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希冀的光就在前方,程又雪憧憬地握了握拳。 叶渐青突然就觉得不生气了。 她不是不喜欢他,她只是还没到想喜欢一个人的时候。 等到那个时候了,他一定会是她的第一人选。 神色缓和,叶渐青看了车外一眼,突然道:“停车。” 车夫勒马,程又雪好奇地将脑袋伸出窗外:“怎么了?” 他没有答,下车走到旁边的肉摊,掏出一锭银子,买了一块大的上等的好肉。 “天气太冷了。”他道,“回院子去烤肉吃。” 程又雪兴奋地在车上跳了一跳。 马车停了一会儿就继续往前走,车身与一匹马交错而过,马背上的人听着里头的欢笑声,不由地抿了抿唇。 “宁大人已经回府了。”陆安在后头道,“侯爷也回去吗?” 李景乾回神,轻轻捏了捏自己的眉心。 回去是要回去的,但又还能在那里住多久呢。圣人用首辅之位向宁朝阳施压,她犹豫了两日有余了,估摸着明日就该去答应下来,而后正式坐上首辅的位置。 他不高兴,很不高兴。但又毫无办法。 还是叶渐青好啊,喜欢的人能变着法留在自己院子里,不像他。 抿唇回眸,李景乾沉默地策马继续往暗桩的方向走。 铠甲进店铺,雪衣入宁府。 江亦川发现今日的宁朝阳有些暴躁,虽然外表看起来很平静,但她在来回踩着东院庭院里地上的积雪。 松软的雪被她踩出一串又一串的脚印,她兀自来回晃悠着,眼里没什么焦距。 轻轻摇头,他上前去将人抱起来,进屋褪掉她已经濡湿的雪袜,伸手一握,果然已经冰凉。 宁朝阳倒也不客气,双脚一伸就蹭进他怀里取暖。他将衣袍掀开些与她裹住,轻声问:“在愁什么?” “没什么。”宁朝阳移开视线,“就是试试用脚印能不能在雪地里画出花来。” 江亦川像是被说服了,没有追问,但他抱着她,身上的气息也有些焦躁。 宁朝阳抬眼:“他们说你今日在校场上杀了人?” 他抿唇:“军中比拼,有生死状在前,不是我杀人,是他技不如人还咄咄相逼。” 说着,又将手背上的伤口给她看,委屈地道:“很痛。” 宁朝阳接过他的手看了看,伤处只是红肿,没有破皮。 她轻轻吹了吹气。 江亦川看着她颤动的睫毛,突然问:“你愿不愿意弃文从武?” 放弃现有的官职,去沙场上再拼出一番天地,这样她就不用非得接受赐婚才能握住权柄。 宁朝阳轻笑:“十年前我若能选从武,自然是会选的。但现在再来说这话,却是晚了。” 能有现在的境况不容易,她为何要说放弃就放弃? 预料之中的回答,江亦川有些沮丧。 他闷闷地把玩着她的发梢,思索着别的法子。 “大人,陆副将突然造ᴶˢᴳᴮᴮ访。” 宁朝阳点头,拢好衣裳起身避去一侧。江亦川起身走到门边,垂眼问:“怎么?” 陆安急道:“冬日回廊那边出了岔子,城防现在分身乏术调不过去人,淮乐殿下的意思是让咱们带人过去看看。” 他不解:“出什么岔子了?” “东边战火已经持续了三个月,大批难民抵达了上京,冬日回廊那边的棉被和粥饭没有准备那么多,百姓之间便起了些争执。” 东边边境在打仗江亦川是知道的,但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难民。 这岂不是意味着东边的防线在节节败退? 难民有一大半都是兵眷,江亦川没有耽误,当即就跟宁朝阳说了一声,然后出门。 宁朝阳很快也接到了宋蕊的传话,说凤翎阁那边有些支撑不住,恐怕要她过去帮帮忙。 宋蕊来传这话其实是没什么底气的,她知道宁大人向来趋利避害,眼下已经去了尚书省,凤翎阁的事就与她无关了,她去帮忙,帮好了没有功,搞砸了反而有过,按照她的脾性是不可能答应的。 但是没料到,情况一说,宁大人竟点了头:“我过去看看。” 宋蕊很惊讶,慌忙跟在她身侧一起往冬日回廊赶。 情况远比人汇报的三言两语要严重,因着争抢食物棉被和药材,几百间草屋组成的回廊里已经打成了一片,老弱被推搡在地,妇人抱着孩童大哭求救,力气大些的男人满脸是血,还在为自己的妻儿争夺半碗清粥。 镇远军到场,将扭打的人一一拉扯分开,李景乾命人登记好兵眷名册,自己掏了腰包买了几千个馒头来先定一定人心。 “侯爷,这样不是办法。”陆安道,“一日馒头您买得,两日也买得,但一直买下去,上京首富都未必吃得消。” “我知道。”他垂眼,“但我能做的只有这些。”
第147章 没有心属之人 这若只是贫困的百姓也就罢了,偏生是战火所殃的难民,其中还有不少的兵眷。 陆安知道自家侯爷少时被兵眷救过,对他们总是多几分亲近,只是看着面前那坍塌的草屋和满地的杂物,多少还是有些力不从心。 “宁大人。”远处有人喊了一声。 陆安眼眸一亮,连忙偷偷凑过去,打算让她来劝一劝自家侯爷。 结果刚凑过去,陆安就听得宁朝阳对宋蕊道:“去我府上支银子来,先备上几日的清粥。” 陆安:“……” 一转头看见自己身边杵着个人,宁朝阳纳闷:“陆副将有事?” “没……”深吸一口气,陆安抹了把脸,“大人真是良善。” 这个词倒是新鲜。 宁朝阳轻嗤:“你以为我布粥是心疼这些人?” 陆安怔愣抬眼。 面前这位大人一如既往的冷漠,目光从这一片凄凉之上越过去,半丝波澜也不起。直到眼眸里映出远处定北侯的身影,她侧脸的轮廓才稍显柔和。 “行了。”她道,“我要进宫一趟,这里就交给你们了。” 一直自掏腰包不是办法,她得告知陛下,让户部多拨些银子下来才行。 陆安呆呆地看着她的背影,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先前自家侯爷宁愿没名没分也要去私会她,他心里其实也觉得不值当,上京里的好姑娘多了去了,做什么就非得跟这么个名声不好的女官在一起。 但在刚刚那一瞬间,他似乎明白了。 旁人都寻求侯爷的庇护,有事都躲在他身后,只有宁朝阳会与他并肩站在一起。 她甚至在心疼他。 陆安再度回头,就瞧见远处那方才还神情凄楚不知所措的定北侯,一离开她的视线就恢复了常态,有条不紊地翻看着兵眷名册,又绘图定下了巡防的纲次班替。 “……”好无耻。 走远了的宁朝阳半点也不觉得李景乾无耻,她准备好相关的文卷,换好朝服就进了宫。 “宁大人。”刘公公笑着在御书房前拦下她,“圣人还在接见别的大人,您稍候。” 以往她来,都是能直接进去的,今日倒是新鲜了。 朝阳轻声问:“是在见谁?” 刘公公笑眯眯地摇了摇头,不肯说。 心里略沉,朝阳垂了眼。 她迟迟没有答应陛下的赐婚之事,陛下对她有所冷落也是情理之中,但刘公公连这点问题都不肯答她,那陛下的态度就不止是冷落那么简单了。 一个时辰之后,宁朝阳觉得自己的腿都已经快冻僵了,里头才终于传来圣人疲惫的声音:“传。” 她屏息凝神,抱着文卷入内,恭恭敬敬地行了大礼:“臣叩见陛下。” 圣人应了一声,却没让她起来,只问:“这么晚了,爱卿有何事要禀?” 宁朝阳将手里的文卷双手呈上,接着就说了城中难民之事,但刚说到“贫民争相竞食”,圣人就打断了她。 “这些事该凤翎阁的人来说。”他道,“爱卿是不是忘了自己已经是尚书省的一品文散了?” 宁朝阳一顿,很快就反应过来:“臣没忘,正是因为职责所在,臣才来说此事。” 圣人不悦地看着她:“文散的职责里,有这一条?” “文散之责,是记天下之事,编纂成册,以供后人瞻仰。”宁朝阳拱手,“圣人宵衣旰食,日夜勤政,才换来了如今的大盛繁华。若因这一群难民就将上京的盛景撕开一条口子,岂非冤枉?” “那你可以不记。” 宁朝阳闻言,终于抬眼:“陛下可还记得《左传》里‘崔杼弑其君’的故事?” 崔杼弑君,第一任史官照实记载,写“崔杼弑其君”,被他愤而杀害。第二三任史官上任,都认可“崔杼弑其君”,也都被崔杼杀害。 第四任史官上来的时候,崔杼威胁说希望他看看前三任史官的下场,好好记载。 那史官应下,落笔还是写“崔杼弑其君”。 文臣笔下有气节,命可以折,记载都不能作伪。 圣人听懂了,阴着脸沉默。 宁朝阳朝他拱手:“关于陛下先前说的赐婚之事,臣仔细想过了。” “哦?” “亡夫丧期还有几个月就满了,待满之后,臣愿意接受陛下的赐婚。”她道,“不知陛下为臣看中的是哪家的郎君?” 一听这话,圣人的神色终于和缓。 他撑着御案往前倾身:“你是整个朝野里最懂孤心意的臣子,孤能害你不成?” “陛下言重。”朝阳笑道,“臣先前迟疑,也不过是念旧情罢了,没有别的顾虑。” 深深地看她一眼,圣人道:“既如此,那爱卿便先说说,这朝野之中的王公贵族,你可有看得上的?” 这语气有些古怪,听得宁朝阳眼皮一跳,立马答:“没有,全凭陛下安排。” “孤看景乾就是个好孩子。”他意味深长地端起茶盏。 宁朝阳神色严肃地又朝他磕了一个头:“定北侯相貌堂堂又忠心耿耿,的确是朝廷的肱骨之臣,但臣想请陛下三思。” “嗯?”圣人挑眉,“我看爱卿你屡屡为他说话,行为上也多有袒护,难道不是属意于他?” 宁朝阳额头抵地,袖子里的手死死掐成一团:“陛下这般说,便当臣是那后宅里的儿女情长之人了。先前宫中有难,定北侯是上京之中唯一能来救驾的人,臣若为他说话、袒护他,都只是为陛下着想而已。” “为孤着想?” “是。”她抬头再起,额上已然有了一个血印,目光也因这一丝血色显得格外坚定,“当时侯爷之心若是有二,臣便会将那份手谕销毁,联合外头的城防士兵拼死反制于他,再治他的罪。” “但侯爷若是一心救主,那臣觉得,忠臣之心不能寒。” 妄自调兵是大罪名,陛下若是直接赦免,会被台鉴非议,但若治罪,那不仅李景乾会寒心,满朝文武也都会寒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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