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一线便推不动了,因为柜门被姜玺拉住了。 “殿下放心,现在出去肯定没人能发现……” 唐久安话没说完,姜玺低低问道:“……为什么是我?” 这太子说话没头没尾,颠三倒四,唐久安有点头疼,“什么为什么?” “你是什么时候盯上我的?我们以前在见过吗?” 衣柜里自成一个狭小世界,说话的时候有微微的回音,听起来像是自语,像是姜玺一个人时问过无数遍,“你到底跟了我多久才下手?为何我之前对你毫无印象?” “………………”看来这厮酒没醒。 唐久安不再管他,推开柜门出来。 外面果然空无一人。 姜玺跟在她身后,幽幽地像一道魂灵,又像一个债主,喋喋不休,“你不敢答?” “温泉池在哪里?”唐九安问,“我今儿挨的揍可不少,浑身酸痛。” 她是故意转移的话题,却意外迅速地把姜玺从这些没头脑的车轱辘话里拉了出来,姜玺立刻带路,还问道:“你肩头的伤……” 语气虚得好像跟之前拿剑砍她时完全不是一个人。 “不妨事。”唐久安微笑,“泡一泡就好了。” 月色皎洁,晚风轻佛,唐久安的笑脸清晰地映在姜玺的瞳仁中,明净疏朗。 就像此时的夏夜。 就像此时的星空。 * 皇帝赐下温泉,原本就是让关山调养旧伤所用,正适合跌打损伤的唐久安。 两人悄悄避开零星的下人,来到温泉池旁。 唐久安试了试水温,吹了声口哨。 大都护,陛下赏赐的殊荣,就让属下来替您享用吧。 她抬手解衣带。 姜玺正做贼似地悄悄关上门,回身就见唐久安的衣衫已经半解。 姜玺像是被烫着了一样转身,捂脸:“你干什么?!” “泡温泉啊。”唐久安道,手下不停,脱了外衣,“殿下泡温泉不脱衣服的吗?” 姜玺听着那衣衫摩挲的声响,脑子里宛如一团浆糊,还没答话,又听得水声哗啦。 她她她下水了。 “殿下不泡吗?”唐久安问。 “谁说我不敢?!”姜玺蓦地反问,声音之大,完全忘了自己在做贼。 幸好外头无人。 唐久安:“……” 我没有说你不敢。 姜玺一鼓作气脱了外衣,反正乌漆抹黑,谁怕谁? 池水甚大,可供七八人共浴,以汉白玉镶成石阶,温泉独有的硫磺气息充满鼻间。 但姜玺总觉得好像闻到一丝橙花香,或是松雾的气息。 鼻子出了错,老是闻见在薛家酒铺那一晚唐久安身上浴后的味道。 唐久安在温泉中深深地放松自己,全身上下大大小小的伤像是得到了最温柔的抚慰,她舒服得发出一声叹息。 姜玺那边水声寂静了一会儿,然后发出咬着后槽牙的声音:“泡澡就泡澡,别乱叫。” 唐久安觉得他今天一定是喝了不少,整个人忽冷忽热,简直是乱抽筋。 但人是上司,她能怎么地? 只有安安静静闭上嘴。 一时室内只余水声。 但姜玺好像还不满意:“你别出声。” 唐久安:“臣没出声。” “水声也不行。” “……” 得。 唐久安往池边一靠,闭上眼睛。 就在她快要睡着的时候,寂静中的姜玺忽然低低开口:“你……第一次……嗯……我是说……那个……上……嗯……” “十三岁。”唐久安闭着眼睛答。 “什么?!” 姜玺猛地站起来,水花溅了唐久安一头一脸。 “十三岁!”他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忍受的事情,“十三岁你就……你!” 唐久安提醒他:“小心外面有人听见。” 这提醒毫无作用,姜玺像是什么也听不进去,满脑子只有“十三岁”,翻来覆去念叨几遍,“你怎么能十三岁就,就——啊!” 掏空二十一年的语言功底都不知该如何行容此种行径。 “十三岁怎么了?别小看十三岁,北疆有些穷苦人家,十三岁都成亲了。再说,我个头原比别人高,十三岁就有五尺五寸,任谁也猜不到我尚未及笄。” 身高这块唐久安很是自豪的,当初就是靠着这过人的身高混进了军营,等书吏发现她户帖上实际是十三岁时,她已经是军中最灵敏的斥候了。 “够了!”姜玺痛心疾首,这种事情她怎么能说得如此堂而皇之,大言不惭,“唐久安你——你简直不是人!” 唐久安一脸十分理解的微笑:“很多人都这么说。” 比如被她打败的敌人,或者被她训过的兵士。 四下里漆黑,姜玺看不清唐久安的表情,但从声音里听出了她明显的笑意。 姜玺疯了,在水池里走来走去,半晌后站定,含辱忍痛问:“那我是第几个?” 唐久安没太明白,“什么第几个?” “就、就、就那个!” 姜玺嘴里好像有什么东西烫着舌头。 “那可数不过来了。”唐久安随口道。 这话刚落地,就听水声“哗啦”一声响,姜玺像是鲨鱼般在水中扑过来,直接掐住了唐久安的脖子。 “我要杀了你!”姜玺嘶吼,“我一定要杀了你!” 然而手上的脖颈浸着水,触手一片腻滑,根本使不上劲。 抑或是,不舍得使劲。 有一万只猫在他心里挠,一时用的是尾巴尖,一时用的是利爪。 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种人! 为什么会有唐久安! “喀啦”一声响,窗子被人推开。 关若飞拎着灯笼跳进来。 “我就知道你们不会跑出去,唐将军平日里一个铜板都恨不能掰成两瓣花,可舍不得花钱住客栈。只是你们还真是一点不带怕的啊,吼这么大声是嫌别人听不见——” 灯笼的光芒映亮温泉池。 池中两人俱是发丝披散,浑身湿透,此时贴得极近,息息相闻,姜玺的手还亲密地抚在唐久安的脖颈上。 “……吗?” 关若飞机械地吐出最后一个字,瞬即转身就爬上窗子。 “你们继续,我什么也没看见!”
第10章 唐久安道:“人可以走,灯笼留下。” 窗子“砰”一声关上,灯笼留在了窗下。 灯光驱散黑暗,唐久安看清了姜玺此时的模样。 姜玺半跪在水中,比半坐着的她高出一截,脸色苍白,眼眶泛红,脸上溅着的水滴宛如泪珠。 他看上去又失望,又伤心,又愤怒。 整个人还微微颤抖。 气的。 灯光映着水光,唐久安湿发如蛇,肌肤如玉,就连脸上那块瘀青都像是某种特别的妆容,美得近乎妖艳。 即使姜玺已经气得不行,脑子还是清晰地感觉到——好好看。 更别提里衣浸在水中,半浮半漂,贴合出曲线…… “闭嘴!”姜玺狂躁,“一个字都不许说!” 唐久安:“……” 她还没说呢。 但姜玺的手碰到了她的肩头,那道伤口虽浅,一蹭之下还是生疼,唐久安皱起了眉头。 姜玺意识到了,微微僵了僵。 然后,慢慢松开了唐久安。 “——就当我上辈子造了孽,命中活该有你这一劫。” 姜玺盯着她,恨恨地道,转身便要离开。 “话都没说清楚,怎么能走?” 唐久安抬手抓住他的衣摆,姜玺去势甚急,那薄薄的丝绢料子发出一声爽利的撕裂声,上衣应声而裂,露出半边身体。 姜玺的手臂的线条极为流畅,肌肉饱满结实。 他个子高挑,穿上衣裳颇为单薄轻盈,脱了衣裳才显出体格的健硕,肌肉不是块垒分明那种,但充满力道。 宛如一只刚刚长成的豹子。 这样的手臂怎么就老练不好箭呢? 唐久安不自觉岔了神,眼见姜玺满面怒容才赶紧梳理了一下思路。 姜玺起先是误将她认作某人,然后是聊到从军之事,突然发火。 她诚恳问道:“臣十三岁第一次上战场 ,碍着殿下什么事了?殿下为何如此生气?” 姜玺原本在挣扎,丝绢料子湿水后薄如蚕翼,几近透明,被撕扯之际让他想起了那个夜晚更加细微的画面,正又恼又羞又怒,准备和这件衣裳一刀两断。 闻言整个人就呆住:“………………上上上战场?” 唐久安挑了挑眉:“不然?” 姜玺脸上神情的变化非常精彩,若是非要唐久安形容,她觉得像是一条狗被人敲过一棒之后又被喂了一块骨头。 “……那那你说数不过来是什么意思?”姜玺试探着问。 “臣教过的学生,实在多到数不清,所以不知道殿下算第几个。” “学生?!” “殿下问得不是这个?” 难道是她误会了? 毕竟他向来不愿意承认她的师长身份,除了第一天有意捉弄,再没叫过一声“老师”。问到她从军,又问第一个,她顺理成章就认为是问学生。 “殿下想问什么,请再问一遍,臣定当好好答。” “没什么,没什么……”姜玺仿佛从地狱回到天堂,整个人都有点飘飘然,喃喃道,“很好,很好,不必再问什么。” “——但牡丹楼什么的,确实与臣无关。”唐久安道,“殿下不妨详说从头,要寻的到底是何人,什么样貌,什么年纪,什么来历……臣说不定能帮殿下找一找。” “唐久安!”姜玺声音低低的,每个字都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你自己做过的事难道当真记不得了吗?!” 唐久安很头疼:“那么殿下告诉臣,臣到底做过什么事?” “你——”一口气在姜玺肚子里百转千回九曲十八弯,终于吼了出来,“庆丰五年三月十七,你在牡丹楼携持一人春风一度,怎么?玩完就扔啊?!” “………………” 唐久安陷入漫长的沉默。 她从记忆的角落里挑挑拣拣,终于在层层灰尘之下找到一件事。 庆丰五年,也就是三年前。 她在春天接到了调令,终于可以回到她心心念念的军营。 兵部几名相好的同僚治席送行,因是在画舫之上,大约有春酒在内,唐久安无意中喝了不少。 席散之后,燥热难当。 好在江边离南里不远,到处都是寻芳买/春之客。 她随便抓了一个,你情我愿,就地解决。 唐久安不说话的时候,神情显得格外高深莫测:“殿下确定是在牡丹楼遇上这事的吗?” 姜玺咬牙:“不错!就是在牡丹楼!我死也不会记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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