鸟妖迫于淫威不敢直说, 狐狸皮实惯了, 大声嚷嚷道:“你这穷鬼, 身上还能有金珠可以用来丢?” 倾风那个火冒三丈, 一把掐住他的后衣领往上提,冷笑道:“你这狐狸,夏天要到了,嫌毛太厚要我帮你拔了吗?” 狐狸被衣领勒得难受,“诶呀”“哎哟”地乱叫,扭头看向鸟妖朝他求救。 两个小妖一见没有如故,但因倾风这恶霸的存在多少有点惺惺相惜的情谊。 鸟妖搜肠刮肚,支吾了半天,只想出一个问题:“你们来这里找我是要做什么?” 倾风也没想到会在西北狱外碰到狐狸,松开点手:“说。” 狐狸这脑子姑且能用,没把正事儿给忘了,一被提醒,指着鸟妖说:“先生让我来接他。往后他就是我手底下的人了,听我的话,跟着我做事。干得好了,每月可以给他一两的奉银!” 估计只一句是真的,后头的全是胡说八道。 鸟妖闻言不喜反悲,哀嚎说:“太少了吧!才一两?我多摸两个床底都不止这个数!” 倾风不信邪了:“哪家床底?你说!” 狐狸看不上这二人的穷酸。偷鸡摸狗那是贼人才做的事,他这种上古大妖的后代,偷的都是至宝。 他旋身一拧,从倾风手下逃脱,将衣领上的褶皱扯平整,才发现自己头发全炸开了。举着手重新梳理自己的发冠。 三人往大殿的方向走,路上碰见几位出来散步观景的行人。 日近黄昏,夕阳西沉,在山头天边度上一层金红色的艳光。天山一色,暗香铺径,是比白日时分的否泰山要多出几分斑斓绚烂。 狐狸听着倾风一直在拐弯抹角地打听妖的事情,而那鸟妖又着实说不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心里一阵飘飘然。等了半天等不到倾风来问他,暗暗嘀咕这人见闻浅窄。 他那嘟囔的声音越来越大,岂料倾风压根儿不理他。留着他这智者不请教,反听鸟妖在那儿说废话。 “确实是听说过不少藏匿于林莽的野妖,可惜不及见一面,他们就又失踪了。有些是因为性情孤僻,只喜独来独往。还有些则是被朝廷抓走关起来了。话说这不是你们人族干的好事吗?至于大妖,哪里都有传说,可谁敢去验明真伪?又不是同为妖就能成朋友了,对方若是不高兴,抬手碾死我也可能。何况我这样的小妖,即便对方真站在我跟前,我也未必就认得出他是只大妖。” 狐狸听到这儿,总算逮着了机会,维持不住表面道行,迫不及待地开口道:“要说到大妖,自然是我了解得更多!先不说在妖境的时候我见过多少门客,我族类可是受道于白泽,天下妖邪鲜有我不知道的事!” 鸟妖虽惊恐倾风揪着自己问东问西,可听狐狸居然质疑自己听闲话的本事,却是不同意的。 他们这些飞鸟走兽,实力低微,能在眼下这趟浑水似的世道里扑腾到现在,倚仗的就是耳目通达。听着狐狸说大话,毫不犹豫地反唇相讥:“还你在妖境的时候?人、妖两境之间的壁垒连先生都解不开,你那么能耐,教教我是怎么来的!” 这简直是狐狸的心病,倾风不管信没信,从来是顺着他说,鸟妖这一句嘲弄直接踩中了他的痛脚,狐狸恨不能一蹦三尺高,红着眼睛道:“走着走着就掉过来了!我怎么知道是怎么过来的!” 见二人真要吵起来,倾风风轻云淡地将狐狸拨开,调侃着道:“他还说自己是九尾狐呢。” 鸟妖梗着脖子叫嚣道:“那我还有青鸟的血脉呢!天底下十只狐狸有九只都说自己祖上是九尾狐,连点新意都没有!” 狐狸满脸受伤地看着倾风。 倾风还在古井无波地说:“我恰巧认识一个有青鸟遗泽的人。” 鸟妖三两句话被转移了注意力,飞快道:“我知道。那个长得像孔雀一样的家伙!” 倾风觉得他这形容很有意思,不由朗声大笑。 说话间三人已经转到主路,大殿屹立在视野可见的高处,沿着长阶笔直走就到。 狐狸见连倾风也不站在自己这边,一腔委屈满溢出来,生出种异乡飘零的无限怅惘,越想越是难受,收到新小弟的快乐也消散了,失落得要哭出来。 他索性停下脚步,摆摆手赌气道:“我不要送你过去了!你自己走吧!” 让鸟妖一个人去白泽的大殿,他是不敢的,脸上得意之情瞬间一收,暴露出胆小怕事的本性来,服软道:$1!?别了吧?不是先生让你来接我?” 狐狸还在记恨他巧言令色,几句花言巧语就唬骗住了倾风。也气倾风这人虚情假意,半点交情都不念。只想这两人都赶紧滚蛋,少在自己面前一唱一和,便冲二人龇牙咧嘴摆了个鬼脸。 他哼了声,正要高傲拂袖离去,就听身后忽然传来一道声音:“那你随我一起走吧。” 三人都没留意身后的动静,一惊一乍地转身,见林别叙手里提着盏夜灯,从如水石阶的下方缓步过来。 倾风指责道:“你怎么总是神出鬼没的?” “你三人在我殿前干站着,我吃完饭回来遇上不是寻常?”林别叙古怪地看着她,说,“我还奇怪,你怎么总喜欢跟小妖们混在一起?” 倾风心说小妖们这都快闹掰了,整得她焦头烂额。下次还是得一个个找,省得平添烦恼。 狐狸耍脾气要走,倾风一把将他拽住。 二人拉拉扯扯,林别叙从边上路过,笑吟吟地停下来,说:“倾风,今日我给你算了……” 倾风脸色一变,提气高声打断:“不必告诉我!都跟你说了不要给我算!你再这样我就去告诉先生!” 林别叙点点头,缓声道:“这么说,刑妖司发给弟子的补贴,你今后都不想要了?” 倾风一愣,犹疑道:“为什么是你给我发的银子?” 林别叙似真似假地叹息:“唉,我也不知倾风师妹这样讨厌我,亏我还巴巴地抢了杂务,要给你送来。” 倾风自知理亏,加上钱又在对方手里,听着这句酸话也忍住了没出声呛他。 林别叙将手伸进袖中,明知故问:“要吗?” 倾风摊平掌心,听见短短几声金钱碰撞的声响,定睛一看,只有十五文。 好家伙。 倾风心下大骂,一面将那寒碜的铜板收起来。 鸟妖也不嫌自己一月一两的奉银少了,只感慨说:“好穷啊。” 林别叙说:“没办法,谁让今年的弟子多不服管教。待结课后再补剩下的薪奉。你随我走吧。” 林别叙领着缩手缩脚的鸟妖离开,狐狸也闹着要走。 倾风见左右无人,单手按着他的肩膀,小声说:“气什么?你这狐狸真是不识好人心。往后不要再随意同别人说什么你从妖境来。上京可不是界南,这里龙蛇混杂,良莠难辨,先生将你带在身边,不是就没有危险。” 狐狸不挣扎了,回头问:“为什么?” 倾风声色俱厉地警告道:“你以为你穿了个地界是那么简单的事?好在大家都当你是年纪小在信口开河,否则真抓着你探究起来,这背后问题大了!偏你还不要命地到处说。” 狐狸被她态度震慑住,嚅嗫着道:“我也没到处跟人说……只跟你们说了。”
第83章 剑出山河 (觉得自己不慎窥破了两境之间的一个惊天秘密) 两人并肩坐在石阶上, 眺望着山下一排幽绿的妖火,点亮了晦暝而深邃的夜幕。 晚风从广阔的天际处吹来,顺着斜长的山道向上攀行, 吹乱二人额前的碎发。 狐狸绞尽脑汁地回忆了数遍,不安分地换了好几个姿势,可因时间实在是太过久远,加之彼时他尚且年幼,已记不大清个中细节,半天冒不出一句有用的话。 只知道自己偷跑出来游历, 好端端地走在路上,不过一睁眼的功夫,就穿过了妖境的帷幕落到了界南。 若非是他九尾狐的血脉在人境一众小妖里算得上强横,且界南因陈冀的名号,鲜有妖邪作乱,恐怕他这外来野狐的日子不会好过。 他仗着年龄小,以前没少在南城百姓的家里骗吃骗喝。 初遭变故还晓得谨言慎行,对自己的来历半分没敢透露。怕人境这边的百姓同他家中长辈曾恐吓的一样,极端痛恨妖族, 会扒了他的皮做衣服。于是装做是个憨傻的小童,一面偷偷修炼, 一面隐晦曲折地朝人打听。 后来在南城混野了,发觉人境也不是那么恐怖, 刑妖司的人根本不抓他, 才又胆大包天起来。 再之后遇上陈冀, 被斩断了两条尾巴, 开始死缠着二人不放, 在边地做起了威风勇猛的三把手。 倾风原本只是想听他掉到人境来的经过, 岂料他说着说着开始偏了题,高谈阔论起自己的英明聪慧与艰难流离。 倾风拍拍他的脑袋,百般感慨道:“狐狸,这么些年了,你怎么是个儿也不长,脑子也不长呢?” 狐狸还沉浸在自己辉煌又略带感伤的回忆里,刚觉得其实在白泽眼皮子底下念书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被倾风一句话破了心防,暴躁道:“陈倾风!不是你要问我的吗?!” “是是是。”倾风潦草地安抚两句,顺势问道,“你后来没找过与你同类的妖吗?你能来人境,或许别的妖也能。你是个意外,别的妖不一定是。但只要他无缘无故地出现,总能引人警醒。” 人境的妖不多,所以更会关注同族的去向。即便素日无音讯,哪只妖躲在哪处深山老林里,多少都有点消息。 妖境若隔三差五地往人境里丢活口,怎么都该留下些端倪。不注意时也就罢了,真要探究,怎么都能捋出个一二。 狐狸被她一问,拍着大腿,一副醍醐灌顶的表情,随即幽怨地瞄了她一眼,放低了声音道:“我就说!纪氏宝库里真的有很多妖骨!断不可能都是当初在界南捡回来的,好些妖骨分明还是新的!唉,当时林别叙那小白脸打我的岔,你也不信我!可人境哪有那么多妖嘛?” 倾风知道他跟纪怀故属于旧怨似海,一时不确定他这话里有多少夸张的成分,庄然道:“你昔日为何会心血来潮去偷盗纪氏宝库?上京跟界南,隔着的可不止千百里路。” 狐狸压着嗓子,可是每一个五官都在用力,说得入神又动情,好似要把一坛发酸的陈年老酒从河底捞上来,泼到倾风脸上去:“自然是因为有没用的小妖来同我诉苦!那昧良心的小妖说,他们纪氏的人经常带着朝廷的兵去捕猎一些潜藏的妖族,说得好不可怜。我一路打听过去,听到些真假参半的事例,不好剖断,索性偷溜进去瞧一眼。” 倾风心道,他这狐狸还挺爱憎分明的,记恨那帮小妖当初背弃他,说着正事都不忘捎带着骂上一句。 且重音全在那些个骂人的词儿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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