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逢舟拉下脸:“没用?” 言语间他往前逼进了几步,见顾炎宁又伸出手掌,飞快地抬手捏住她的手腕,将她往前一带。 顾炎宁趔趄着歪进他的怀里。 李逢舟的温热呼吸落在她耳畔:“呵,朕有没有用,你难道不清楚吗?” 耍嘴皮子谁不会,顾炎宁嗤道:“没事的,男子汉大丈夫不一定非得在床上威风,你也不要太有压力。” 顾炎宁不老实地扭动了几下,独属于她的清甜气息瞬间充盈了鼻间,李逢舟心中微乱,别开脸,将她往后推开。 顾炎宁被玉画扶住才没有摔在地上,心里又暗骂了几遍有毛病。 顾炎宁咬着牙,只见那狗皇帝漫不经心地掸了掸衣袍。 “既然你不信,今夜就侍寝吧。” 李逢舟轻飘飘的丢下一句话,便转身出了梅园。 倒是玉画急了起来,喃喃说怎么突然要侍寝了。 顾炎宁倒是没放在心上,随手抓起一滩雪,团成雪球便朝李逢舟扔了过去。 无奈李逢舟走得太快,雪球没砸到,反而砸中了一枝梅花。梅花枝条上的雪飘飘洒洒落了下来,顾炎宁只瞧着那狗皇帝,在树枝洒下的微雪中,信步越走越远。 真不招人待见,顾炎宁冲着雾蒙蒙的远方撇了撇嘴。 中看不中用,侍个鬼的寝。 - 苏嬷嬷去了趟御药房,再三询问了这不记事的毛病可有方子治,太医也只得开了些安神的药方。 苏嬷嬷想了想,又问道:“太医,是否有药能让娘娘永远不记事呢?” 太医:“……” 太医:“嬷嬷恕罪,老夫无能。” 苏嬷嬷拿着药方,思来想去,转身去了御书房。 李逢舟正在批折子,只听来喜来禀,说是翊坤宫的苏嬷嬷来了。 李逢舟手顿了顿,又继续批起来。 今日顾炎宁牙尖嘴利,倒颇有她几年前的风范,反不似这几年在晋国暗讽人的作风。 李逢舟扯了扯嘴角,许是两年之约已到,她迫不及待要回徐国去,或许开怀不少吧。 李逢舟这么想了想,觉得胸口有些堵,问了句:“何事寻朕?” “苏嬷嬷说是要紧事。” “麻烦,”李逢舟尚气着,放下手中的狼毫笔,“不见。” “是。” 来喜应了便要退下,他还未走出两步,帝王便又开了口:“皇后大病初愈,想是真有什么要紧事,还是唤进来吧。” “……”来喜默了默,道,“是。” 苏嬷嬷开门见山,径直禀了顾炎宁失忆一事。 “不记得了?” “是,娘娘只记得十岁那年的事,往后八年便都不记得了,太医也无计可施,只给了些安神方子,若这般回了徐国,娘娘闹着要见五皇子,老奴怕……以娘娘的性子,会闹出事。” 李逢舟却是愣了愣,才记起答她。 “你可知道你主子原本要回徐国,是为何事?” “老奴知道一些,本想着娘娘刚巧失了忆,索性不理会那些,寻个自在地方落脚,安生过一辈子便是,现今……” 苏嬷嬷欲言又止。 “依嬷嬷的意思,便是让你主子先留在晋国?” 苏嬷嬷叹了口气,跪了下去:“太医的意思是娘娘这病来得古怪,许过几日便能想起,也或许一直都记不起来,这般没有定数的事,老奴实在拿不定主意,也是没法子了,才来求皇上,自打徐国出了事,娘娘便同变了一个人,老奴晓得她心里苦,皇上也知晓娘娘以前是什么性子,老奴可管不住她,她若冲动起来,便是十头牛也拉不住,倒不如先留在宫内,待娘娘将往事想起,再从长计议。” “既算想不起,留在宫内,对娘娘也没什么害处,总比回徐国要强得多,不是么?” 苏嬷嬷又补了一句,抬起头窥着帝王的神色。 李逢舟单手扶额,顿了顿才道:“她若能想得明白这些,她若真能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这两年也不至于得了机会便要骂朕两句。” 苏嬷嬷又低下了头,等着帝王的答复。 以前? 李逢舟往后靠了靠,记忆中的少女鲜活明媚,古灵精怪,转着一双乌黑的眼睛。 ——“手下败将,你还记得我吗?” ——“你是我五哥的死对头,就是我的死对头。” ——“哼,打一架吧,李逢舟。” ——“五哥,他是来瞧我的,你若想杀他,就先杀了我。” 李逢舟还记得最后一次在徐国见她,那双灵动的眼睛失却了光泽,只是木然地盯着地面,无助的抬头看向他。 他朝她伸出手去,她却并没有将手递过来,她抬起脸看他,眼睛里只有一片死寂。 他轻轻喊她:“炎宁。” 而她只是冷笑,对他说:“滚。” 苏嬷嬷迟迟不见帝王回复,抬眼瞧到帝王正呆愣着,不由喊了声:“皇上?” 李逢舟回过神,默了几息,才道:“朕知道了,朕会好好想想的。” “嬷嬷向来知道,朕必然不会害她。” 怪不得刚刚瞧见她,还有昨夜,总觉得那副神情依稀有些久违。 原来——她都忘了啊。 苏嬷嬷走后,李逢舟并未唤人进来,只是从匣子里取出那道没有写完的废后圣旨,手指轻轻在黄绸子上摩挲了几下,缓缓握紧了手掌。 李逢舟看了几眼,将那道圣旨又塞回匣子里,唤了来喜进来,数落他道:“皇后自醒来后便不怎记事,御医怎不来回禀?” 来喜垂着脑袋,不情愿地答道:“太医说娘娘身子康健,许是刚醒还未得缓,想来过几日便好了。先前皇上吩咐过,说是一些小事就不必来禀了。” 李·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逢舟:“……”
第5章 “皇上,今夜是去皇后娘娘那儿么?” 来喜尚记着帝王刚刚所说的侍寝一事,见帝王又沉默起来,小心地问起,帝王的心思变幻无常,想一出是一出,比起后宫那几位主子,有过之而无不及。 更别提在皇后娘娘的事情上。 出尔反尔也不是一两回了,回回都得他哄着打个圆场再拍个马屁,帝王跟前儿的差事真真是难做,一般人可是做不来,来喜心里叹了一声。 李逢舟咳了咳:“你不说朕倒忘了这回事了,朕身为天子,说出的话便是金口玉言,自是没有反悔的理。” “是。” 来喜垂头应着。 “你安排便是。” “是。” 来喜应了句,便退下了。 李逢舟神色松了松,又开始批起折子。 只是看着看着,却又走了神。 不知为何,他想起了第一次瞧见顾炎宁。 他第一次见她是在晋国的边境荣城,也不知道她是怎么从丰域关混了来。 他坐在荣城一处并不繁华的花楼里,在那里接应从丰域关而来的线人,线人未等到,却被老鸨塞进来一个姑娘。 那姑娘乱七八糟地弹着琵琶,琴声呕哑嘲哳,不堪入耳,除了一张脸尚可观,李逢舟才强忍着没有把她扔出去,只是抬抬手,让她别再弹了。 小姑娘果真放下了手中的琵琶,装得可怜兮兮,哭得梨花带雨,诉说着自己如何如何命苦,那双漂亮的鹿眼里蓄满了泪,轻轻一眨,便顺着白皙的脸旁滑了下来。 他素来是个心硬且心狠之人,却难得动了次恻隐之心,出手将她赎了下来。 线人迟迟未来,他也不能久留,便带着赎下来的小姑娘走了。却不料那小混球刚出了花楼的门,便说要在给他做牛做马、报答救命之恩之前,想先回家瞧瞧年迈的爹娘。 李逢舟想了想,同意了。 于是她七拐八拐带他拐入了一条巷子。 小姑娘对着他笑得十分羞怯,不留心摔了一下,歪进他的怀里。 温香软玉在怀,李逢舟难得失了神,那姑娘却趁他错愕,抬手便点了他的穴道。 李逢舟当时脑中只转过一个念头,古人诚不欺我,漂亮女人当真信不得。 小姑娘站起,眨眼便换了副样貌,如同小狐狸般,随手扯下他的荷包,掂了掂,笑得肆意洒脱:“晋国太子不过尔尔。” 小姑娘笑着跑了几步,又回过头,日光下,她的发丝都被镀了一层金色,星星点点的光影越过树叶,就那么洒在她那张还未长开、略显稚气与青涩的姣好脸庞上。 她的声音清脆,伴着暖光,让李逢舟又晃了神。 “你等的人不会来了。” 李逢舟气得牙痒,奈何翻遍了荣城都没找到那小丫头片子。 再次见她,便是徐晋第一次交战。 那丫头片子成了一个小兵,冲他挑着眉:“手下败将,还记得我吗?” 战场刀枪无眼,不过一个瞬间,他便又看不到她去了何处,后来,在他朝顾炎彻射出那一支毒箭时,那丫头却飞身挡在了顾炎彻的面前。 他只听见顾炎彻捏紧拳头,唤她:“宁宁!” 那场仗打得很艰辛,顾炎彻不再恋战,招招狠厉,他也受了重伤,撤退前才听得顾炎彻咬着牙对他道:“若我妹妹出了事,我定要你血债血偿。” 顾炎彻狰狞的面容似还在面前,李逢舟的手指用力按着眉心。 ——“李逢舟,我凭什么过你为我安排的生活?” ——“那你便能过顾炎彻为你安排的生活?你看看的他给你安排的是什么生活!” ——“啪——” 杯盏摔碎的声音在大殿内格外清晰,顾炎宁的语气冷到谷底。 她一字一顿地说:“可谁曾问过我是否愿意?” “滚。” 十岁—— 是顾炎宁尚还依赖顾炎彻的时候,若她还有这八年间的记忆,回徐国便罢了。 他留得住她的人,终归留不住她的心。 他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也终于决心放手了。 可她全都忘了。 那他绝不能让她回去找顾炎彻。 左右是欠了她的,原本想着待她心愿一了,自己便不再亏欠与她,从此远在天涯,时日渐久,他也不会再惦记,那些过往慢慢都能弥散了。 她却偏偏——全忘了。 他并不稀罕这丫头,李逢舟想,他不过是……不喜欢欠人情。 批完折子已经入了夜,他只点了来喜跟着,踱步到翊坤宫时,里面难得传来了笑声。 “输了输了,快给苏嬷嬷画上。” “不不不——娘娘,这不合规矩——” “我来画我来画!” “哈哈哈,嬷嬷——” 翊坤宫难得这般热闹,李逢舟抬手阻了宫人通报,兀自走了进去。 顾炎宁再次抓起一张牌,见点数太小,正愁眉苦脸地想法子如何偷偷换一张时,便听得头顶传来一个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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