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们如此,她便要跟着学吗?她沐雨慕不屑于此,因而半晌也只是吐出两个字:“娘娘……” 贤妃宽大的衣袖拂过,声音就在沐雨慕脸旁,“宫正司派系之争向来是本宫放任的,本宫既喜她们争斗,又不信任她们,本宫还缺一个孤臣,沐雨慕……” “你可愿成为本宫的,孤、臣?” 她离她更近了,唇就在她的耳畔,有微弱的气流掀过她耳尖绒毛,话语更是暧昧至极,“本宫可许你想要的一切……” 沐雨慕身上汗毛直立,倏地抬头,贤妃的指尖,距离她的脸仅留二寸有余。 房间内纱幔被风吹起,又缓缓垂落,沐雨慕侧头,进到房间这么长时间,她才刚刚瞧见贤妃的脸,那是一张不施粉黛,宛似不食人间烟火,空灵的仙女脸。 可就是这张脸,轻飘飘说着玩弄权术、掌控人心、让她折腰的话。 她跪地道:“娘娘,既我有能力,何愁不能出头?” 自进入宫正司后,她犹如鱼儿入了水,宫正司凡事讲宫规,只要她不犯错,她就没有会被逐出宫贱卖成乐女的担忧。 能触碰之下梦见未来事的能力,更让她在需要维持宫纪,审问宫婢的宫正司如虎添翼。 是,她没有投靠任何一个派系,但她从不信,她会升不上去,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因而她大着胆子拒绝了贤妃,她可以当贤妃的好臣子,却成不了为她暖床的磨镜! “我愿为娘娘效犬马之劳!” 她咬着牙,直直看向贤妃,纱幔不再动,屋内气氛仿佛结了冰。 而贤妃在与她对视的那一刻,声音骤然一紧,沐雨慕无疑是漂亮的,称得上秀丽无双,她的美没有攻击性,亦不俗气,是让人第一眼就忘不了的美。 她有一双杏眼,此刻因心绪不稳,微微睁大,显得眸子更加圆润,里面盛着没有掩藏好野心和执拗。 贤妃直起身子退后两步,可以更方便观察沐雨慕。 “你多大了?” 沐雨慕不明所以,“回娘娘的话,臣今年十八,承隆二十一年入的宫。” 贤妃恍惚,“那你便是十六入宫,同本宫入宫的年纪一样,可本宫却已在这宫中十年了。” 她凝视着沐雨慕的眸子,像,太像了。 这个眼神像极了她初入宫中的样子,不懂藏拙,天真稚嫩,只觉规规矩矩就能得到想要的一切。 然她,在宫中沉浮十载,见多了人心可怖,为了活命,早已丢了当初的自己。 “娘娘,司礼监凌秉笔说有要事禀告。”门外的月莹声音里带着不悦。 贤妃思绪被打断,喝道:“让他滚!” 听见粗话,沐雨慕眼眸更圆了一些,贤妃瞧见她那小模样,又被逗笑了,自顾自走回美人榻旁,踢了鞋子栽歪在其上。 “怎么,觉得本宫就该饮玉露而活?” 沐雨慕刚拒绝完贤妃,还心跳如鼓呢,哪敢接话,当即摇头,又赶紧将头低垂了下去。 心里却是想到,贤妃委实不是一个循规蹈矩之人,不然好美人的名声怎么传出来的,她又为何跪在此处,那骂人想来也不是做不出的。 贤妃道:“将头抬起来看着本宫。” 沐雨慕无法,将脸抬了起来。 她都拒绝的那么明显了,难道贤妃还是不打算放过她? 贤妃复又看向她的眼睛,久到博古山水香炉的香都不再冒白烟了,方才道:“月莹。” 月莹推门而入,扫了地上跪着的沐雨慕一眼,劝道:“娘娘,凌秉笔执意在外候着,莫要叫他看了笑话。” 沐雨慕心中一提,紧张地注视着贤妃。 贤妃在两人目光中说道:“月莹,送沐女史锦乐宫牙牌,日后,便由沐女史负责为本宫念卷宗。” 沐雨慕狠狠松了口气,“谢娘娘恩典。” “本宫话还没说完。”在沐雨慕再次紧张起来时,她轻笑道,“沐女史豪言壮志,本宫给你三次拒绝的机会,今日你用了一次,日后端看你能不能立得起来了。” “能!” “甚好,月莹,将她送出去罢。” 月莹应下,而后不带讨好,却有一丝恭敬地扶起沐雨慕,之前给赏赐如同逗弄宠物,现下娘娘给了牙牌,则为看重。 沐雨慕最后看了一眼躺在美人榻上,兀自出神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的贤妃,跟着月莹出了屋。 直到出了锦乐宫拐到无人小路时,方觉清风拂身,内里里衣已经湿透,此时冷粘在背,时刻提醒她,她刚刚经历了什么。 身后传来凌凤宴清冷的声音:“贤妃出自蓬丽国权氏之族,蓬丽一日不倒,她便可享后宫一日富贵,还盼沐女史警醒小心些。” “小心?”沐雨慕本就在锦乐宫耗尽了心神,闻言不禁升出恼意,反问道,“我本就是宫正司女史,而宫正司为贤妃负责,你且告诉我,我如何小心?我能不知道我该小心?” 她眼眶里尤带着后怕泪花,扭头看向凌凤宴,咄咄逼人:“我不是你,能进宫短短两年就当上秉笔,我只是一女史,人微言轻。” “凌秉笔不是有要事禀告贤妃,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本就是怕沐雨慕有危险,所以故意找个借口赶来的凌凤宴默然,他垂着眼睛看着沐雨慕,半晌方才问道:“女史无事吧?” 被人关心,热泪上涌,沐雨慕恶声恶气,“无事!” 说完,瞧见他再次沉默,她冷静下来生出悔意,“抱歉,我今日心情不好,向你发脾气了。” 凌凤宴眼里满是包容,上前几步距她一步之遥,望着清幽小路道:“无碍,女史可还记得,这里就是我与女史初见的地方。”
第6章 那年相见 《宦官折娇颜》/南珣著 沐雨慕恍然,那时也是在中秋宫宴后,锣鼓喧嚣、丝竹悦耳停歇后整个宫中一片寂静。 她通过安米洛寻到凌凤宴,知道他被罚去直殿监当差,负责打扫通往锦乐宫的路段,便携所托之物前来寻他。 托付之人乃是教坊司的乐女们,所托之物,却是属于凌凤宴亲姐,凌玉龟的遗物。 当年中秋宫宴前夕,尚仪局组织教坊司乐女演出,临近宫宴却突发意外,以罪臣之女名义罚入教坊司的乐女凌玉龟上吊,自尽而亡。 尚仪局联合教坊司按下此事不表,可许是双胎感应,凌玉龟的弟弟为她半夜闯宫门。 沐雨慕微微仰头看向身侧凌凤宴,难以想象这个清隽的阉人,是怎么强闯的宫门,惊动了司礼监、锦衣卫、甚至是东宫太子的。 因此事牵扯到了尚仪局,故而太子下令,着宫正司、司礼监、锦衣卫三方共同查案。 经查,凌玉龟乃是被人杀害,做出自尽假象的。 而她自然也被抓了壮丁,负责审问教坊司的乐女,经审未发现任何可疑之人,案子陷入凝滞,大家愁云惨淡。 期间,礼部官员安抚众人,送上茶点,她却升出疑惑。 教坊司归属礼部管辖,负责的官员乃是礼部低品阶官员,可如今劝慰她们之人却是礼部高官。 他一个不管教坊司的官员,为何会一副他官职高,所以此处他负责的表现,出现在教坊司? 他是何时来的?是凌玉龟身死前还是身死后? 她们灯下黑,遗忘了此人! 而后,她假意未看路与之相撞,碰触到了他的手,梦见他给凌玉龟烧纸,说着他不是故意的,他喝醉了,谁让她拒绝他提亲之类的话。 杀人凶手,找到了。 宫正司在锦衣卫、司礼监面前扬眉吐气,她则从宫正司一个负责干杂活的女史,变成了可以抄写档案文书的女史。 又因她险些被卖去当乐女的缘故,对教坊司的乐女们心存怜惜,见她们踌躇着想转交凌玉龟的遗物,便接了下来,承诺找到凌玉龟的弟弟。 这才有,之后和凌凤宴相识一事。 那时秋雨刚过,路面上反着光的水洼一会儿就是一个,她只觉得自己的裙摆被沾上了水汽,愈发重了起来。 提着裙摆走过,寻到了安米洛所说的路径,放眼望去,竟没有打扫的人影。 “人呢?” 往前走了几步,待转弯处终听见人声,刺耳尖锐的声音传来,让她不自觉停下了步子,沉下脸来。 “瞧瞧我们对你好不好,这树叶我们可找了许久,就为了给你送来。” “我可告诉你,把这地方给我扫干净些,要是我接班的时候,发现有一个泥点子,我就让你来重新扫!” “哈哈哈哈!” “哎呦呦,不好意思,推你推得重了些,你怎么就坐地上了!” 待听到这,沐雨慕眉头蹙起,径直转了过去,入目只见三四个青衣小袍的太监围着一个倒在地上的太监哈哈大笑。 在他们身边,是故意撒了一地的枯枝败叶,将原本扫干净的地面,再次弄脏了。 那中间的太监,被围得太严实,沐雨慕看不真切,但她能看见,那些小太监打算伸手再次推人! 她厉喝:“这是在做什么?” 所有人赶紧停手,这里是通往锦乐宫的路径,但因不是宽路,所过之人甚少,这才敢在此处嚣张。 待听见沐雨慕的问话,小太监们当即吓得腿就是一软,又瞧见沐雨慕只穿了女官官服,人又美貌年轻,心下一松带了轻视。 毕竟这宫里,宦官当权,女官式微,他们也狐假虎威,便有太监敢顶嘴,“这位女史,没事就别多管闲事了,咱家们这是教新人怎么打扫呢。” 沐雨慕特意压低嗓子,让声音显得更加沉稳,“我宫正司管理后宫,还是第一次听见多管闲事的说法,也罢,我宫正司管不了你们,司礼监总能管得起,你们且将名字报上来!” 听见宫正司三个字,几个太监便知道踢到铁板了,谁能真受的住从司礼监监牢里走一圈,当下连连求饶。 瞧他们跪在地上涕泪横飞的样子,沐雨慕挥手:“带上树叶赶紧走。” 几人手忙脚乱揣着树叶就跑远了,摔倒在地上的人也终于动了。 修长的手指扣在地上,略有些吃力地支起身子,沐雨慕可以看见不经意被卷起的衣袖下,道道泛着血肉的鞭痕。 是他强闯宫门在司礼监受的刑,若非司礼监认为他尚有价值,死罪难逃。 他撑着墙壁几次想要站起,均无力滑了下去,索性自暴自弃地跪在了原地,哑着嗓子道:“污了女史的眼,奴婢有罪。” 嘴上说着有罪,可他神情漠然,对身上的伤浑然不在意,背上的蝴蝶骨就那么支棱在瘦削的身体上,用这种方法无声的抗议着。 此时的他就是一叶孤舟,父亲卷进黄册案,被栽赃获罪判斩立决,母亲气急攻心摔到在地直接跟着去了,就连他的姐姐都在教坊司被害致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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