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没错,胡山也曾说钱统领跟五皇子身边的一个副将交好。 宁朝阳想了想,还是生气:“五皇子自己连个封号都没有,你也敢信他身边一个副将的话?” “不怪我没有戒备。”沈晏明叹息,“他虽只是个副将,但能办的事实在是多,让我回了御医院不说,连圣人的药都能交到我手里来煎。” 他原是没这个资格的,但不知马岳怎么做到的,反正御医正就是将这活儿给了他。 并且,药煎出去,连试都没试就到了御前,竟也能将刘公公糊弄过去。 宁朝阳越听越心惊。 沈晏明还在继续道:“原本此事在荣王谋逆失败时就该告一段落,我也不用继续再放千尾草了,但圣人不知为何对药起了疑,昨日夜里突然就来了人到御医院检查药罐子。” “我恐怕很快就会被查出来,在那之前,马岳应该也不会放过我。” 所以他才来找她。 宁朝阳面色凝重。 她道:“这一次我也保不下你,你只能自己去凤翎阁自首,我会让长舒给你一间最安全的死牢。” 沈晏明垂眼,沉默良久之后,突然问她:“若当初在我舅舅的大仇和你之间,我选的是你,后来我与你剖明心意时,你是不是就不会拒绝我了?” 都大祸临头了,竟还只想着这个? 宁朝阳额角都跳了跳。 她道:“从萧北望死在我谏言下的那一刻起,你我就没有可能了,你选为他报仇是对的,但不该已经这么选了,还犹豫着想跟我在一起。” “你舅舅的性命,难道比不上你的儿女情长?那你可真不是个东西。” “再来多少次我都会拒绝你。”她起身道,“沈御医,你这样的人不适合我。”
第150章 他是什么我便喜欢什么 “那什么样的人才适合你?”他不甘地问。 这个问题她早就想过了:“身份低微、相貌端正、柔弱斯文。” 沈晏明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我三品的御医,对外人来说是身居高位,对你宁大人来说难道不是身份低微?再说样貌,除大人之外,谁见了我不夸一声貌比潘卫?柔弱斯文——我连马步都不会扎!” “而定北侯呢?”他指着外头道,“那人天之骄子,即使中宫获罪,他也仍旧是一品的军侯,圣人还因他而对中宫的家人开恩赦。他若不算尊贵,那上京便没有尊贵之人。况他久经沙场,嗜血残暴,跟柔弱斯文哪个字能沾上边?” 宁朝阳安静地听完,纳闷地问:“你怎么不提相貌?” 沈晏明捏拳:“大人总不能因他那两分姿色就硬说他符合所有条件。” 外头的雪停了,太阳升起来,照得外头的积雪光亮晃眼。 她信手捻来一缕梅香拂过鼻息之下,慢条斯理地道:“我自是不会那么说。定北侯其人,身份尊贵,容色过人,一夫能当万夫之勇,实不是柔弱之辈。” “那你为什么还觉得他好?” 话太多了,宁朝阳本是没耐心再继续答的。但外头的光太亮了,亮得将躲在拐角外头的人影清晰地勾勒在了窗户上。 她含笑看着,慢慢地答:“凑合过日子才需要看条件来做选择,而我对定北侯爷,是从心底里来的喜欢。” “对旁人,我喜欢什么,他们就得是什么。但对我喜欢的人,他是什么,我便就喜欢什么。” 沈晏明怔住。 外头太亮了,亮得他有一瞬的恍惚,整个人仿佛又回到了许久之前的仙人顶上。 当时的他借着酒力当着众人的面不顾一切地对她喊:“朝阳,你可愿嫁我,做我唯一的娘子?” 同僚敬他勇猛,女官们也赞他坦荡,但一桌之隔的宁朝阳脸上却没半分波澜。 她将他叫到了露台,轻声道:“下回别再问这么蠢的问题。” “你愿意?”他眼眸亮起。 “不愿意。”她平静地答。 浑身的血都冷了下来,沈晏明不明白:“你不是喜欢我吗?” “喜欢?”眼里涌上嘲弄,宁朝阳敲着栏杆道,“这种情绪多余又危险,哪是我会有的。” 在她看来,喜欢一个人就等于将自己所有的软肋都捧在那人面前,任由他宰割啃食,任他拿捏摒弃。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地位财富有可能为之付诸一炬不说,自己的心绪还会不断被影响。 这种危险的东西,宁死都不可以碰。 当时沈晏明很生气,但仔细想想又觉得可以理解,朝阳的母亲被她父亲辜负得没有善终,她不相信世上还有圆满的情爱也是理所应当。 但现在。 宁朝阳望着某处在发呆,眼角眉梢都是明媚的笑意。 她身上的防备松了,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霜也褪了,整个人就像一枝在冬日里开出来的桃花。 但却不是为他开的。 沈晏明其实知道自己与李景乾差在何处,但他不想承认,他是同宁朝阳一起长大的,那么多年的相处,怎么就比不上一个半路杀出来的人了? 花厅的门被人敲了敲。 “请进。”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沈晏明转头,就见一袭雪袍站立门外,袍子的主人没有进来,只半垂着眼帘道:“午饭已经备好了。” 轻声细语的,像枝头上的鸟鸣。 目光落在那人的脸上,沈晏明的手臂顿时起了一层颤栗:“侯爷?” 江亦川闻声,从他的头顶看向屋中墙上的挂饰,继而抿唇:“哪有什么侯爷,我不过是宁大人的侧房江氏。” 沈晏明的颤栗起得更厉害了。 他不能理解这人是怎么放下尊严做出这样的形状的,更不能理解的是,宁朝阳竟还就真心疼地走了过来。 “这种杂事什么时候也要你做了?”她皱眉往外看,“许管家不在?” “在的。”江亦川抿唇,“但我今日也得空,在府里吃闲饭总是不好的,便顺路去帮着看了看。” 这语气听着温和,但又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别扭。 宁朝阳叹息着握住了他的手:“是我不好,原是答应了陪你的。” “不怪大人。”他轻声道,“怪我,不能替大人分忧。” 他分明不喜欢沈晏明,却因着她还反过来自责起来了。 宁朝阳当即就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了些。 沈晏明看不下去了,冷声道:“您二位谁都不怪,怪我,是我不该来。” 江亦川怯怯地抬眼看他,目光与他相遇,却就变成了冷硬的五个字:知道还不走? 沈晏明一噎。 宁朝阳客套地道:“还是多谢沈御医前来提醒,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沈御医若想通了要去凤翎阁,我便替御医写一封信。” “好。”他负气地道,“但你不是一贯不喜欢磨墨?我来帮你磨。” “哪用得着沈御医。”江亦川的脸色沉了些,语气却还是柔柔弱弱,“我来就好。” “江郎君与宁大人相识得晚。”沈晏明皮笑肉不笑,“恐怕不知她用墨的习惯。” 就一个墨,还能有习惯? 江亦川牵着宁朝阳的手走去书房,眨巴着眼拿起桌上的徽墨:“我不知大人的用墨习惯,大人可否教一教我?” “好。”宁朝阳弯眼,伸手握住他的手,点水在砚台上,将墨打圈磨开。 沈晏明跟在后头进来,倒也不像先前那般气性大了,只盯着那越来越浓的墨汁开口道:“我现在看见这东西还有些后怕。” 宁朝阳一顿:“都过去多久了,你未免太过小气。” “换做大人你,你能轻易饶过?” 那自是不能的。 朝阳沉默,沈晏明轻哼了一声,抱着胳膊没有再说。 江亦川抿直了嘴角。 他知道沈晏明是故意的,这种小孩子的把戏,他才没那么轻易上当。 “这上头的花纹怎么还没换?”沈晏明又戳了戳桌上的信笺,“不是讨厌我吗,我的小画倒还一直用着。”
第151章 哦哟,青梅竹马 小画,还一直用着? 江亦川捏墨的手紧了紧。 相识得久一点也没什么了不起,他不生气,不就是些细枝末节的东西……但为什么这么多年了还用着?啊?上京的文房店铺倒灶完了买不着新的了? 宁朝阳不悦地抬眼:“沈大人记性是不是不太好?这小画是沈浮玉当年画的,她画的是天下桃李,大人画的是水漫金山。” 沈浮玉别的不行,画技可谓是一流,九岁时画的桃李就已经是栩栩如生格外好看,她实在喜欢才拿来让人拓了做信笺上的印花。 沈晏明恍然:“那便是我记错了。” 自己画的东西自己都记错了,倒难为有些人还记得清楚。 上等的ᴶˢᴳᴮᴮ徽墨啪地一声从中间断成了两截。 宁朝阳错愕地低头,刚想说这都能弄断?就听得江亦川闷哼了一声。 想起这人手上还有些小伤没好完,她连忙拉过他的手细看:“硌哪儿了吗?” “嗯。”他轻吸凉气,“有点疼。” 宁朝阳掏出手帕就将上头的墨色擦干净,再仔仔细细查看他的手指和掌背。 江亦川漫不经心地抬眼,睨向旁边这人。 -相识得久又如何呢?她可不会这么心疼你。 沈晏明眼角抽了抽。 看了一圈也没看见他手上的伤口,宁朝阳眉梢微动,而后就坐回了椅子里:“这墨色差不多了,便就这么写吧。” 说时迟那时快,面前这两人同时出手,一人从笔架上拿了一支毛笔给他。 江亦川拿的是一支崭新的笔,还未开锋,沈晏明拿的是她用惯了的旧笔,她原也打算拿的。 “江郎君想来是鲜少进宁大人的书房。”沈晏明轻笑,“连大人常用哪支笔都不知道?” “沈御医眼力好,但也不识货。”江亦川微微颔首,“旧笔顺手,但这笔尖已经难以聚形,写字未免潦草。还是新笔好,狼毫作尖紫檀作身,写字好看不说,更重要的是——” 他看着宁朝阳道:“这是我刚买回来的。” 宁朝阳立马就接过了他手里的笔。 满意地收拢衣袖,江亦川用余光瞥了瞥沈晏明。 脸绿了,很好。 宁朝阳埋头开始写信,两人一起退到了外间继续等。 江亦川拿起旁边的小盆栽,将那绿油油的叶子放在沈晏明脸旁比了比,沉思似的点头,然后对他竖起了大拇指。 ——还是这脸更绿些。 沈晏明牙都咬得咯吱作响。他伸手将江亦川再往外头拉远些,压低声音道:“侯爷这般有意思吗?” “怎么没有呢?”江亦川斯斯文文地道,“被大人全心全意爱着的滋味可好得很呢。” 深吸一口气,沈晏明冷笑:“那又如何呢?我与她青梅竹马,一起经历过的人和事都是侯爷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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