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殿下。” “诸位便如孤未来时一般无二便好。”慕迟沉沉道。 琴师继续弹奏,舞伶复又舞了起来。 慕迟摩挲着手中的酒杯,借着仰头一饮而尽的工夫,正瞥见右手边的乔绾正同身侧的秦夫人小声说着什么,时不时流出一抹笑来,未曾朝这边看来一眼。 慕迟攥着酒杯的手微紧,九日未见,有他无他,对她似乎无任何影响。 她仍如以往一般谈笑。 可是…… 慕迟低头,看着须得竭力才能克制住颤抖的指尖,薄唇紧抿着。 下座的秦贺只瞧见主座艳彩拂动,他未曾想到慕迟竟真的会来,神情错愕之际,又多了几分与有荣焉。 能请来大齐的太子殿下,这可是摩兰君王才有的殊荣。 秦贺举杯想要敬慕迟一杯,却见对方冷冽的神情后,悄无声息地将酒杯收了回来,清咳一声,兀自品了一口酒,余光瞥见另一侧的闻叙白,总觉着他今日也有些不同,往日尽是一身的白,今日…… 秦贺看向他腰间那抹显眼的青,顺口问道:“叙白何时也佩戴香囊了?” 此言一出,筵宴上众人纷纷看向闻叙白。 便是主座的慕迟略微停顿后,也徐徐朝他看了过来。 闻叙白微怔,低头看了眼香囊,下意识地看向对面。 众人又纷纷看向乔绾,眉眼多了几分了然的调侃。 没等闻叙白开口,一旁的李元口快笑道:“大人有所不知,这香囊,是我未来嫂嫂送的。” 话音未落,“啪”的一声木头断裂的声响自主座传来。 众人纷纷看了过去,主座的座椅右侧,手掌粗细的祥云扶手生生断开了,露出尖锐的木刺。 乔绾此刻方才抬头朝他看了一眼,只在看清他身上的衣裳时微顿,不过转瞬重新垂下视线。 慕迟容色苍白,侧了侧头扯起一抹柔笑:“这椅子好不牢固。” 秦贺忙附和道:“许是前几日请来的工匠手脚不利落,这便给殿下换一张新……” “不用了。”慕迟打断了他,仍看着闻叙白身侧的香囊,目光落在香囊的右下角。 慕迟不觉抚了抚右手的虎口处。 香囊上的“宛”字,和他手背的这个“绾”字很像。 不同的是,香囊上的,是被人一针一线细心地绣出来的,而他手背上的字,却多了一道划痕——妄图把这个字抹除的划痕。 “殿下?”秦贺见慕迟久不作声,轻声唤他。 慕迟诡异地咳嗽了一声,嗓音更哑了,他笑睨着闻叙白,缓缓问道:“孤听闻,乔……宛娘育有一子,闻公子不介意?” “乔宛娘”三字,如从唇齿间挤出一般。 乔绾脸色微变,后背莫名升起一股寒意,总觉得慕迟话中有话。 闻叙白不卑不亢地起身:“回殿下,草民不介意。” 慕迟的双眸越发漆黑幽沉,他转眸看向乔绾,目光在她发髻间扫过:“乔……你没有什么想说的?” 这一刻,他甚至想,只要她流露出半点不愿,肯承认她对他说了谎,或是说无咎并非亲生,哪怕只是抬头看着他,这件事便过去了。 可乔绾大方地站起身:“得此夫君,是宛娘的福分。” 慕迟的手指剧烈颤抖着,被他用力克制住。 明明他也说过不介意的,他甚至想让楚无咎坐上太子之位…… “好。”良久,慕迟只从喉咙里挤出一字。 筵宴继续,众人却仍察觉到些许不对劲,笑闹声轻了许多。 乔绾只觉在此甚是无趣,本想做一做气闷的样子出去,不想对面的李元许是后怕自己方才说错了话,率先起身道:“方才饮酒后一时气闷,说了胡话,这便出去自省。” 乔绾僵了僵,瞪了眼李元的背影,看着手边的茶杯,沉默片刻,干脆将半杯茶撞翻,茶水溅落在裙摆上。 一旁的丫鬟忙上前:“乔姑娘息怒,奴婢这便将此处收拾了。” 秦夫人看了过来,起身道:“如今天寒,湿了衣裳可不是小事。”她边说着,边对慕迟和秦知州福了福身子,“臣妇这便扶宛娘去收拾一下。” 慕迟冷冷看了眼秦夫人,目光落在乔绾身上,没有作声。 秦知州看着慕迟的脸色,好一会儿做主点了头。 直至走出宴客堂,乔绾转身看向秦夫人,刚想道谢,便听秦夫人道:“宛娘,你可要小心着那太子殿下。” 方才她可是看得清清楚楚,那位太子殿下往宛娘这边看了好几眼。 乔绾怔愣。 秦夫人却又摇摇头:“你一介民女,如何能斗得过太子,还是哪日我同叙白的母亲说说,你和叙白早日完婚才好……” 乔绾听着秦夫人话中的关切,心中不觉一暖:“多谢秦夫人。”她真挚道。 后院离着前庭有一段距离,秦夫人为免乔绾受了凉,便命人去后院取衣裳,带着她去了一旁的书房。 秦夫人爱白衣,给乔绾拿来的也是白衣。 趁着乔绾在屏风后更衣,秦夫人索性收拾起小榻上散乱的图纸来。 乔绾鲜少穿白,如今换上一时竟有些陌生,好一会儿才走出屏风后。 秦夫人还未收拾好,听见动静起身看着她,随后道:“宛娘你这身倒是和头上的玉簪极为般配,”说到此,她促狭地笑笑,“和叙白也甚是般配。” 乔绾抚了抚玉簪,也笑了声走到秦夫人旁,也帮着她一块收拾起来。 图纸多是一些早已结案或过了时日的废弃告示,整理好了与卷宗一块放到密房去。 乔绾一张张地罗列,却在翻看到一页告示时一僵。 画上女子的眉眼口鼻虽变化不小,可她还是一眼认出,这是她。 不止因女子的笑,还因为这女子发间的那枚鲛珠红玉钗,这枚自离开陵京再未佩戴过的独一无二价值连城的珠钗,就在她的首饰盒中安静地躺着。 “宛娘,宛娘?”秦夫人唤她,见她不应不觉上前,“看什么呢?叫你也不应?” 乔绾猛地回神,勉强地笑了笑:“只是……有些好奇。” “就是一张告示,”秦夫人笑着收回视线,边整理边道,“那好像还是叙白和老爷一同看过的,不过后来叙白忙着与你定亲一事,老爷也忙着接待大齐太子,此事便不了了之了。” 闻叙白也看过? 那他可曾认出她来? 乔绾呼吸微紧,原本温热的指尖骤然泛起一丝凉来。 她恍惚地随秦夫人一块出了书房,本想找个借口直接离去,却未曾想迎面便碰见了正在前方等着的司礼。 见到二人,司礼走上前来,习惯地想要唤‘长乐公主’,幸而反应过来:“乔姑娘,公子要您去一趟后厅。” “我不去。”乔绾想也未想回绝。 司礼垂眸:“公子说,闻公子也在。” 作者有话说: 狗子:硬气。 还是狗子:分分钟滑跪。 (评论前50有小红包哉~)
第58章 、偷听 乔绾终究跟着司礼去了后厅。 四周是亭台小榭, 下方有池水流淌。后厅四面环水,只有曲径架在池水之上。 司礼带乔绾到的,正是后厅旁的一处小榭中, 小榭内有木桌木椅,火炉热茶。 司礼转头恭谨道:“烦请乔姑娘在此等候。” 乔绾看着空无一人的四周:“他们呢?” “公子和闻公子他们稍后便来。”司礼说完便离开了。 乔绾凝眉,不解慕迟究竟要做什么。 她以为他们之间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可转念又想到方才在宴客堂发生的事, 若是多发生几次, 只怕更多人会怀疑她的身世。 也许秦夫人说的是对的, 尽快定下来也没什么不好,到时她便是有夫之妇, 还有无咎这个孩子。 慕迟那个疯子怎么说也是一国太子,不至于真留在九原城给她当姘头。 这样想来,乔绾的心陡然安定了几分,想着一会儿从后厅出去,便和秦夫人提及此事。 正思索间, 小榭外传来一声“乔姑娘”。 乔绾回神,转头看过去, 七八名丫鬟走了过来,手中端着精致的点心, 很是熟悉。 乔绾怔了怔。 丫鬟对乔绾福了福身子:“乔姑娘, 这些都是黎国来的厨子现做的点心,怕您烦闷, 特给您送来解解馋。” 说着, 便将点心依次摆在圆木桌上,轻声退了出去。 乔绾看着点心, 足有八盘之多。 蒸栗粉糕, 梅花香饼, 茯苓糕…… 多是她爱吃的。 乔绾眼睛微亮,若说陵京令她想念的物件,点心绝对是排得着的。 可刚拿起一枚点心,乔绾便顿住,她的喜好,除了倚翠,九原城再无人知晓了。 下瞬她却僵了僵,其实还有一人知的,陵京时,她曾经半是命令地要慕迟好生记下自己喜欢的东西,那时他温柔地应下,转头却满眼冷意。 乔绾抿了抿唇,看着手中的点心,许久将它放了回去,再没有吃糕点的胃口。 等了不知多久,就在她有些不耐烦想要离开时,司礼才匆忙赶来:“乔姑娘,请随我来。” 乔绾不悦地拧眉,跟在他身后朝后厅走去。 直至到了一处门前,司礼停下脚步:“公子和闻公子便在里面,乔姑娘进去便是。” 说完,便再次匆匆离去,丝毫没有同她一块进去的打算。 乔绾不解地看了眼他的身影,总觉得心中惴惴。 她轻轻地走进厅中,方才发现后厅又分为外间和里间,外间偌大,像是宴请好友之处,而里间较为机密,许是商讨事务之地。 外间无人,乔绾便要朝里间走去,然而手才碰到门框,倏地听见门内两道熟悉的声音异口同声地响起: “下官参见太子殿下。” “草民参见太子殿下。” 乔绾原本推开门的动作顿住,透过狭窄的门缝,她看见秦知州的侧影,以及他身旁,那道修长文雅的白色身影。 乔绾的手僵持许久,终徐徐收了回去。 * 慕迟自闻叙白和秦贺二人进来,目光便始终落在闻叙白的那枚香囊上,手无意识地抚着右手虎口处。 明明那样相似的笔迹,明明他的是刻在了肉里,更为深刻,可他还是觉得…… 就像一个卑劣的赝品,在面对着一个坦然光明的真迹。 不过,很快就不是了。 “公子?”许是见他久未回应,司礼轻声唤了一声。 慕迟看着跪在眼前的二人:“起来吧。” 待二人站起,闻叙白腰侧的香囊再次垂落,微微晃了晃,晃得慕迟的喉咙一紧,他垂下眼帘,明知故问:“孤不过身子乏累,来歇息片刻,二位怎么来了?” 秦贺率先上前拱手道:“殿下,下官有事相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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