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家说狗胆包天,你这狐狸真是不遑多让。”倾风觉得他的脑壳大抵也用来长他的贼胆了,手指点着戳了下,“就你这上不了台面的身手,也敢孤身犯险?被人发现就罢了,还非带着一个腿脚有疾的姑娘同进同退?连你都能来去自如,看来那地方充做宝库,有些失格。” 狐狸偷东西的本领属实是出类拔萃的,连陈冀都评判他是株歪得很茂盛的苗,一爪子不定能挠出高手几道伤,但一定能薅走几样东西。 可倾风也没想到他胆大妄为到这份上,拍拍脑袋就往别人家宝库里钻。当初还以为是有小妖在外接应,居然是他一个人进出。 狐狸往旁边挪了点,斜睨着她,问:“听说过一句话吗?陈倾风。” 倾风知他要讨打:“讲。” 狐狸字正腔圆地道:“‘夫浅知之所争者,末矣。’!” 倾风没听懂,且这句子太拗口,她连是哪几个字怎么写都不知道。不过看狐狸那挤眉弄眼的模样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肤浅的人所争执的地方,都是些细枝末节的东西!”狐狸生怕她不给自己机会说,抱着脑袋,在她发狠前语速飞快地解释了遍,又一口气不换,跟交代遗言似地,紧跟着道,“纪氏宝库是由阵法跟秘文防守,若非是我,换做别的小妖,根本连门都寻不到。除非是白泽亲自过去。但白泽闲得慌吗?” 他见倾风冷眼看着,没要打他的意思,微微松开些手,说:“更何况,我可是九尾狐!逃离时又有蜃楼在手。哼,我又不是要去与他们抡刀拼力,真要比起来,梁上君子的事我可比你厉害!” “蜃楼。”倾风没理会他的豪言,燥闷地撇撇嘴,呢喃自语道,“蜃妖的法宝在纪钦明手上,你猜她的血肉跟内丹在哪里?” “你这话问得好愚蠢。”狐狸眼珠转了转,这时候脑筋倒是灵光,将屁股挪了回去,伸长脖子凑在倾风耳边,扯着她衣袖问,“喂,难道蜃妖同我一样,是从妖境过来的吗?” 倾风用毫无波动的平静目光往他脸上一扫,露出个让人捉摸不透的笑来。说是心照不宣的默认或异想天开的嘲讽都可以,让他自己品味。 狐狸盯着她的脸看了片刻,不指望她答复,自顾着说道:“其实我以前也这样怀疑过,毕竟能修炼至大妖,哪怕在妖境也属凤毛麟角。即便是天赋异禀的英才,且需得好一段刻苦修行。可在那蜃妖被问罪之前,无人听过她的来历,更不知她是在哪里启慧。我问过山南海北的小妖,全都说不知道。” 他声音细碎,在呜咽风声里更显含糊。倾风神色微动,低下了头,认真地听:“哦?” 狐狸思忖着道:“倒是妖境,曾出过一位有大妖之资的蜃妖。那蜃妖出生在少元山下的灵湖,打从化形起修为就比同类的妖族精进。我父亲曾还想收揽她到门下,谁知她莫名其妙失踪了。初次闻听她消息时,我真以为她也是从妖境里来的,混得这般落魄。可惜还没见到她,她就死了。” 倾风沉默了半晌,脑海中千头万绪理不清楚,见狐狸直勾勾地看着自己等个回复,生硬从喉咙里挤出个字来:$1!?” $1!!什么?”狐狸就等着她搭腔,说到这里思路已然开阔,娓娓而谈,“这样说来,纪钦明身边应该也有大妖,多半还与我是本家。否则他从哪里学来的秘文阵法,用来镇守他自家的宝库?总不可能是先生教他的。” 倾风不认识一般地看着他:“这个说不准吧?”国库的大门也是白泽帮忙布置的。纪钦明要是请求,白泽该不会拒绝。 “不可能!”狐狸斩钉截铁地道,“因为那几道秘文布得粗浅,连我都能一眼看懂。先生出手,不至如此,不过是欺你们这些凡人蒙昧无知。况且还有万生三相镜呢!纪怀故那小子使得手生,却也懂点门道,谁人教的他?” 倾风见这狐狸忽然长出脑袋了,配合地拍手鼓励,表情夸张地赞许道:“狐狸,不错,聪明啊!我都没想到!” 狐狸尾巴顿时要翘到天上去,循着这点草灰蛇线都能串联出前后因果来,果然是天纵奇才,觉得自己不慎窥破了两境之间的一个惊天秘密,亢奋得脸颊泛红,说:“被我逮到了吧!先前追你的那只野狐狸,定然就是他!” 倾风发现他今日确实开了灵窍,趁热打铁地问:“那你们妖境有没有什么歪门邪道,是能让普通的人族在十五岁之后还可以领悟遗泽的?” 狐狸昂着下巴,神情倨傲道:“你也说了是歪门邪道,哪里会有人来污我的耳朵?” 倾风大脑飞速思考着,随口应道:“不愧是尊贵的九尾狐。” “你是不是觉得纪钦明有问题?”狐狸被关了半年,骨子里的野性现下蠢蠢欲动,推着她手怂恿道,“不如你去纪氏宝库中窥探一番!我同你一起!”
第84章 剑出山河 (不论年龄,都要尊称一声“师姐”。) 这狐狸还真是脚踢南墙手劈棺材, 就算被埋进六尺黄土里了,也要用腐朽的声音对外高喊一句:带带我! 果然是不知死活。 倾风捏着他的脸往前面一掰,无视了他的眼神, 说:“你这深情厚谊,我权且收受,但是不必了。” 狐狸遗憾道:“别呀!” 他拍开倾风的手,殷勤地道:“我可以给你画他们纪府的地图,保管做足了准备再去!他宝库里的东西本就见不得人,我们取之何碍?哪怕你不进去, 在外探探风向不定也见成效。你就不好奇吗?我上次可只是粗浅造访了下,就带回诸多法宝!” “呵,我若去夜探纪府,他得是脑子蒙了猪油,才猜不到我是谁。”倾风看着他皮笑肉不笑道,“就算我真去,也不可能带你去,你抓紧死了这条心吧!” 狐狸不放弃地道:“怎么会!你可以去找林别叙帮忙,你与他不是私交甚密吗?你求求他——” 倾风决定从了他“英年早逝”的追求, 再次抓住了他的后衣领。 狐狸手慌脚乱地道:“等等!白泽天生达知万物之精,妖力是天地大道所化, 要是他愿意帮你,替你伪装出妖族的气息不是难事!这些隐秘术法凡俗人知之甚少。纪钦明除非开了天眼, 否则决计认不出你的身份, 我是在诚心为你出谋划策啊!” 倾风脸色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放过他, 从腰后摸出个碎片来, 在手中翻转了下, 问:“你是说这个?” “你怎么会有这个!”狐狸先是一喜,抢过拿在手里,眉眼五官刚舒展开,紧跟着便是一沉,嫉怒道,“为什么我没有!” 这个问题倾风熟稔,安慰他道:“季酌泉都没有。” 狐狸拿着妖力碎片研究片晌,磕磕绊绊地还真摸索出一点东西。那碎片上开始散发出一种堂皇而中正的妖力,萦绕在二人周身,不出半寸又荡然消散,难觅踪迹。 狐狸咬破自己手指,将血滴到碎片表面。随即换了个姿势,盘着腿低着头,神神叨叨地捣鼓了好一阵,总算将那股妖力焕然一新,替换成他九尾狐的气息。 想必是脑海中又冒出些不着边际的猜想,摁都摁不下去,他高举着碎片眉飞色舞地道:“我只能给你伪装出九尾狐的妖力。嘿嘿,你要是到纪钦明眼前一晃,打他们个猝不及防,他们该不会以为我爹也过来了吧!” 倾风:“……”这只蠢狐狸,说出这话的时候,自己都没觉得哪里不对劲吗? 狐狸转身教她使用的窍门,倒是不难,将妖力灌输进去,沿着他写好的秘文走一圈即可。只可惜维持不了太久,能顶个浑水摸鱼的用。 倾风试了下,觉得有些滞涩,趁他还在多试两遍。 狐狸兴致勃勃地问:“你何时去?” 倾风摆摆手道:“来日再说。” 狐狸失望说:“怎么就来日!” 倾风斜他一眼,将东西收好,随意比了个手势,便要起身回家睡觉去。 她往下小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来,见狐狸站在原地,衣角在夜风里鼓荡,眼神哀怨地望着她,又走回来说:“狐狸。今日你这番豁然贯通的推论,九泉后值得刻到你的墓碑上去。” 说完不顾狐狸抓狂的大骂,飞也似地奔回宅院。 等她到家时,陈冀已经回来了,点了盏灯坐在石桌旁,面前铺开一本册子,咬着笔杆苦思冥想地写着什么。 夜里蚊虫多,边上熏燃着艾草,还要时不时抬手驱赶。 倾风唤了一声,径去提桶烧水,想了想,不知陈冀他们知不知道,还是提了个醒:“纪钦明身边,有只法术深湛的狐妖。” 陈冀不以为然道:“宣阳王身边有只狐妖护卫有什么好奇怪的?” 他写完一行字,抬起头问:“你怎么知道的?” 倾风从橱柜里端出碗筷,一并放进锅里蒸热:“狐狸说的。” 陈冀手一抖,悚然道:“你怎么能把这些事也告诉那只聒噪的狐狸?” 倾风说:“他自己猜出来的!我只是奇怪他怎么来的人境,他颠三倒四地侃着,脑子就像挨了一闷棍,忽然茅塞顿开了!” 她把狐狸有理有据的思路转述给陈冀,陈冀听得眼神不住变化,眉毛快纠成一块,还是不敢置信:“他?!” 倾风耸耸肩。 锅里的水沸腾开,热气顶得陶碗一阵哐啷响动。 陈冀备受震撼,对着纸张怔然许久,再写不下去,小声狐疑道:“难道跟在先生身边,受他荫蔽,真能长出个新脑子?” 他转身对着倾风道:“你往后也多去先生身边坐坐。” 倾风轻“呵”一声,端着碗回屋吃饭,没搭理他。 翌日,天色初明,柳随月就来喊她去山上广场。昨日白泽已向众人宣告,说今日要传授弟子们一道剑意,刑妖司所有弟子皆需到场。 柳随月手里抓着个包子,早上嗓子还有些沙哑,依旧闲不住地拉着倾风道:“我还以为是我睡懵了,一觉醒来已到夜半,出去吃个饭,师父说你领悟了一道剑意。催命似地追问我你在儒丹城里做过什么。我哪知道啊?!” 这事儿倾风自己都没琢磨出来。 柳随月难得对兄长有了分同情,打着寒颤道:“阿财不过半个哑巴,都被他师父按在书房里,逼着他将这几日的经历写清楚,连吃喝拉撒也不放过。” 倾风说:“好惨。” 她这陡然大发的同情大概掺了水,说完就忘,转头拉着倾风懊丧道:“昨日我怎么就不在!没亲眼见着你领悟剑意!是不是风云诡谲,天地变色?唉,悔死我了!” 倾风心道,好悬你不在,不然她面子都丢没了。 两人沿着山道上去,路上行人渐多。 柳随月还有满肚子的话没说,很快便被人群挤了开来。 一群人排着队在倾风面前晃荡,倒不问她此行的际遇,只对着她一脸憨傻地痴笑,眼神好比倾风看着谢绝尘那辆华贵的马车,让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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