点心才想起来什么,“您见了那位郭伍安了吗?” 乔绾对她耸了耸肩。 倚翠见状松了一口气,在她心中,即便小姐不是金枝玉叶的公主了,也不是一个商贾之家配得上的。 乔绾看出倚翠的想法,有些哭笑不得。 却在此时,门外一队穿着捕快衣裳的官兵走了过去。 倚翠上前轻轻合上门:“听说大齐又打仗了,都快打到阿尔赫部落了,到时别连累到我们这儿就好。” 阿尔赫部落就在摩兰国的西北面,这才两年多,大齐俨然要一统整个北部了。 乔绾还没开口,反而一旁的账房忍不住道:“倚翠姑娘不用担心,摩兰和大齐自古便交好,两国百姓也素来来往密切,必不会有事的。” 乔绾想到在酒楼听见的那些话,心中也是认同的。 反倒是倚翠顿了下又小声道:“小姐,大齐以后……会不会打黎国啊?” 谁都知道,三年前大黎钦天监突然便昭告天下,说昭阳公主并非天命之人,一切均是云贵妃从中指使,昭阳公主和云贵妃也因此被软禁于宫中,皇帝更是一气之下病重懒理朝政,由太子监国,文相辅之。 大齐因此大怒,与黎国的关系恶化。 后来不知为何,大齐太子又说:接亲那日既是长乐公主甘愿上了喜驾,那长乐公主便是他李慕玄的妻,长乐公主虽香消玉殒,但他也愿请来牌位,百年后合葬于皇陵。 此话一出,天下大惊。 只是没过多久,大齐皇帝亲颁圣旨,大齐与黎国再无姻亲,这才止住了坊间的风言风语。 如今大齐这番势如破竹的架势,吞并黎国恐怕也不是不可能。 乔绾心知倚翠在担忧什么,她当初听闻钦天监将乔青霓的命格布告天下时,也惊讶了许久。 从身负高贵命格的昭阳公主,到戏弄天下百姓的罪人,仅是这样的落差,都足以令人难以承受。 若无慕迟的首肯,钦天监定不敢私自公布。 转念一想如今整个黎国的兵马都在慕迟手中,大齐即便想要攻打,怕是也没那么容易。 乔绾看向倚翠,宽慰地笑了笑:“放心。” 倚翠轻轻地点了点头。 乔绾四处看了看,无咎已经跑去后院了:“还是先想想那个小鬼入学堂一事吧。”她无奈道。 倚翠刚要应,那几个姑娘选好了珠钗,她只得先去忙着。 乔绾看了眼外面的飘雪,今日大抵也不会忙了,起身去了后院,边走边思索着楚无咎入学堂一事。 以往只要籍账如实、身家清白便可入学堂。 如今因着大齐与黎国交恶,摩兰国又一贯仰仗大齐以求大齐的庇护,是以虽私下扶掖黎国商户来往行商,但明面上却限制黎国百姓入学入仕之资格。 而若要改摩兰国籍账,则须得向大黎官府核查。 乔绾唯恐泄露了身份,只得打消了这个念头。 但也不是全无法子,譬如用银钱疏通一番,或是…… 与大齐或是摩兰人成亲。 这也是乔绾未曾回绝知州夫人的缘由之一。 可她也并非委屈自己的性子,便是真要成家,也得寻个赏心悦目、看一眼便心情甚佳的温柔男子才是。 乔绾倏地想到了什么,脚步不觉一顿。 张伯从房中出来,手中拿着一封书信,正看见乔绾立在廊下思索着什么,等了一会儿才上前道:“小姐。” 乔绾回过神来:“张伯?” “小姐,这是这月的书信,”张伯拘谨地笑笑,“还得麻烦小姐了。” “您不要这么说,”乔绾接过信,“等驿站的驿使来了,我便托人给您寄出去。” 张伯虽到了九原,但到底还心念着走丢的小孙女,每月都会写封书信寄给上郡的邻家,询问可有人去过故居。 只是驿站鲜少帮寻常百姓捎信,信客来回便要数月。 后来乔绾结识了知州夫人,隐晦提及自己要捎信,知州夫人便帮着在驿使那里提了一嘴。 张伯道了谢便去马厩喂马了。 乔绾看了眼手中的信封,上方是张伯写的“金银斋,乔宛娘”几字,转身走了出去。 * 上郡的冬格外的冷。 城郊处火光漫天,偶尔传来几声挥舞兵器的操练声,肃杀冷厉。 幄帐内,几个身着冷银色盔甲的将军正神色肃穆地看着舆图,偶尔恭敬地看一眼上座的白衣男子。 “胜州这场仗才短短二十余天便结束了,阿尔赫便只剩下西北部的绥州了,只是这一路不是山路就是水路,恐对我方将士行军不利。” “而且山脉纵横,易守难攻,若敌方埋伏于山顶自高处投石,我方定损失惨重。” “可若走水路,如今天寒,潦河和西部的曲河早已上冻,冰上行军,怕马匹难以适应。” 一名老者穿着一袭黛色的袍服,头戴冠帽,看了眼上座正随意把玩着精致匕首的男子,而后伸出二指指向舆图上的绥州东南处:“摩兰国土虽小,翻过阴山后却一马平川,可从此处借道,直奔绥州。” 主座男子正攥着匕首,锋利的刀锋在右手虎口处沿着原有的伤疤一笔一笔仔细地划着,有血珠沿着伤口冒出,映着雪白的肌肤上格外诡异,于是那个字更深邃了。 其余人即便习惯了他以刀为笔在手上刻字的动作,却仍安静了几瞬才道:“摩兰小国可会借?” 有人应:“殿下御笔亲书,摩兰国一贯仰仗大齐,岂敢不借?” 话音落下,几人同时看向主座男子:“殿下?” 男子慢条斯理地抬首,苍白如鬼的面颊上,修眉长眸潋滟如水,可眸光却漆黑幽深,带着森森冷意自众人身上徐徐扫过,目光最终落在老者身上,笑开:“就按老师说的做。” 其余人闻言便知此事定了,不再多言语,拱手便要离去。 却在此时,一名士兵从外面跑了进来:“太子殿下,后营粮草起火,疑有敌军来袭。” 此话一出,其余几名将士均大惊,便要前往后营察看。 男子睨了眼士兵,目光自他暴露在外的鼻梁上扫了过去,没有理会,只略带懒倦地缓缓起身朝身后的幄帐走去。 跪在地上的士兵猛地飞身而起,手执宽刀便要砍向男子,男子头也没回,更不见诧异,微微侧身便避开了这一刀。 士兵继续砍来,可男子却都仿佛预判了他的招式一般,只倦怠地躲避,锦裘下拿着匕首的手从未动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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