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自以为这番话说得颇有技巧,可以引导姜玺再接再厉。 毕竟越厉害的人身价越高。 她对半分赚得越多。 结果姜玺冷冷看着她:“你知道了?” 唐久安很有师长之风,为他解惑:“殿下,臣向来人缘极好,在京中从未树敌,唯有殿下瞧臣诸般不顺眼,那么想找臣麻烦的除了殿下还有谁呢?” 姜玺盯着她,脸色开始发青:“你假装受伤,故意等在我回宫的必经之路,假模假样跟我来别院……” 而他在干了什么? 明明花了大价钱却提前放信号终止。 明明她表示了拒绝还非要拉她上车,硬把她带到别院。 还给她请大夫。 还请俩! “那倒是没有。臣真的只打算在路边歇会儿,若不是殿下非要带臣过来,臣绝不会麻烦殿下。” 姜玺气得长笑:“所以这还是我的不是了!” 唐久安客观地道:“倒也不全是。” 毕竟是她隐瞒了赚钱的实情,情形演变至此,她也有一部分责任。 姜玺胸口急剧起伏:“唐久安,在你眼里,我定是蠢得无可救药是吧?” “不全然是。”唐久安真诚地道,“就冲殿下提前发信号,又带臣来治伤,还一连请了两个大夫,可见殿下心地还是——” “颇为善良”四个字还在喉咙口,但她没机会说了。 姜玺拔出架上的宝剑就向她挥了过来。 别院乃是皇帝赐给关山的,架上的搁的这把剑是关山年轻时所佩,宝光闪闪,锋利无匹。 唐久安仰天向后倒下,手撑地面,腰折成了拱桥,才避开这一剑。 关若飞已经扑上来拦住姜玺,一面向唐久安道:“唐将军快走!” 唐久安就是有这种本事,能精准踩中别人抓狂的点。 但她这回踩得不但精准,而且密集,姜玺已然是被踩疯了。 唐久安却是眼睛微微一亮:“殿下这一剑不错。武道相通,剑与箭皆是讲究如臂使指,指哪儿打哪儿,来,再来一剑。” 她抽出双剑,迎向姜玺手中剑。 关若飞夹在中间,抱头鼠蹿。 唐久安向来奉行技多不压身,武器多能救命,是以长刀、弓箭、剑与匕首皆有涉及。她的剑法不算顶高明的,佩剑更是不能和关山的宝剑相比,几个回合下来,剑刃被砍了好几道缺口。 “真是宝剑。”唐久安赞叹。 姜玺挟着狂怒,大开大阖,一味猛砍,最后一下劈向唐久安脖颈,唐久安侧身以剑锋抵住宝剑。 “喀啦”一声响,唐久安的佩剑断成两截,宝剑剑锋落在肩上,拉了一道口子,鲜血立刻渗出衣料,腥红刺目。 姜玺的瞳仁猛地一缩,收手。 唐久安趁此机会,另一把剑逆锋而上,抵住姜玺颈边。 姜玺手里的宝剑扛住了唐久安的剑锋,但一个失神已经落了下风,被唐久安逼得连连后退,绊着一只绣墩,整个人仰天便倒。 唐久安欺身而上,坐在姜玺身上,手里的剑依然抵着姜玺的脖子:“殿下,你这剑法是跟大都护学的吧?” 她的发丝散乱,衣衫残破,鼻青脸肿,兼之剑锋还抵在颈边,无论从哪一点看,都绝不可能让人生出绮念。 可就在这一瞬间,姜玺对自己的身体失控。 身体的记忆远比大脑的牢固,那一晚的感觉仿佛已经刻入了骸骨。 灼热的身体在燃烧,压制的重量如影随行,柔软劲韧的腰肢带来从未有过的眩迷快乐…… 姜玺的手下意识朝上,握住唐久安的腰。 纤细,劲瘦,柔软而不失爆发力,线条如柳一般,没有一丝多余的赘肉。 唐久安:“……” 她正要跟姜玺探讨一下关山的剑法,低头就见姜玺面若桃花,眼睛水汪汪地,像是突然沉进了某种迷梦里,握着她的腰似是试了试手感,然后另一手也握上来了。 左右圈住,刚好一握。 姜玺不知从哪里来的爆发力,把唐久安掀翻在地,紧跟着上下易主,他骑在唐久安身上,手依然箍着唐久安的腰。 脸上混合着震惊与狂喜:“唐久安,还说不是你!” 唐久安:“????” 她转头望向关若飞。 关若飞呆若木鸡。 打架就打架,怎么打出这个样式来? 但眼瞅着姜玺占了上风,关若飞拿起脚来就走:“咳,我去看看晚饭准备得怎么样了。” 姜玺极度不满地把唐久安的脸掰回来:“唐久安,你还不肯承认吗?” 唐久安一头雾水:“承认什么?” “庆丰五年的三月十七,北里牡丹楼——” 唐久安眨了眨眼,怎么又是这茬? “殿下,臣说过了,不是臣。” “就是你!”姜玺死死盯着她,“我绝不会认错!你就算化成灰我也认得你!” “……”唐久安,“殿下是不是喝酒了?” 离得这样近,她闻见淡淡的酒气,似乎可以解释这场闹剧。 之前在小楼之上,为了庆祝揍人成功,姜玺确实和关若飞小饮过两杯。 但无论醉不醉,他绝不会忘了这手感。 他看着唐久安认真且茫然的脸,愈想愈悲愤,连连冷笑:“好啊唐久安,原来你是这种人,敢做不敢当是吧?从来没有去过牡丹楼?亏你说得出口!” 唐久安不想跟一个醉鬼掰扯,试了试想掀翻姜玺,反被姜玺扣住了双手,压在头顶,力道之大,她一时竟难以反抗。 姜玺俯身看着她,眼眶泛红,眼底的神情唐久安看不懂,像是爱极了,又像是恨极了,咬牙切齿:“你这个没良心的……” “少都护!”唐久安扯着嗓子喊。 寂然无声,关若飞不知跑多远了。 唐久安:“来人呐救命啊!” 依然无人应答。 “来人呐非礼啊!” 这完全是信口开河随便胡扯了。 但这时候来人了。 来的还不少。 以唐久安被压在地上不能动弹的视角,先是瞧见了一幅幅春水般柔软的绸缎裙裾,有绛色的,梅子红的,浅碧色。 皆是满地绣花,富丽堂皇,令人眼花缭绕。 视角再往上,看见大片仆从侍女,簇拥着三个人。 老年的是关老夫人,中年的是关月关贵妃,最年轻的一个大约十七八岁,生得甜净俏丽。 她睁着一双圆滚滚的眼睛,一手扶着关老夫人,一手指着室内两人,用生怕别人听不见的音量大声道: “天呐,祖母,姑姑,快看,太子哥哥在强/暴一个乞丐!” “强/暴什么强/暴,这是姑娘家家能说的话吗?” 跟在一旁的关若飞训斥她,然后向老夫人和关月道,“那是唐将军,殿下正在……正在和唐将军,呃……” “唐将军?”关老夫人打断他,脸上看不出喜怒,“就是那个女教习?” 不知道为什么,唐久安觉得老夫人把“女”字咬得格外重些。 唐久安低声向姜玺道:“殿下,还不放开?” 姜玺死死盯着她,他找了她三年,一千多个日夜,朝思暮想,梦魂颠倒。 “你不许走。” 唐久安坦然:“臣走什么呀,臣这副模样反正回不了家,出去住客栈还得花钱,臣很愿意——” 她才说到这里,就听外面关若飞答了个“是”字,然后她听到老夫人道:“是女的就好。” 随即,老夫人一个箭步上前,“哐当”一下从外面关上门,“咔嗒”一声上锁。 动作干脆利落,把将门老祖宗的风范彰显得十足。
第9章 姜玺一跃而起,砰砰拍门:“外祖母,开门!我和唐将军是切磋武艺!” “知道。”老夫人道,“你俩好好切磋,莫要分心。” “我们真的没什么,这不太妃快要六十大寿吗?我准备为太妃献上一套剑舞,所以向唐将军请教!” “唔,好好好,那你继续请教。”老夫人说道,“走走走,莫耽误殿下求学。” 真带着人走了。 唐久安坐起来,抚额。 她可以理解老夫人急于把外孙从歧路上往回掰的决心,可好歹也要看看成色吧? 就她这样的,老夫人就不怕把姜玺被逼得在歧路上越走越远? 姜玺又拍了一会儿门,当真没有人理会,外面天色渐黑,暮色浓重起来。 姜玺转过身,双眼在初初降临的夜色中显得格外明亮,仿佛那是黑暗中唯一在闪亮的东西。 “我……”姜玺难得地迟疑了一下,“……我没想这样。” “臣知道。”唐久安明白得很。 屋内再一次陷入寂静,黑暗越来越浓稠,姜玺的眼睛倒是越来越亮。 唐久安莫名给他看得有点心里发毛,联想起了夜晚狩猎的猛兽。 当看到垂涎已久的猎物时,它们就是这样的目光。 她摸索着去找点火石,姜玺比她更快一步,两人的手在黑暗中擦过,姜玺的手很热。 蜡烛被点亮,光明充盈室内,虫鸣声伴着阶前茉莉的清香飘进来,独属于夏夜的静谧在屋中弥漫。 姜玺还是盯着唐久安看。 唐久安摸了摸脸:“臣脸上应该没有花吧?” 不单没有花,还有瘀青血肿吧? 姜玺目不转睛:“原来你长这样。” “还当臣是牡丹楼那人?”唐久安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殿下酒还没醒?” 姜玺一把捉住她的手腕。 不同于深闺弱质的纤薄,她的手腕握在手里也是充满力量的,像随时都能发力奔逸的鹿,线条利落,骨肉完美无暇。 姜玺咬着后槽牙,声音里听着喜怒难辨:“竟然还是不肯承认……” 唐久安叹气:“臣发誓,臣真的没有进过牡丹楼。” 姜玺冷哼:“你还想骗我?” “好吧,殿下非要说是臣的话,那臣到底在牡丹楼干了什么?” 姜玺的脸迅速胀得通红:“你还有脸问!” 唐久安:……这天实在聊不下去了。 聊不下去便不聊了,唐久安抽回手,问姜玺:“关在屋子里挺闷的,殿下要不要出去?” 姜玺用一种她欠了他十万两银子的眼神看着她,冷冷:“门锁了怎么出去?” 唐久安抄起关山那把剑:“有这宝贝还怕出不去?” 这宝贝能砍断她的剑,自然能砍断锁。 只是发出来的动静极大,很快便有人提着灯笼过来。 唐久安吹灭灯,一把把剑远远地掷到院墙边,然后拉着姜玺钻进衣柜里。 下人提着灯笼进来,先是发现房门敞开,屋中无人,然后又发现了墙根下的剑。 “快去告诉老夫人,殿下跑了!” 唐久安听着外面的动静,待呼啦啦的人群都往外去找人的时候,悄悄把柜门推开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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