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被团团簇拥着,玉步轻移,来到了大开的府门前。 府外,她的夫君,已在阶前等候多时。 少年将军鲜衣怒马,一身绫罗赤袍,如火焰烈烈,身姿笔挺,腰配长剑,鎏金的玉銙蹀躞革带勾出他劲瘦的腰线,时不时以腿踢蹬,似是等得有些心焦。 听到动静,新郎微微侧身,一眼望见了人群中央的她,面上似有掠过一丝笑意。他从缠着红绸的骏马上提跨下马,三步并作两步,转瞬已来到她身前。 他的身后,旌旗招展,车马如龙,训练有素的河西军三万将士身披清一色铁甲,威严浩荡,此时振臂齐声高呼道: “河西全军,恭贺萧帅与夫人新婚之喜!” “一生一世,天作之合!” “一生一世,天作之合!” 人声鼎沸,其势雄浑,余音久久回荡在凉州城半空,直达天际。 凉州城楼上,钟鼓轰鸣,震天动地。 他于千军万马之前,向她伸出手去,唇角噙笑,粲然若神,墨发飞扬,一如当年长街上的那个少年郎。 她没想到他还整排了这一出,微微一怔,随即接过了他伸出来的手,被他牢牢覆住,牵着步入了笼着锦丝帷帘的轿辇之中。 凉州都督府中,宾客毕至,列于大厅两旁。 本是灵堂的厅前已开了喜宴,壁上的“奠”字早已被撤去,连绵的白幡和招魂的长明灯被大红喜字和红烛华灯所替代。 一片喜庆中,观礼的宾客翘首以待,延颈向走来的新人望去。 众人本是惊异深情如许的河西主帅几日前仍闭门谢客,祭奠亡妻,怎地眨眼又要娶了新人。直到看到新娘的玉面,纷纷心领神会,心照不宣。 清河走得不疾不徐,手指被他握于掌中,缓步领至堂前。 一步一步,她看到了熟悉的面孔,每个人都曾见证二人的缘与劫,此时都在向终成眷属的二人点头行礼。 一袭明紫胡裙的帛罗,身后立着怀抱娇儿的葛萨。往前,是崔焕之领着她陇右军中的几位好友,一身盛装华服,却面无表情,只是望见了她才凤眸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再前面,是凝燕和便服而来的香芝,见了她,忍不住垂头抹了抹泪,向她微笑示意。 在礼官的祝颂后,在众人贺词声中,在繁冗的礼节后。 萧长风和李清河终于礼成,结为夫妻。 …… 新娘清河依照惯例在洞房中候着。 榻上,几日前已满是斑斑点点的锦衾已换成胭红的寝具,绣有龙凤的一双绢枕被整整齐齐放在床头。 她坐在榻沿,喜服未褪,百无聊赖地将银雕匕首出鞘又阖上。 所幸,她的夫君没让她等太久。 男人高大的身影从那扇绢丝屏风后疾步而来,走得有些急,步伐却很稳。 她知道,他在军中威望甚高,一向与将士们情谊深厚,每逢佳节定会去军中犒劳将士。大家本以为他要为娶公主要入京为质,皆是万分不舍,结果他既娶得了心爱之妻,又仍能执掌河西军,真是皆大欢喜。今日大婚,他怕是不被众人灌个烂醉如泥是不会放他回来。 谁知他竟回来得也不晚,看起来倒也不像是醉了。 似是察觉到了她探寻的目光,男人以手扶额,扯去了箍得头皮太紧的金玉发冠,朝她走来,墨发披散下来,低声道: “他们知道我娶你为妻极为不易,并未为难我,一个个酒都不敬我,反倒让我速速入洞房……” 清河掩袖一笑,起身弯腰去扯他的蹀躞革带。 谁知革带上的搭扣咬合得极为紧实,怎么都解不下来。她也是第一次解男人的衣,以往一向是他自行麻利地将衣衫一扯,用不着她动手。 熊熊燃烧的喜烛,将她的面庞被映得通红,皎洁的额上已沁出了细细的汗珠。 男人垂首,望着她小巧的头抵在他的胸前,发髻已松散,微蜷的发丝垂落在下腹间回晃着,像是一道钩子,勾住了他酒后易起的欲。尤其是,纤细的手指不经意间摩挲着,不断挑起底下的火。 他心下轻笑,大掌覆过来,握住她娇小的手,指引着她的手指,轻轻一扣,革带随即松了开来。 “在学,怎么侍奉夫君么?”他唇角微勾,眼中似有暗火在烧,火星子就要灼了她的眼。 “想学,你教我么?”她也毫不示弱,秀眉一挑,笑语盈盈,一根玉指还玩火似的勾着他松懈的腰带。 男人见不得她这般放肆,一把将她抱起,搂着如束纤腰,往榻上走去。 见榻上有她丢下的银雕匕首,男人面色一僵,趁她不注意,夺了下来,将匕首远远放在案几上后,坐在她身侧,幽幽道: “大婚之夜,凶器就不要玩了。” 清河眨眼,忍住没笑出来。 该行合卺礼之时,清河故意将两杯金雕龙凤酒卮放在他面前,问道: “夫君,选一杯?” 长风一怔,随手取了一杯,幽深眸子照着喜烛熊熊的烛火,定定望着她绽开的笑靥,心下暗涌升腾。 二人同举卺,交杯共饮。 接下来,是结发礼。清河要拿起剪子的时候,男人捂住了她的手制止。他转而取走了剪子,先剪去了自己的一绺墨发,再从怀中摸索出一截系以红绳的断发。 清河认出来,正是那日在牢里他挥剑割去的她的那缕。 他将两股发一捻,绾成了一个同心结,再以红绳系紧,轻轻放在她手心,道: “一生一世,只结发一次。” 他的目光灼灼,沉声道: “清河,我们终于是夫妻了。” “不早就是了么?”她的笑映着喜服的红,如花美眷。 他轻轻摇了摇头,伸出双手捧着她的下颔,俯下首,额头贴着她的额头,鼻尖嗅着她身上幽香,眸光落在她涂了口脂的红唇,一日紧绷的心口终于松弛了下来。 这一刻,此情此景,他想了十年。今日,终得圆满。 他轻声道: “踏过万水千山,历经千难万险,总算正式娶到了你。”他的双唇倾覆而下,夺取她的幽香,一字字道: “一生一世,此心不变。” 她回应他的深吻,同样坚定道: “一生一世,此情不渝。” 朦胧的喜帐帷幄间,帐幔袅袅,如云蒸霞蔚,如晴空碧霄,成云行雨。 其内,人影交织,山峦起伏,经夜缠绵,地久天长。 一生一世一双人。 ——正文完——
第97章 燕尔新婚 日阳高照, 天穹清朗。 阵阵风徐来,掠过屏风,拂过高高顶起的红鸾帐,绢纱帷帘被微微吹起, 漫散开去, 掩住了高榻前的一角春光。其内, 皑皑白雪如一条玉带,在浅蜜色的重峦叠嶂间起起伏伏。 一双劲臂从帷幄间伸出,将一半帷帘掀起,拢起在镂雕菡萏纹的榻背。 外头和煦的微光洒入,照在略有些狼藉的卧榻。 长风敛衣系带,从榻上坐起,回身望了一眼, 红绸锦衾中仍在沉睡的妻子。浓密的长发掩住了雪白的身子, 随着绵密的呼吸,胸口伏延, 发丝如水波潋滟, 在笼身的滑缎间游弋开去。 他觉得她近日越发贪睡了。日上三竿都不起, 有时候他在庭院里练了几个时辰剑后, 回来唤她, 她都还赖着不肯起。 平日里也总是懒洋洋的,极易困乏。有一回, 他军中有事,入夜方归,才知她未用晚膳, 在他书房里等着他归,看书看得睡着了。他过去的时候, 房内灯烛未点,一条纤细的小臂在案牍上支着她巴掌大的小脸,樱唇边上还坠着一滴垂涎。他无奈,将她横抱起来入卧房歇下。 可他就爱看她如此松弛宛转的样子,令他深深心醉。 他不由自主地勾起了唇角,撑臂欺身上去。 “那么早?”感到男子遒劲修长的身躯覆过来,她小口嗫嚅了一句,唇色娇妍。 掩着身子的锦衾被缓缓扯去,滚烫的唇落下,随即面上身上皆是一片濡湿。 被他吻醒了,她略有些起床气,又将锦衾拉上来盖住头,在被褥里蹙着眉,闷声道了一句:“将军婚后可休沐九日。这才第九日,何故吵我?” “今日有件要事,想与夫人一道去。”长风抬手掀开了一角被褥,勾起手指,轻拂她被闷得有些潮红的面颊,如一抹霞光掩映在他指间。 俄而,被褥里伸出一只白玉似的小臂,纤长的五指在榻上摸摸索索,先是拽住了他散在榻上的衣袂。并不就此止住,玉白手指攀着衣裾而上,勾住了他刚系上腰间的蹀躞革带,一下扯开了去。 几天下来,她已学得飞快,还很“好学”。不仅熟门熟路解了腰带,皓雪一般的手腕已探入衣下,轻拢慢捻抹复挑,琵琶弦上说相思。 他不由低喘了一声,哭笑不得地按住了她,俯首在她耳侧,道: “夫人留着夜里用。今日,真有要事。”语罢,他见她仍不肯动,不由分说将她从床上捞了起来,不管她怎么推搡,一件件替她穿上心衣中衣,再套上月白色金丝的襦裙和一条胭脂色的披帛外衫,随意拎起一条绫罗绢带绑在腰上系紧了。 他力道极大,不知轻重,清河只觉腰间被掐得太牢,“唔”了一声低吟,抬手推开了他,开始自行敛衣。 男人趁她专注地在整理仪容之时,悄声从她身后环住了她,大掌不安分地四处游走。然后深深埋下头,微茬的下颚轻轻抵在她柔腻的颈窝,隔着一层轻薄的衣料,仍能感到他硬茬的酥麻和呼出的热息。他的低语在耳垂幽幽拂过,道: “夫人近日似是丰腴了些许。” 铜镜中照出二人重重叠叠的身姿。清河被他挑得面上一热,对镜拢发的手垂下来,在他手背上轻轻一拍以示惩戒。 男人也不恼,反倒轻轻一笑,流光熠熠的眸子掠过她的肩头,望着铜镜中略施粉黛的娇面,一双美目圆睁,似嗔非嗔,樱口微开,道: “夫君挡着我梳妆了。” 他浅笑,声音低低道: “吾妻美甚,无需容妆。” 两人在镜前玩闹良久。清河润白的玉面不必施胭脂都已涌上红雾,眼看着刚好不容易绾好的发髻又要散乱了,才推开他,小步快移,朝房内外走去。 长风流连不舍地收手,紧跟上她,揽过她的腰过了一道道门槛,生怕她走得太快又哪里绊着摔着。 一辆马车已停在都督府外,锦丝华盖,绫罗帷幔,好不气派。几个仆从列于其前后,垂头静候。 清河走过去,瞥了一眼华丽的车驾,撇了撇嘴,掠过了马车,牵起那匹熟悉的玄马的缰绳,轻抚马鬃,朗声道: “我要骑马。” 长风见她今日并未着骑装,衣衫轻薄,被风扬起还能可见肩头小片的雪肤。上前压低声音道: “这几日不是身子不适么?马上颠簸,坐马车吧。听话。”
言情小说网:www.bgnovel.com免费全本完结小说在线阅读!记得收藏并分享哦!
166 首页 上一页 129 130 131 132 133 13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