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女史心善,不光帮你破了你姐姐的案子,还给你送药,就是可惜,不知道为什么,女史对你愈发冷淡。” “等我和米洛再找机会,撮合你二人言和。” 凌凤宴蝶翅般的长睫低垂,整个人又恢复成了淡漠的模样,将瓷瓶放了回去,“好了。” “行行,我不说了,吃饭吃饭。”鱼浩蹦起来,活动两下手脚,利索将食盒打开,把里面的饭菜拿出来。 两人就着天光用食,也只敢用个半饱,一口水都没喝,就怕一会儿当值时想出恭,能憋住还好,就怕憋不住,脏了主子眼,那可就小命危矣了。 鱼浩最后吃了一块硬实的糕点,含糊不清问道:“你今日是去批红,还是去内书堂?” 凌凤宴正就着铜盆净手,他虽是司礼监秉笔,但因入宫前是举人身份,所以还兼任着在内书堂给小太监们启蒙识字的活,当然俸禄也是给双份的。 闻言,说道:“今日去内书堂。” “那好,咱俩顺道,一会儿一起走。” 虫鸣声随着金乌升起而愈发刺耳起来,可内书堂的小太监们却一个个坐姿端正,没有一个人将眼神落在外面。 能在内书堂学习,是他们改变自己人生的重要契机,谁都不会傻到将这个机会往外推。 直至金乌开始西落,一天的课程方才教授完毕,再为小太监们留下下一次上课要检查的课业,凌凤宴方在小太监们恭敬的送声中离开了。 下午的阳光并不炽烈,越往宫内走,虫鸣声越小,最后几不可闻,这都是各宫太监宫婢集体捉虫的功劳。 宫墙幽深,像是有噬人的怪兽,他瞧见从中走出的人,顿住步子。 “呦,这不是凌秉笔吗?” 端着托盘的月莹,慢慢走到他面前,从上到下剐了他一眼,态度十分嚣张和不客气。 凌凤宴漠然颔首:“姑姑。” 月莹讥笑道:“当不得凌秉笔一声姑姑。” 她双手颠了一下手中托盘,示意他往这里看。 凌凤宴望着被红布盖着的托盘,便将眉峰皱了起来。 这两年,贤妃明里暗里给他送过不少东西,他一一拒绝后,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贤妃没再给他送过了。 如今,怎么又送了起来? 娘娘的恩惠不好拿,尤其是贤妃娘娘的。 无人挑破,大家却又彼此心知肚明,接了东西,便是得了娘娘的好,答应做娘娘那见不得人的裙下人。 甚至都不是对食,只是一个玩物罢了。 眼见着凌凤宴周身更加清冷,隐隐有冰封之兆,月莹一手托底,一手掀起红布一角,让凌凤宴看清托盘中的一角。 满是给女子戴的珠宝首饰。 红布落下,带起月莹的话来,“凌秉笔,娘娘之前看得起你,是你不识抬举,如今这些可不是送给你的,你莫要自作多情了。” 说完,她将红布一盖,趾高气昂地从他身侧而过。 托盘中的是女子首饰,娘娘刚寻回丢失的青簪,这个时候会赏赐谁? 凌凤宴心中一跳,眉峰皱得更紧,他不好直接出面,引贤妃误会,只好拐道至直殿监寻出鱼浩,让他叫上大家帮忙盯着月莹。 而月莹行事高调,直殿监分布在各处打扫的太监,稍稍注意,就能知晓她直奔西院宫正司女官住所而去,敲响了沐雨慕的房门。 沐雨慕此时正在房中,被鱼浩的对食安米洛,磨着讲述自己是如何找出真正偷盗贤妃青簪的人,便听闻房门响起。 “谁呀?” “这里可是沐女史住的地方?沐女史,我是锦乐宫的月莹,还请开下门。” 两人收了声,安米洛赶紧帮沐雨慕理了理衣裳和头饰,沐雨慕照了照铜镜发现并无不妥,方才去开门。 门外的月莹满是笑,见她出来将自己手里的托盘递了出去,“沐女史破案有功,贤妃娘娘特意让我给沐女史送些赏赐来。” “沐女史,接着吧。” 贤妃娘娘!? 沐雨慕心中咯噔一声,连忙推却,“姑姑,给娘娘寻回青簪,本就是我分内之事,怎好还要娘娘赏赐。” 说着话,两人进了屋,房门一关,月莹就亲昵道:“沐女史这就客气了,我今儿可看得清清楚楚,没有沐女史的话,还不知能不能找出真正的小毛贼。” “沐女史也就别推辞,”她压低声音道,“娘娘本想提拔女史,可又怕太给女史招恨,这才仅给了些赏赐。” 沐雨慕听此,便知月莹这是用宫正司在压她,只好伸出手去亲自接过了托盘,“那烦请姑姑,替我向娘娘道谢。” 月莹一副这就对了的表情,嘴里却是饱含深意道:“这道谢啊,等娘娘有空了唤女史去,女史亲自道谢更好些。” 沐雨慕生出毛骨悚然之感,只能笑着应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月莹就提出告辞,待沐雨慕将人送走,脸上的笑一下就垮了下来。 刚刚一直在旁边降低自己存在感,大气不敢喘一声的安米洛,此时奔了过来,一下掀开红布,露出内里的东西。 只见金累丝牡丹珠宝巧嵌满冠、金镶玉孔雀牡丹掩鬓、双鱼戏藻簪子、火焰猫眼钗头……金光闪闪铺了一层。 她兴奋地抓着沐雨慕摇晃,“沐雨慕你要发达了,苟富贵勿相忘啊!” 沐雨慕被她晃着,露出抹苦笑来,安米洛只是尚食局的烧火宫婢,并不知晓各宫娘娘秉性,负责她们宫正司的贤妃娘娘…… 她揉揉额头,只希望是自己会错了意,娘娘只是单纯想提拔她,她可是女子啊。 安米洛还在开心着,自己掰着手指头算,“你如今入宫两年,眼瞅着就第三个年头了,怎么也该升个典正了!” 沐雨慕将贤妃娘娘的赏赐妥善锁进柜子中,回道:“想哪去了,宫正司又不是六局,女史上面还有八品掌字辈女官,典正可是七品,怎么可能连提拔我两级。” 新入宫的女官,一律要从最低等的无品阶女史做起,而后根据工作表现提拔。 在宫正司,因人少的缘故,女史的上面只有七品典正、六品司正,而后是最高级别,负责掌管整个宫正司的五品宫正,独独没有八品掌字辈女官。 上面的女官一个萝卜一个坑,因而女史们想被提拔,着实是难,至少要熬五年,等出宫一批女官,才能出头。 她沐雨慕进宫不满三年,又无人可以提携,谈何当典正。 安米洛不服,“你那是按照正常升迁算,眼下,你不是入了贤妃娘娘的青眼了,提拔还不是指日可待?” 沐雨慕深深叹了口气,满腔忐忑无法诉说,“但愿吧。” 接下来,月莹时常出入西院,今儿给沐雨慕送些尚食局的最新糕点,明儿给沐雨慕送些冰块子来。 待忙碌的中秋宫宴一过,又从锦乐宫的花销中,匀出了上好的银丝碳送了过来,让她备着。 这下子,谁还不知道沐雨慕得贤妃娘娘青睐了。 有人嫉妒、有人酸,也有人幸灾乐祸,沐雨慕被架在火上,上不得下不得,一日日熬着,终是等来了贤妃的召见。 伸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她定了定心神,跟在月莹身后踏入锦乐宫。 正在司礼监整理奏折批红的凌凤宴,也收到了鱼浩给他传的纸条,“锦乐宫召见女史。” 他将纸条捻成团塞进袖中,放下了朱笔。
第5章 娘娘召见 《宦官折娇颜》/南珣著 沐雨慕踏入锦乐宫,抬眼望去,锦乐宫内,殿宇巍峨,花木繁多簇拥着她们一直通向最幽深处。 越跟着月莹走近,鼻尖萦绕的桂花味便越浓,稍一仰头,但见房舍后有桂树百株,淡黄色的花朵缀满树枝,与她遥遥相望,闻一口沁人心脾。 “咚、咚、咚……” 敲门声犹如向地狱沟通的讯息,沐雨慕默默深呼吸着,伴随着一声“进来”,她定了定心神方才进屋。 屋内,博古山纹香炉散发着袅袅清香,与之相对的书桌上还插着一枝俏丽的桂花,为屋内增添光彩。 两侧的墙壁上则悬挂着幼猫扑碟、稚鸡啄米图,颇有野趣,整间屋子,不似沐雨慕想象中的金碧辉煌,反而雅致清幽。 她站在六格山水花鸟屏风前,对着屏风后的人影行礼,“见过娘娘,娘娘金安。” “起来吧。” 贤妃权诗芃摸着脑后的青簪,斜靠在美人榻上,谁人都不知道,一直被她藏于梳妆盒最里侧,经久不带的青簪,实则才是她的最爱。 不敢碰、不敢带,更是作出一副遗忘了青簪的模样,就是为了保护它,反倒为它招来祸端。 小贼以为她丢一只青簪也不会在意,可那才是她最宝贵的东西,怎会不了了之。 当她想要拿出青簪怀念的时候,却发现它不见了的那种恐慌,险些将她溺毙。 可惜,那贼子已经身亡了,不然她非得剥皮抽骨方才解恨! “听月莹说,是你帮本宫寻到了青簪?” 也不知是不是这屋内太热,沐雨慕额上已经浮上了一层薄薄的汗珠,闻言说道:“都是大家一起查案的功劳,臣只是找出了偷窃者,这青簪早早便被搜了出来的。” 屏风后传来了贤妃的笑声,仿佛是在笑她,这个时候了,还说大实话。 她葱葱玉指执起放在美人榻上的卷宗记录,示意月莹带去给沐雨慕,这才说道:“你为她们着想,她们可没顾着你,给本宫呈上来的记录里,没有你的名字。” 沐雨慕拿过卷宗快速扫视了一眼,但见顾典正将所有功劳揽在自己身上,丝毫不意外,但心里仍旧有些不舒坦,此时也不知该说什么话合适,便只能抿紧唇。 屏风后的贤妃,幽幽注视着她,半是威逼得施压道:“宫正司并非一方净土,本宫查之,你初入宫就崭露头角,破了教坊司一乐女身死的案子。” “之后各大案均有你身影,但凡经你审理判罚的宫婢对你无不服,可你至今还只是无品女史,今年年初,能力不如你的顾典正更是踩着你成为了典正。” 说到这,她轻轻一挥手,屏风收拢,再一挥手,月莹主动离屋将门掩好。 沐雨慕将头垂下,恨不得将下巴戳进胸膛中,手中的案卷都要被她攥出皱褶来。 绣着花鸟图案,浅粉色绸缎镶边的乳白色马面裙出现在她眼底。 贤妃的声音从她头顶传来,“她能成为七品典正,盖因她乃黄司正一派,上面有人提携,自然升得快,而你,你哪个派的人都不是。 你太有能力,她们只会惧怕你,怕你比过她们去所以不敢拉拢你,你说本宫说得对不对?” 此番攻心,说到了沐雨慕心坎中,她自认不比任何人差,却只能看着不如自己的人压过自己一头,安慰自己是入宫年限太短之故,着实可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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