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禾如今的身份,宫中人尽皆知,在宫中行走也未曾有人阻拦,不知不觉她竟迷了路,她凭着记忆往回走,眼前开阔,终于绕了出来,走到了御花园,嘉禾心中一喜,正要回去,却听见假山后好像有人在说话。 只听男子声音冷淡,“陈节度使若是没有其他的事可以走了,本王对你无话可说。” 这声音如此熟悉,竟是李思归,嘉禾心中暗道:可真是凑巧。 嘉禾轻轻往前走了几步,隐在树后,李思归负手而立,被他称作陈节度使的男人神色似怀念似愧疚,“我来之前去看望了阿卿,如今看到你一切都好,阿卿在九泉之下也可以安心了。” 李思归倏地转过身来,嘉禾记忆中的李思归从来都是淡然清冷,可此刻他的脸上有她从来不曾见过的失态,他的眸中藏着憎恨和厌弃,“母后的尊讳岂是你可以叫的,你若是心中有愧,便三缄其口,从今往后莫要再提起和母后有关的一切,母后至贞至纯,你不配提起她。” 那陈节度使身体一晃,竟有些摇摇欲坠,“你何必如此恨我?我还记得你年幼之时还曾跟在我身边习武,幽州的那些日子时不时地出现在我的梦里。” 幽州?静贤皇后?嘉禾想起前些日子云翎随意说起的话,李思归的封地好像也是在幽州,只不过他空有王的名号,却并无实权,实权皆掌握在幽州节度使手中,只是这幽州节度使明面上却是高氏一党,支持的也是李翃为太子。可他又和李思归有何关系呢?难道是静贤皇后的旧识,可也未曾听说啊。 李思归眸中隐痛,“幽州的一切我都不想再记起,陈节度使在宫中与本王见面,难道就不怕连累了你一身的荣华富贵?” 陈节度使知道他不想再交谈下去,便道: “你终是故人之子,若是你有什么难处,我自当竭尽全力相助。” 李思归将眼神从他身上移开,陈节度使对他的冷漠并不介怀,拱手自行离开了。 可在他离开之后,李思归眼眸染上血色,愤怒无所遁形,又弥漫着哀伤,只见他一拳重重地击在假山上,嘉禾惊愕地轻呼了一声,李思归转过头来,嘉禾未曾留意他是如何走近,脖子已经被他一手扣住,力气重的差点拧断她的脖子,他显然也没有想到树干之后的人是她,愣了愣,脸上的阴狠之色消散开。 李思归收回了手,嘉禾却还是觉得透不过气,捂着胸口咳了起来,李思归看着她做这些动作,直到她好转才道:“你怎么在这里?” 嘉禾惊魂未定,胸口起伏,喘着气道:“还不是为了……”她话说到一半便停住了,鲜血沿着他的手指流了下来,可他恍若未觉。 “你的手……” 李思归右手握拳,将手藏在了身后,“无妨。” 嘉禾将他的手扯过来,好在手面上的伤痕不算太严重,她从袖中扯出洁白的绢帕,李思归也不再抗拒,她低头认真的为他包扎,他低头看着她,她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怕弄疼了他的伤口。 “好了,不过我前些日子养伤,大夫说不可饮酒,今日宫宴上你少饮些酒,另外回去之后再找人为你好好包扎吧。” 嘉禾说完这些,将帕子两端打了个结,抬起头来才见李思归竟一直看着自己,即便四目相对,他也不曾将眼神收回, “为什么?” 嘉禾不解,“什么?” 嘉禾方才低头时身后的青丝落在肩前,李思归伸手帮她拂落,“为什么我总能遇见你?” 他的声音低沉,那句话不知是问她还是问自己。可方才的举动对他们二人而言,却有些逾越了。嘉禾退后一步,“我方才确实是想来找你。”说完这句,又怕他误会,连忙道:“我是有要紧的事,我在皇后宫中见到了恒安王妃,皇后与你一向不睦,我怕她对你的王妃不利。” “这些事你不要管了。” “可是她……” 李思归语声平淡,听不出一丝关切,“她不会有事。” 既然他这么说了,那她也该离开了,只是,“方才你和那个人的话,我并不曾听到太多。” 是说错了吗?那个陈节度使和他说的话仿佛是李思归的禁忌,他整个人都变得有些阴郁。 正当嘉禾想着该怎么才能抽身离开时,李思归道:“你如今是李翃的未婚妻子,和皇后应该是一起的,便应该明白你我是站在对立面的。” “你不止一次地帮过我,我如今也不过是投桃报李。你和他的关系,不是我能决定的。不管今后如何,我只是不想自己亏欠你太多。”嘉禾说完这些,又认真道,“我以为我们也算是朋友。” 李思归眼波微动,“我们永远不会是朋友。”如果你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 宫宴快要开始,嘉禾回去的路上耳边一直在回响李思归最后说的那句话,不是朋友,也罢,她也只是做了她想做的事,也没什么好后悔的。 云翎听了嘉禾的话,如今的打扮倒是少了几分贵重,多了几分清丽。她又拉着嘉禾过来,却瞧见她脖子上微不可见的血迹,“你这是怎么了?” 嘉禾回想,大概是李思归扼住她脖子时不小心蹭到的血迹,便扯了谎,“嗯,御花园的蚊子咬的。” “我说怎么找不到你,快,赶紧给嘉禾姑娘换身衣服,你也要好好打扮一番。” 宫宴上,皇帝皇后身居高位,接受众人参拜,而后便接受百官庆贺,不少官员的寿辰贺礼更是别出心裁,淮南王携世子李琦一同参拜,嘉禾本在发呆,还是云翎在她胳膊上捏了一记,低声道:“快看,那个就是……” 嘉禾看过去,倒确实是个俊朗的少年郎,云翎在一旁道:“果然比以前见他时,生的更好看了。” 嘉禾心中笑她情人眼里出西施,李琦长相确实出众,只不过李思归李翃个个都是一等一的样貌,这两人都是云翎的兄长,也不曾见她夸奖过,果然还是小女孩啊。 高皇后倒是对着李琦夸赞几句,“世子果然一表人才,当年本宫还在闺中时和你母亲也多有往来,不知你母亲可还好?” 李琦举止得体,道:“回皇后娘娘,家母一切都好,多谢娘娘挂念。” 云翎见高皇后对李琦也十分满意,心中更是欢喜,殊不知高皇后却是看中了淮南王的势力,想借联姻来让淮南王支持李翃为太子而已。 其他公主一直盯着云翎和嘉禾这边,玉翎公主嗤笑一声,“瞧她那样子,以为旁人看不出来她的心思吗?” 其他公主也有嘲讽,“大概是想寻个好的归宿而已,一时喜形于色,玉翎妹妹就别取笑人家了。” 她们的话不过是故意说给云翎听的罢了,云翎咬紧下唇,嘉禾劝道:“又何必在乎她人言语。”而后又道:“公主是皇后抚养长大的,日后的归宿自有皇后娘娘做主,想来也不用她人指手画脚。” 玉翎气恼,“你……”却又被人拦住,“她如今可不是一般人物,莫要与她计较。” 而皇帝那里自然不会注意到这边的插曲,皇后笑着道:“今日是陛下寿辰,臣妾为皇上选了一出戏,皇上定然会喜欢的。” 皇帝近来不能安寝,眼下有些青黑,对这些实在没什么兴趣,不过说什么也要给皇后一些面子,便道:“皇后有心了。” 宫宴由二皇子筹备,高皇后不想让他什么风头都出了,这才选了看戏。戏台搭在对面,帷幕拉开,好戏开场。 只是这戏倒真有些不同,寻常人贺寿皆是些八仙贺寿一类,可这戏台上灯火昏暗,另用一素色屏风挡住,屏风后两男子身着华服,似在争吵,口中咿咿呀呀念着唱词,而后其中一男子举起一把斧头式样的东西,砍在另一男子身上,那人应声倒地。 众人恍然大悟,这出戏竟然是假拟了“烛光斧影”的典故,可这典故却是在说宋朝开国皇帝为其弟所杀,而后篡夺皇位,又美化其夺位之实。可今日这宫宴乃是为皇帝贺寿,用这出戏莫非是来影射当今皇帝篡夺先帝皇位,谋害其兄? 百官能想到的事,皇帝如何想不到,只见他已变了脸色,若不是涵养功夫到家,早就发作起来,可这时发作岂不是承认了他心虚。皇帝一双怒目看向皇后,高皇后早就如坐针毡,这看戏是她提议,高皇后站起来道:“究竟是何人蓄意陷本宫于不义?来人,将戏班子的坊主带上来!” 那坊主被宫中侍卫押过来时,早已如同一团烂泥,他自知自己这条小命怕是要交代在这里了,面对皇后询问,只能如实道:“小人冤枉啊,小人确实是按照皇后给的折子来排戏的啊!”而后又从怀中掏出那折子来,宫中太监将折子呈到皇帝面前,谁知皇帝看了却流露出惊恐之色,“来人,把他给我杀了!” 高皇后惊愕地看着皇帝,“陛下,臣妾真的没有……”突然她想到什么,跪下道:“陛下,臣妾做这些对臣妾又有何好处!”高皇后指着席中道:“定是他!” 众人顺着她所指看去,竟是指向恒安王李思归。 作者有话要说: 我会努力更新的。 第14章 设局 席间有老臣道:“敢问皇后娘娘,如何就肯定是恒安王所为?” 只听高皇后道:“这出戏拿先皇出来当幌子,若不是他做的,还会有谁?” 是啊,当今皇帝的皇位是由几位朝臣推举得来的,若是按夏朝皇室的规矩来说,可说是名不正言不顺,可如今皇帝已经继位多年,若说李思归对皇位仍旧存了心思,借这戏来暗中嘲讽皇帝,也是极有可能。 李思归冷冷地看着高皇后,“皇后娘娘可有证据?” 高皇后冷哼一声,“这还需要什么证据?” 李思归嘲讽道:“皇后娘娘纵然喜欢揣测他人有不臣之心,可也莫要将陛下看作不明不察之人。”李思归从座中走出,拱手道:“臣这些年事君尽礼,若有异心何必等到今日,何必在这大殿上用这些低劣的手段,臣还没蠢笨到这等境地。” 众臣窃窃私语,这倒也是,若真是他做的,岂不是将自己置于危难之地,皇帝若要发难,第一个要处置的便是他。 旁人都这么认为,可嘉禾却觉得未必,李思归行事一向与旁人不同,他这个人敢对自己下狠手,置之死地而后生也是有可能的。 她望向李思归,大殿之上,他一身月白色长袍,面目冷极,眸中似冰泉凝霜,身形清瘦,看上去无欲无求,任谁都不忍心责难。 李思归继续道:“这宫中并非臣之后宅可由臣来随意安排,既然是皇后娘娘派人准备的戏,臣又如何能偷龙转凤,唱这出烛光斧影呢?”李思归将一切挑明,反而显得更加磊落,也将此事指向另一种可能。 苏荷也不知李思归究竟想做什么,李思归想做的事只有需要知会她时她才会知晓,她生怕李思归出事,心提到嗓子眼,不过她却是多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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