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没有拒绝,也没有挣开。叱炎心中欢喜,她与他肆意相拥,俨然情深意切的模样,可她心底究竟藏着什么,他却无从知晓。 他亦暂时不想知晓。 叱炎越搂她越紧,喘着浊重的呼吸,声音低哑,笑道: “你们也曾这般吗?” 辰霜迷乱中,挤出一丝意识来,轻轻摇了摇头。 似是对这个回答志得意满,男人加深了力度,发狠一般啜吸着她的雪肤,在其间刻下只属于他的斑斑红印,从发紧的喉底低吼出一声轻叹: “那就不要再想他……” 他将唇深深埋在她的颈间,低喃道: “做我的妻,忘了他……” 良久,帐中再未有言语,只有绵长的呼吸,此起彼伏,交缠不清。 作者有话要说: 叱炎:我做长风的时候真的好亏啊~
第61章 首丘 辰霜不是第一回 来玄军营的地牢。 上一回, 是她被在外抓逃兵的玄王叱炎捡回了回鹘王庭,成了他的俘虏来到地牢,自此开始一场旷日持久的赌局。 心境亦是与当初全然不同。 即便是白日,地牢亦是幽暗无比, 如同无边无际的暗夜笼罩。 辰霜用火折子点燃了壁上的豆灯, 黑暗中幽芒的火光照亮了尽头处的囚室。 司徒陵倚在墙角, 垂着头,乌发掩住了那张英俊且疲倦的面容。 “陵哥……”辰霜盯着他空荡荡的右臂,心口发疼,哽咽道。 他曾是长安城最是潇洒风流的少年儿郎,使得一手好银枪的头阵将军,却从此失了一臂,再也提不了枪了。 司徒陵听到声响, 缓缓抬首, 看到来人之时,他苍茫的目中露出一丝不可思议。 “你怎么来了?”他注意到她眼眶湿红, 别过头去, 用衣袖掩住了消失的右臂, 低声道, “你莫难过。是我咎由自取, 怨不得他人。” “玄王殿下他不拘一格任用我这个大唐叛将,力排众议支持我领兵。而我, 却数次陷害他。我真的,一点都不恨他。” 忽然,司徒陵像是想起了什么, 抓住她的手,疾声问道: “这几日, 叱炎可有为难你?”他面露忧色,迟疑道,“那日我被生擒,只想一死了之,了却一切。叱炎他铁了心要以我为诱饵,诱出你长姐。我一时情急,拿长风之事刺激他,想让他受激怒即刻杀了我。” “是我一意孤行,害了你……” 辰霜心中了然。近日阴晴不定,时而浓情蜜意,时而残酷无端的叱炎,顿时有了缘由。定是因为司徒陵一事。 可她,又如何能向他解释得清呢。 她劝慰愁云惨淡的司徒陵道: “陵哥不要为我担心,我无事的。叱炎他待我,很好。陵哥你放心回大唐吧,我已不是当年的小孩子了……” “果真如此么?那也好。我总觉得,叱炎他対你,还是有一份情的。”司徒陵悠悠说道,沉浊无光的眼中仿佛能看到那位灿如朝霞,皎若新月的女子,他喟叹道,“喜欢一个人,爱慕一个人,那种眼神,是藏不住的。” 辰霜蹲下身,与他平视,笑着问道: “你可是想起了长姐?可想见她?” 司徒陵毫无光泽的眸子倏然一亮,艰难地从墙角爬起身,追问道: “你有办法?” 辰霜点头道: “我昨日求了叱炎,他答应了。” 司徒陵神色掠过一丝黯然,又低声道了一句: “是我対不起他。” 辰霜摇头道: “他断了你一臂,你也算还清他的知遇之恩了。之后两不相欠,你回大唐吧。我在凉州陇右军中有些旧识,你隐姓埋名过去,还能从头来过,再挣个功名。” “纵使能官拜大将军,那又如何?”司徒陵仰头,将后脑靠在墙上,仰望着地牢墙上透着光的罅隙。 他面如土色,隐忍不发,咬牙道: “我始终无法以司徒陵的身份再回大唐,建功立业。世人见我一叛臣之子,又为大唐叛将,唯有万般唾弃罢了。” “半纸功名,风雪千山。我司徒家世代簪缨,我入世为将,也想过封妻荫子,光耀门楣。奈何天意弄人,明明拼尽全力,却总是事与愿违。” 语罢,他自嘲般笑了笑,不再说话。 辰霜垂眸,唇角微微翕动,却最终什么都说不出口。 她沉默良久,只道了一句: “无论如何,我和长姐都信你敬你,世俗之见,我等不屑。” “跟我走吧,长姐也一定想见你。” 辰霜将司徒陵伪装成玄军侍卫模样。在叱炎的安排下,从地牢到牙帐一路通畅。行至可敦帐前,辰霜按奈不住想要立刻进去看长姐,却被身后之人轻轻拽住了衣袖一角。 辰霜回首,见司徒陵颇有几分忐忑不安,压低声音,小声问她道: “十年未见,我这个样子,会不会吓到她。” 他如同一名刚及冠的少年,要见心上人之前那般局促不安,时不时抬手去拨正新束的发冠。他立在那里,仍是芝兰玉树,英气逼人的身形,只眉宇间难掩久经风霜的沧桑之色,抛却了当年在长安街上纵马长歌,意气风发的模样。 辰霜心中顿时酸涩不已,嘴上只笑了一声,慰他道: “在我们心里,陵哥永远是长安城最俊的好儿郎。” “你这姑娘……”司徒陵八尺男儿在此刻赧然不已,不好意思地冲她摆了摆手。 辰霜掀帘入内,司徒陵紧随其后。 可敦帐中已无惯常的那股熏香气息,内里一根烛都未燃,在白日都显得有些幽暗。 似是听到有人进来,角落里有团东西忽然一动,紧接着传来一声嘶哑的女声: “你别过来,求你,不要过来……” “长姐!”辰霜朝声音奔了过去,点燃了火折子。 晦明不定的火光之下,照出了角落里那个瑟瑟发抖的身影。 宴海身上仍旧是寿宴那身丹红交襟锦缎襦裙,只不过已被撕成一条条散乱的裂帛。她紧紧裹着所剩无几的残余衣料,雪肩和下半身尽数露在外头,鬓发凌乱不堪,掩住了煞白如纸的面容。 “长姐,是我,清河。”听到熟悉的声音,宴海没有继续往后缩。辰霜靠过去拨开她散乱的发,看到她面上血泪交错的斑斑痕迹,触目惊心。 她举起火折子再往下看去,她白皙如玉的小腿上淌着数条蜿蜒的血流,深深浅浅,形态不一,已近干涸,却仍是触目惊心。 辰霜惊声向后喊道: “陵哥,你先别过来。” 身后的脚步声瞬时停住了,滞在那里不再往前。 闻声,宴海空洞的眼眸骤然收紧,身体猛地一缩,颤声道: “他也来了?”她伸出裸-露的手臂,四处扒拉着,似是要找什么遮盖身体,指甲在坚硬的地上划出道道血痕,“求你,别,别让他看到我。” 辰霜忍不住泪如雨下。 她的长姐,从小到大,最爱漂亮,怎能容许自己这般模样去面见十年未见的心上人呢。 辰霜握住她颤抖的手,将外衫盖在她身上,柔声道: “长姐,别怕……我帮你梳妆。” 暗地里,辰霜银牙咬碎,掩住抽泣时颤动不已的声线,低声恨恨道: “掖擎这个畜生……” 来日,等到来日,她誓要为长姐报此仇。 帐幔垂下,一道屏风阻隔了司徒陵和姐妹两人。 辰霜擦去了她面上的血痕和泪痕,替她换上另一身清洁的襦裙。她特地挑选了白底红花的绣纹样式,她的长姐,向来穿红最是明艳动人。 她用胡桃木的梳子一缕一缕梳着宴海浓密的青丝,只盘成一个简单的发髻,其余皆自由地散在她背后,如山间幽瀑,恰是少女未及笄之时的发式。 辰霜垂头対镜一看,朝着镜中人道: “长姐,我手艺不精,比不上香芝,只能梳成这样。” “我很喜欢。”宴海望着铜镜中面容模糊的女子,没有浓妆艳抹,容色清丽无双。一双秀眉若远山,花钿俏丽,眼眸澄净,仿佛仍是出嫁前的模样。 辰霜不由牵起嘴角一笑,可她眼角一动,凝在眼眶里的泪水便涌了出来。她伏在宴海膝上,像幼时那般,低低诉道: “长姐,是我没用,害你如此。” 后脑被一只温柔的手一下又一下轻抚着,长姐没有像之前那般斥责她,只是轻轻地呢喃: “天命如此,不必自责。只要还活着,就有无限希望。” “长姐想要你,好好活下去,无论如何,替我守好凉州,守好大唐……”她迟疑了一瞬,柔声问道,“你可愿意?” 辰霜猛地抬首,対她重重点了点头,一字一字道: “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宴海将她扶起,替她拭去眼泪,神情恢复了惯常的冷冽之色。她不紧不慢地从袖中掏出一卷帛,递予辰霜,道: “昨夜,我趁掖擎酒醉熟睡,从他怀中偷出了这卷凉州布防图。他竟贼心不死,仍是要取我凉州。” “是玄王叱炎的字迹,你看看,我可有认错?卷帛中他列下机密的计划,即将攻打凉州,掖擎定是允了。” “清河,凉州危矣!” 辰霜心下猛地一沉,颤抖着双手摊开绢帛一看。 其上详细地记载着凉州城的地形舆图,一条条街巷,一道道关卡,如同亲临一般栩栩如生。 “是他的字迹没错。可,他怎会……他怎会知道得如此清楚?” 宴海轻嗤一声,敛袖冷声道: “哼,他本就是筹谋多年要替掖擎取凉州,若不是我多番阻拦,凉州早就是他囊中之物。” 辰霜发颤的指尖收拢卷帛,攥紧在手中,一颗心已沉至谷底。又听宴海叹了一口气,対她幽幽道: “长姐无用,被软禁至此,已成掖擎禁脔,束手无策。你该怎么做,可清楚了?” 辰霜沉默了片刻,颔首点头。 她收起卷帛,扶着宴海起身,慢慢将屏风撤去。 身长玉立的男子静立良久,闻声微微侧身,回眸相望。 他焦灼的眸中闪过一丝恍惚,呆呆立着,一动不动。 俄而,他声音滞涩,低低唤了一声: “宴海,我来了。” 这一声,迟了十年。 辰霜默默退去帐外,将时空留予久别重逢的二人。 她忍不住将怀袖中的卷帛再度打开,细细扫了一眼。 久之,她收起卷帛,眸中猩红,有如啐血。 绢帛被她死死攥在手心,褶皱如同一道道裂纹,随着她手中的力道镂刻成更深的沟壑。 *** 宴海端坐在琴案之上,素手一扬,悠悠抚琴。 琴音杳杳,如泣如诉。二人対案而坐,默契如初。此时相対无言,却更胜千言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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