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归是一池水已经翻涌起来了,断没有风平波止的道理。 倾风在意的与他不同,管不得纪钦明好坏。 “师父,总该不是我多心吧?从狐狸去偷盗宝库开始,一切是不是太过巧合了?”倾风缓声道,“偏偏是狐狸,人境只他能破宝库外的密文。他被小妖们引到上京,一路顺遂,在宝库中发现了万生三相镜与蜃楼。这两样法宝至关重要,缺一不可。换作是我。万生三相镜这样的至宝,即便是放在宝库里,也该藏在隐秘处。哪是他仓促下就能找到,并带出去的?” 陈冀静听着她说。 倾风活动着肩颈,觉得哪里都不大舒服:“还让他一通乱转,在密牢里找到了纪怀故关押着的陈氏遗孤。随后狐狸跑到界南。纪怀故只带着四个不顶什么大用的侍卫,以及几个初出茅庐的帮手就来追。偏生惹到我,一步步,好像什么都被人安排好。” 以前不觉得哪里古怪,现下摆出来逐一剖析,才发觉实在微妙。 换做任何一个地方、任何一个人,纪怀故都不至于死。 天底下除了他们师徒二人,还有谁敢一言不合斩杀他? 简直就像是,把纪怀故特意送到倾风剑下。 这困惑漂浮出来,就怎么也摁不下去了。倾风一深思,便不觉要打寒颤。 陈冀本就迷惘,被她这一说,更觉糊涂了。 纪钦明同妖族是个什么关系? 谁又能在纪钦明跟前设计杀害纪怀故? 他抬手打断,从头开始捋来:“纪钦明府里有妖族,从妖境来的。” “是。”倾风果决道,“不过也仅此而已。其余皆是我等断想。干脆多余的先不表,找到别的证据,再不忙给他定罪。先生都未提及他有反心,单凭我二人回京短短月余哪里能判定?眼下最可疑的,还是狐狸能进他家宝库的事。见了鬼了。” 陈冀说不上是不是松了口气,点头附和:“对。” 倾风说:“待会儿我去找狐狸问问。” 陈冀过去将妖火吹熄了。倾风见屋内还有光色,回头一看,才发觉屋外天已转亮。 濛濛日色照在天地间,远处山脉被笼在团团云雾里,俱是一片茫茫景色。 院里的叶片又落了整地,如同倾风那颗快操碎的心。 倾风奔波整夜,此刻方敢松懈,扶着窗台起身,手脚都有点酸软。正准备回屋补个觉,就听见一道拖长的熟悉呼喊:“陈倾风!” 那嘹亮的嗓音喝破大早的清净,一路从山道疾驰而来,冲进他们院门。 倾风额头的青筋开始跳了。 狐狸从窗户外探出头,气得跺脚,小声质问道:“你去纪钦明家里偷窃,怎么不告诉我?!没有我去,你能偷出个什么东西!” 倾风:“……” 这狐狸缺八百个心眼,倒是有双八百里长的耳朵。
第91章 剑出山河 (“林别叙,你蒙我做什么?你闲得慌吗?”) 倾风冲狐狸招招手:“进来。” 狐狸抬起脚, 就要直接从窗户翻进去。爬到一半了,抬眼见陈冀阴恻恻地盯着自己,心下一凛, 缩起脖子,老老实实将腿放下去,并用袖子擦了擦窗台,将昨夜飘进屋檐的几片叶子捻下去。 他咧嘴冲陈冀赔了个笑脸,小跑着绕到正门。 进屋后,陈冀的眼神还是一瞬不瞬地落在他身上, 吓得狐狸几次想夺门而走。最后是硬着头皮,紧贴墙面,小步挪动到倾风身侧,坐在窗户前的一张小板凳上。 陈冀哼出一声:“我这门是哪里安得不好,入不得你们眼?” 二人乖顺摇头。 狐狸用余光窥觑着倾风,挤眉弄眼,问她陈冀这脾气是怎么了。 倾风哪里敢陪他找死,将腰身挺板正了点,一本正经地问:“你怎么知道我去纪氏宝库了?” 狐狸能张嘴说话, 便不会觉得害怕,好似全部的功力都凝聚在他一根舌头上, 当即高声道:“这还用知道?纪钦明家的管事天没亮就送信过来告状了,没有避讳。我在门外听见他让小童传话, 说是昨夜有盗贼入他府门, 打伤他家中护卫, 使的是刑妖司传习的剑法。除了你还能有谁!” 倾风小声嘀咕道:“这么丢人的事, 他们也拿出来说。” 狐狸鄙夷:“你好不讲道理。” 他虽也偷东西, 可起码知道丢人的是自己。 有陈冀在, 狐狸说话收敛了点,但说完还是敏捷抬手护了下脑袋。 倾风登时明白了陈冀那种暴跳如雷的心态。 分明没怎么揍过他,这动作、这反应,可真是种平白的污蔑! 倾风忍住了手痒的冲动,说回正事:“你究竟是怎么进的纪氏宝库?一路遇见过多少人?昨日信了你的话,结果刚一进去就踩了人家阵法,叫他们发现,一连出来三个妖,其中还有只是大妖。此外护院官兵不胜其数。还好没带你去,我自己逃出来已是千难万险,要再多捞一个你,我只能选择留你在纪府过夜了。” 狐狸惊诧道:“怎么会!纪府那么多妖?你画给我看看!” 倾风回屋翻出纸笔。 她画画不大行,连说带描的,将那三个妖族的特征勾画出来。 野熊跟刀客,狐狸都不认识。那个耳朵带疤、眉骨外突的狐妖,他倒还真有点眉目。对着画像翻转着来回看,捂着额头一阵苦思。 倾风观他神色,试探询问:“果然,是你们九尾狐家的人?” 狐狸不屑道:“什么九尾狐?他顶多是只普通的棕毛狐狸,而且也不是我家的人了!” “我父亲以前观他略有几分悟性,收他做弟子教习过几年。可惜他好高骛远,离了我父亲自投别的门路,再没听过他的消息。原来是找到新的贵人依草附木。” 狐狸将纸泄愤地往边上一丢,丢完想起这里不是他家,由不得他任性,又火速弯腰捡了回来。 他将东西在手心揉成一个纸团,期待地问:“那棕毛狐狸厉害吗?” 这个问题可真是难住倾风了。 野熊跟刀客的实力都算顶尖,而棕毛狐狸策应的速度最快,想来该弱不到哪里去,只不过她无缘请教。 倾风委婉地评价:“是一种我体会不到的厉害。” 狐狸喜上眉梢,摇头晃脑道:“看来是个废物!哈哈,我就说!” 倾风实难附和,毕竟狐狸也没成器到哪里去,只感慨道:“没想到你父亲是个权贵显要。” 狐狸气不打一处来:“我早就跟你们说了,是你们不信!打从我去到界南起,我……” 眼看着氛围要往大倒苦水的方向去,一直旁听的陈冀开口打断,问:“这么说来,他还算是你师兄?你觉得他现在是在听谁差遣?” “算什么师兄?我才不认!”狐狸不高兴道,“离了我家,还能去哪里?我九尾狐的门楣已是极高,旁人无处可比。他同行既有别的厉害妖族,多半是滚去了妖王身边做事。我倒要看看,他能成就什么大业!” 陈冀若有所思地道:“妖王……” 狐狸情绪一会儿一个变化,抛玩着纸团,又激动地说:“果然纪钦明这人不清白,他与妖族暗通款曲,不定在打什么阴损主意!你们什么时候去抓他?” 倾风提醒他:“你就是妖族。” 狐狸说得理直气壮:“白泽还是妖族呢!我现在是白泽的人!” 陈冀听完自己想听的事情,起身走了。不多时出了院门,没打招呼,不知是要去哪里。 倾风拦住蹦跳起来的狐狸,又问了些他来上京的经过。狐狸被她问得不耐烦起来,活像是在受审,觉得无趣,草草答上几句,找了个借口匆忙开溜。 被他这一打岔,倾风的困意也跑没了影,干脆换一身衣服,去广场上课。 柳望松的嗓子快好了,这对兄妹今日难得的没有吵闹,而是凑在一起嘀咕。见倾风过来,才停了讨论。 柳随月快跑过来,附到她耳边问:“你去纪氏做什么?他干了什么得罪你的事情?” 倾风卡了下壳,奇怪道:“怎么连你也知道?” “听说昨夜城里闹了好大动静,巡卫来来回回跑不知多少趟,马蹄声将百姓都惊醒了,今早风声传得轰动沸扬,我自然是听他们报回来的消息。”柳随月单纯地眨了眨眼睛,“刑妖司里的女刺客,除了你还有谁?” 倾风心头哽了下,环顾一圈,发觉周围不少人都在悄悄打量自己,显然不止他们几人听见传闻,但凡有些门路的,都知道她昨晚的光辉事迹。 没有证据居然也能传得人尽皆知。 她当纪钦明见不得人,纪钦明倒是先将她架到见不得人的位置上。 柳随月见她神色几番变化,站着无端出了神,抬手在她眼前挥了挥手,问:“你没事吧?” 倾风将她手按下去,摇了摇头。 柳随月虽觉可能性不大,还是提醒了句:“昨夜的如果不是你,那就是有人成心陷害,坏你声名,你得找先生为你澄清。” 倾风慎重考量了一遍,随即觉得没什么重要。 做就做了,当面对峙都不怕,还用怕别人传闲话? 拿到她人赃俱获再说其它。 这么一想,心下宽了不少。 倾风不以为意地挪开视线,找了一圈,问道:“袁明今日也不来?他还没好全?” “袁明师兄已经能起来了,今日是下山去挣钱了!”柳随月不作他想,拍着手欢欣与她分享道,“他身上妖力还没消解干净,修为精进了不少。别叙师兄说也算是因祸得福,让他认真修炼,不定能彻底压住火系遗泽的反噬。哇,袁明师兄苦尽甘来啊!” 倾风在袁明的勤奋下生出点自惭形秽。总说自己穷,可平日吊儿郎当,不曾像他一样苦劳,攒之锱铢,分毫不花。 “他究竟要养多少人?” 柳随月愁苦地叹了口气:“不好说。你也知道的,他故乡百姓以前被蓄为人奴,村中好些人都因此身残,若无人照养,是活不下去。如今一些孩子长大了,虽能出去打打杂工,可挣不来多少口粮,生个病几年积蓄都要倒贴进去,还得靠袁明师兄接济。好在绝尘师兄来了,叫他去码头帮忙护送货物,是个肥差,能叫他轻松赚些银钱。” 大早上的聊这些,着实叫人心情沉郁,倾风抿了抿唇,半晌只能说出一句:“那就好。” 柳随月“嗯”了声,掰着手指头,接着道:“加上刑妖司的补助,袁明师兄一个月能挣百多两呢。有时帮着京城一些世家子弟修炼遗泽,冲他名号来,一次百两的酬劳也不在话下。倒不至于吃紧。不过是他惯来节俭,不敢乱花。” 倾风声音变了调:“多少?!” 柳随月被她骤然拔高的声线吓得一个激灵,往后倒退一步,无辜道:“怎么了?” 倾风被她嘴里的巨额钱财砸得晕头转向,深切怀疑大家待的不是同一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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