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终究还是没忍心在今日多说什么,贤妃摆手道:“下去吧,回去收拾一下自己,后几日不用去宫正司上工,我会让你们丁宫正给你放假的。” 沐雨慕抿了抿唇,她感觉贤妃已经知道她今日发生的事情了,便再次红了眼眶,却不愿让贤妃瞧见,低着头告退了。 整个女官西院灯火通明,宫宴停歇后,就是大家私底下的小聚,几乎各个房间都有人小聚。 一路走来,收获一堆的祝福,“沐典正,新年快乐呀。” “沐典正,要不要同我们一道过年?尹女史还未回来呢。” 沐雨慕点头致意,“大家新年快乐,我就不同大家一起了,你们玩得开心。” 推开依旧黑漆漆的房间,沐雨慕平静地走了进去,点起蜡烛,将整间屋子弄得亮堂起来,然后坐在了床榻上。 她背脊笔直地像是要开天辟地,双手规规矩矩交叠放在小腹处,人却是在出神,什么都没想。 也不知过了多久,烛火自己晃了一下,才将她晃回了神,微微侧头向外望去,西院中热闹的过年声消失不见。 点点烛光,渐渐熄灭,万籁俱寂。 她这才反应过来,过年了啊。 她又在这宫里熬过了一年。 “沐雨慕,新年快乐。”她对着铜镜中的自己说了这样一句话,而后起身,久坐僵硬的身体让她的行动受阻,但她全然不在意。 将自己身上所有的衣裙褪下,她这才躲到屏风后,将自己泡进水中,动作轻柔却又坚定地为自己清洗。 水是凉的,屋子里更凉,她回来的时候根本就没有点燃炭盆。 从水中出来那一刹那,身上所有毛孔收缩,汗毛立起,她用这种方式,来感受自己还活着。 换上里衣后,她面无表情地将今日穿过的所有衣裙尽数扔进了浴桶中,看着它们沾上沉重的水而缓缓沉底。 而后翻出皂角,开始一件一件清洗起来,她清洗地很用力,很仔细,任何一点污渍都没有放过。 屋子中很快就被晾上了众多衣服,在这些衣服中,唯独没有马面裙。 沾了水的蓝色马面裙,黑得令人不能触摸。 她站在浴桶边,定了半晌,方在将其捞了出来,拿出来时手都有些颤,而后翻开了裙子内里,被水晕开的斑驳血渍冲击着她的眼。 拿起皂角她抹了一遍又一遍,而后方才放入水中大力搓洗,之后又是重复的动作,裙上的血渍渐渐在水中消融,可她还是没有停手,继续清洗、继续清洗、继续清洗! 洗到用力之大让裙子脱手,掉进浴桶中发出“啪”一声,她方才撑在浴桶边,大滴大滴地泪珠坠落进水面中。 而后渐渐脱力,扶着浴桶边缘坐在了地上,双手抱住膝盖,将头埋了进去。 最开始是委屈到极致的小声呜咽,而后是控制不住的哽咽,一点哭声传出,她狠狠咬住自己的手臂,不让声音泄露。 泪流满面,便连睫毛都上下粘连,如荒原上一只被遗弃的小兽,独自舔舐伤口,警惕天敌,在黑暗中低低嗷叫。 凉意侵蚀,冷得人直打颤,而远在宫廷另一角的太监直房中,凌凤宴屋中的温度却是少见的偏高。 炭盆中第一次被放满了银炭,热度烘人,将他清冷的面容都灼上了绯红。 修长的手指张开,几块汗巾落下,火苗窜起,他近乎呆愣的注视着火舌将汗巾吞噬殆尽,不留一丝痕迹。 就好像该如今日发生的事情一般,彻底遗忘。 但他做不到。 鸦羽长睫低垂,他叹了口气,起身拿出了被他经常抚摸,都变得圆润可爱、莹润有光的青釉药瓶。 这个药瓶自沐雨慕送予他后,就被隐秘地放置,从未见过天日。 把玩了半晌后,他没有选择放回原处,而是精挑细选了一条丝线,自己编成细绳,在药瓶瓶口系上一圈又一圈,将其悬挂在了笔架上。 还生怕毛笔挨碰到它,用手指拨弄,将左右毛笔撤了下去。 这是他每日都会用到的地方,眼一垂就能瞧见,手一伸便能摸到,再不是放在黑漆漆柜中,见不得人的样子。 他吹灭蜡烛,伴随着照耀进屋中的月光,怀揣着某种坚定的心入睡。 皎洁的月光亮如白昼,似乎也在恭贺新年。 可再亮的光,也有照耀不到的地方。 废弃的宫中花园中,枯枝残叶早就被白雪所遮盖,此时原本应该人迹罕至,而平整的白雪,被纷乱地脚步弄乱。 若因若无,因无法忍受疼痛,而冒出的哭声在这里回荡,又被人捂住嘴去,喊叫不出来。 二皇子衣衫不整,脸色潮红,将一柔弱女子推搡至假山之上,极为恶劣地在她身上留下种种痕迹。 女子偏头躲避,却并不求饶,被一把掐住脖颈,他凑过去道:“躲什么?咱们两个还有什么没干过的的?” “嗯?怕在你脖子上留下痕迹让人瞧见?” “说话!” 女子只冷冷瞥他,他这才好像不好意思道:“忘了,我还捂着你的嘴,尹女史。” 尹钰不想瞧见他一般闭上眼,又被他强硬逼地睁开。 二皇子本应是充满执起的面庞,此时阴涔涔的,他调笑道:“你说,若是让你同屋的沐雨慕看到你身上的痕迹,会怎么样?” 说完,他便低下头,意欲在她脖子处咬出痕迹来,尹钰眸子微微睁大,剧烈挣扎,被他猛地扇了一巴掌。 喝道:“你们这些女官真是烦死了,清高些什么?嗯?我想弄,你不还是得乖乖听话。” 尹钰眼眶都是红的,瞪视着他,不说一句话。 二皇子反倒喜欢她这样,又没皮没脸凑了过去,“真是的,我就喜欢看你不服,也要委屈自己不敢反抗的样子,真让人着迷,同沐雨慕一样……” “啧,她就算了,一个被太监玩了的女人,不配在我这提名字。” 尹钰不可置信地回望过去,二皇子却放开了她,站在她面前道:“跪下,当初让你将她引来你不肯,害得我没能将她搞到手,作为惩罚,你来替她伺候我吧。” 尹钰没动,似是还没从听见沐雨慕和太监之间有事情的震惊中回过神,二皇子已经等得不耐烦了,一把拽住她的云髻,将她整个人按在了雪地里。 “尹女史,你的家人可还在我手里呢。” 尹钰被逼无奈仰起了头,她的家族,投靠了二皇子殿下,她别无他法。 望着天上那轮圆如盘的皎月,有眼泪顺着脸颊滑下。 ****** 新年后的第一天,澄蓝的天空上万里无云,暖阳照耀在身上,驱散一身寒意。 沐雨慕起来后,身上的异样感比之昨夜更重了,她坐起缓了半天神,才发现对面的床榻上,有一个人形拱包,是尹钰回来了。 再看屏风后的浴桶,她昨日倒进的水已经又重新换过一次了。 尹钰最近爱沐浴,浴桶中总是会放水,近来洗得尤其频繁。 新年后不用当值,身上又不舒服,时时刻刻提醒她昨日发生的事情,索性又重新躺了回去赖被窝。 懒洋洋什么都不想干,安米洛来的时候,沐雨慕和尹钰谁都没起。 一个睁着眼睛不知在想什么,一个背对着沐雨慕,不知在看墙上的什么。 安米洛将食盒放在桌上,掐腰大喊:“新年快乐!别赖床啦,我给你们带了好吃的,快尹女史起床了,快慕慕,你也赶紧起。” 沐雨慕慵懒地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说道:“新年快乐,我不想出来,好冷,你随便给个饼子吃。” 另一头的尹钰也转了过来,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沐雨慕,却是干不出她要在床榻上吃东西的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 一动,便会牵扯到身上的伤口,脸色愈发难看起来。 安米洛先是给了沐雨慕一个白眼,将她们屋子中的炭盆烧上,一回头瞧见默默穿衣服,虚弱地似是要随时昏倒的尹钰,顿时吓了一跳。 叫嚷道:“你脸色怎么那么难看?尚宫局也太过分了,就可着你一个人欺负,天天不让下值,看把你熬的,一点精气神都没有。” 尹钰没有辩解,只是瞥了沐雨慕一眼,然后加快了手上的速度,不想让安米洛发现自己身上的伤痕。 自鱼浩出事时,尹钰大度地借银子给沐雨慕救鱼浩,就被安米洛单方面认做了朋友,沐雨慕有的她都有,一副随时为她两肋插刀的模样。 人心都是肉长的,她和沐雨慕自打考入宫中女官,就住在一起,深知沐雨慕为人,也羡慕过她和安米洛的友谊。 安米洛像个小太阳一般靠近她,她根本承受不住,很快就被烤化了,也成为了安米洛的朋友。 正净着手,她见安米洛还在试图拉沐雨慕起来,便为沐雨慕解围道:“别扰她了,昨日她一直帮尚仪局在外忙活,天寒地冻在外面走来走去,人都累坏了。” 沐雨慕感激冲她笑笑,她回以微笑很快就转过了脸,作为过来人她当然知道,那事之后身体的难受,但是和太监…… “慕慕,凌凤宴托我给你送药来着,你先吃饭然后用啊,你哪伤到了,是不是昨天在外面跑冻地生了冻疮,我帮你上药。” 安米洛话还没说完,嘟囔道:“他让我跟你说,让你别担心,安心休息就好,他会将事情处理好的。” “说二皇子不会再来找你了,也不知道他从哪想出的办法,要真不再找你,那可太好了,新年第一喜事!” “砰”,手中的皂角没有拿住,摔进了铜盆,四只眼睛的目光让尹钰如芒在背,她赶紧将皂角捡起来,有些慌张地将其放回原位,继续洗手。 沐雨慕收回自己探究的目光,看着安米洛手中的药瓶,一张脸几乎要涨红了,抢过药瓶,几乎是咬着牙问:“他一个太监,从哪弄来的药?” 安米洛用一种这是什么稀奇事的表情道:“你不知道凌凤宴在昨日宴会上大出风头,一个太监,做得诗词将一干文臣都给比下去了。” 她小声道:“据尚食局统计,陛下今日用膳多用了一碗饭,你说陛下高不高兴。” 能用太监打脸文臣,陛下怎会不开怀,是以,凌秉笔请太医拿药,太医岂敢推辞。 沐雨慕将药瓶塞进枕头下,人也躺不住了,索性跟着坐起来,穿衣用饭。 三言两句,安米洛就将气氛炒得热闹了起来,她与尹钰笑着听她讲宫里的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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