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材窈窕纤细的美人扑上来,显然是听见了方才外间的对话,秀眉紧蹙握着他手臂问道:“东宫出事,可会连累娆儿?” “几时来的?”二皇子将美人揽进怀里,神情温柔轻快,哪里还有方才在外面时花天酒地的纨绔样子。 觉得光线昏暗,绕过美人又一只手点了盏蜡烛,这才看清了许卿仪的这张脸…揉开她的眉心:“别皱眉。” 翰林院大学士吴家的嫡长媳,竟是二皇子的入幕之宾!何其荒谬! “你快说,东宫若出事,可会连累娆儿?”许卿仪对二皇子说话时并无半分受迫为难,反而言行举止无一不透露着亲昵依赖。 许卿娆入府时,她已有十岁,姐妹二人宿在同一个院子里朝夕相对,真实身份自然瞒不住。 早年情浓时坦诚相待,将这桩辛秘透露给他,本以为娆儿是淮南王府郡主是桩好事,没什么可隐瞒的…可眼下…却暗自萌生出些后悔的预感。 “你妹妹如今是淮南王府的郡主,任京城的火再大,也烧不到她的身上。”二皇子头枕在她颈窝,吻了吻她脖颈却未再往下动作。 深吸一口气,沉浸在她身上的清甜香气里,顿觉心安:“委屈你了。” “其实这样也没什么不好,许家…并没什么能给你的。反而我们的来往一旦暴露,便会成为你受制于人的把柄。”许卿仪听了他的话心里如同化了一汪春水,开口却是设身处地替他着想。 闻到他身上的酒气,抬手轻轻替他揉着太阳穴缓乏。口是心非:“我不在意的。” “卿仪…”二皇子顺势吻了吻她的嘴角,欺身将人困在榻间任意施为,听人细喘微微… 垂眸撞进那两泓春水里,眼角眉梢皆是笑意,是真的欢快:“我会给你个名分的。” 花明月暗,一向偎人颤。奴为出来难,教郎恣意怜… 云雨初晴,二皇子替她拢好衣裳,盖上帏帽…执手自后门将人送出去。 “见过二皇子。”门外马车旁等着的人,竟是许卿娆名份上的夫君——吴家嫡长子,吴禹征。 “免礼。”他将许卿仪扶进马车,闻到些青楼里才会用的浓香…便知他是又去与小倌寻乐… “前些日子有人给本殿送来几个清秀乐人,明日给你送到外宅去。” …… 大理寺地牢里,除了挤挤压压关着寻常犯人的一层,往下还有一层水牢。 相比上面更加地幽暗寒冷,偌大的地方只一间牢房,由三丈宽且深不见底的深渠团团围住,渠中装的却不是水…而是触之即致皮肤溃烂的绿矾油。 三皇子身上披着被子,在这阴冷入骨的地方自然是取暖为上… 听见“磕哒”一声,门外机关响起的动静,回过头来,好整以暇看着水面上升起的暗桥,对着来人啧啧称奇:“我还以为父皇真打算将我冻死在这了…” “伤得怎么样?”皇上这语气可不像是在关心儿子,平淡得似乎只是在走个过场… “死不了。”三皇子也不起来见礼,漫不经心笑笑。 气氛诡异得很,皇上身后跟着的孙公公打开食盒,闭目塞听,不敢多说一句、多走一步:“三殿下,皇上特地准备的,都是您爱吃的。” “父皇来这只是给儿臣送吃的?”三皇子也不客气,拂开孙公公要替他试毒的手,胆大包天:“父皇想要我的命有得是法子,不用费这么大劲。” “清洲府刺史是你杀的?” “死了?”三皇子挑眉,笑得畅快极了,专注在吃食上:“我娘在九江府,我脑袋被门挤了才会去清洲府杀人。父皇知道,又何必问。” “这又怎么解释?”皇上将从他府中搜出的账册扔到他面前,肃然问道。 三皇子捡起来随手翻了翻,又扔回去:“不知道。” “景渝…”眼前的皇上,与平日里放纵宠爱儿子的父亲,恍然判若两人。 盯着他,不怒自威:“朕再问你一次,为何冶铁坊的账册上,记录的都是东宫名下四海钱庄的收纳?” “父皇早就知道梅江沿线有作坊私冶铁器的事?”三皇子吃得正香,忽然放下筷子停住…他留给太子的账册只是残本,眼下才知道另外一本被何人拿走。 “难怪我只拿到了半本账册。”又夹了块他喜欢的鸡油豆卷咬一口…不酥,扔在一边,喝了口梨花白笑呵呵:“那父皇让太子和儿臣同去九江府…是试探?” “九江府,是他为了救人自愿去的。”皇上认为赵齐去九江府救人是意外,不然现在也不会放任他在外面,却并未否认试探三皇子的用意。 “难怪父皇特地让孙公公去九江府宣旨遣儿臣去查案,原来一早怀疑的便是儿臣。”三皇子不以为意,意料之中… 放下筷子明知故问:“父皇为什么会觉得儿臣有不臣之心呢?私冶兵器,构陷东宫,啧…这罪名够大的!” 手托着下巴,挑衅:“是觉得儿臣会为了我母妃报复父皇?还是如二十二年前那般…父皇怀疑儿臣是三皇叔与母妃的野种?” “混账!”皇上怒不可遏,抬手便给了他一耳光! 他为东宫时,三王爷与岭南候霍霖曾是他的左膀右臂,有从龙之功。 可三王爷对顾思的爱慕之情,也是有目共睹,甚至在其封妃后仍是纠缠不清! 二十二年前,贵妃猜透了他的心思,联合殷国公府举证揭发三王爷有不臣之心,他顺势论罪处之…却至今不知当年所谓“谋逆”,是子虚乌有还是确有其事。 “儿臣记想起来了…”三皇子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抬头仰视着怒气沉沉的皇上。 轻笑一声:“父皇当年,是不是也将三皇叔囚在这?儿臣如今也行三,这个数字…好像不大吉利。” “你不要以为朕有愧于你母妃便不会处置你!”被人戳破了私隐勃然大怒! 他从未怀疑过顾思的清白,只是…看不得三王爷在他与顾思为了后宫之事生隙时,企图趁虚而入! 二十二年前三王爷困死于水牢后,顾思悲愤交加与他断情,二人的关系跌至冰点,他激怒之下将其囚于长秋宫两年之久…时年六岁的景渝将一切看在眼里,也是由此,这二十年来他父子关系如履薄冰。 “私冶兵械之事,父皇信也罢,不信也罢,儿臣不曾做过。”气完了人,三皇子平心静气饮茶漱口,盖上被子闭目送客。 …… 东宫,赵齐对月孤影独酌,手里握着的…是三皇子藏在常寿药箱里的图纸。 纸上潦草画着的图腾,他十年前便在许卿娆身后那个叫猫儿的暗卫身上见过… 他对淮南王府的暗卫私令,已经再熟悉不过,根本不用再查。却仍是不死心问让人去确认:“查到了吗?” 为了在战后收缴时区分敌我、方便管辖,各方兵械无论公私之用,皆会在隐秘的地方刻印图腾。 私冶的兵器虽然下落不明,可淮南王府暗卫的图腾,于此时出现在此地,总归不会是什么好的用意… “殿下,属下确认过了,的确是淮南王府的暗卫没错。”霍封知道此事干系重大,亲自在书房留档里对照的。 “淮南王这些年与京中甚少往来,多亏咱们十年里一直盯着许姑娘。” 那日,许卿娆被绑时,淮南王府的暗卫就在她身边,却始终不曾出手相救。 她分明才走七日,可再想起来时,却仿佛从来没真正认识过她… 赵齐将手里的图纸扔进火盆焚尽,吩咐霍封:“你退下。” “是。” 秋蝉鸣蜩忽然停下,赵齐另挑起一盏,斟满了梨花白:“躲了孤二十年,还没藏够吗?” 顾思自树上翩然落下,一言不发坐在赵齐身边,:“他怎么样了?” “若不是为了他,你打算瞒我到何时?” 顾思看着赵齐不紧不慢的样子,再听他的质问,恍然大悟他是在用这件事逼自己露面! 她是关心则乱,才错过了许多明晃晃的漏洞…清洲府的事在今日上午发生才发生,景渝回京最快也要酉时。 可她却早在申时便收到了景渝被大理寺带走的消息!除非赵齐未卜先知,不然唯一可以解释的…便是他一手策划了今日发生的种种! 一遭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顾思来的路上想的都是二十二年前三王爷的旧事今日重演,惊怒:“私冶兵器这等大事也能让你来开玩笑!你知不知道分寸!” “玩笑?”赵齐凤眸凛然看向她,怒极反笑。“分寸?” 声音仍是一贯地疏冷…却格外藏着不堪一问的委屈:“二十年里不闻不问,便是你的分寸…母妃?” 顾思似兜头被浇了盆冷水,颓然砸了砸嘴,想解释却终究化作一声叹息:“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赵齐伸手碰了碰她的玉盏,一饮而尽离开。淡漠道:“藏风,殷国公府…收网吧。” 作者有话说: 三皇子府的账册伏笔在第6章 许卿仪的伏笔在第5章 第6章
第21章 次日早朝,皇上缄口未提清洲府的案子,三皇子仍在大理寺的地牢里关着,众臣必不可免地想起二十二年前的旧案。 若只是谋逆之罪,自然是要进谏立决严惩,可…当这案子的主角是皇子时,事情就变得敏感起来。看皇上眼下的意思,大约是还想保着三皇子,暗查。 谁会在这个时候没眼色,将事情捅到台前,惹皇上的不痛快… “父皇,儿臣有本启奏。”还真有…朝臣们眼观鼻鼻观心,心说这二皇子还真是个傻的不成? 听他道:“三弟大闹清洲府,归根结底是为了掩盖私冶兵器的大罪,事关国朝安稳,儿臣以为应公开审理。” “大理寺…”皇上不动如山,像是早料到二皇子会做出头鸟,扫了他一眼也未见不虞。 顺势而为,公事公办:“案子查得如何了?” “臣以为…”大理寺卿高鸣可不复那日去东宫拿人时的威风,联想这一半日的动静,琢磨着皇上似乎是要舍了三皇子保东宫… 瞄了眼皇上,打起太极来:“事发地清洲府离京城较远,许多证据尚未归案,是以…案情不甚分明,臣请皇上再多容臣些日子。” “没证据?”二皇子听了这话,果不其然咬钩… 只顾着当着群臣的面踩死东宫的罪名,却不知不觉说漏了嘴:“一向由东宫和户部共同打理的四海票号的账本,出现在三皇子府里,里面桩桩件件记着冶铁坊的账目往来,难道不是东宫公器私用的铁证?” 事发突然,众人对此事皆是一知半解,二皇子三言两语直接将东宫推上了风口浪尖!朝臣议论纷纷… “账册?什么账册?” “还有四海钱庄的事?” …… 在这其中,万众瞩目的三人莫过于七皇子、身为户部侍郎和太子亲舅舅的殷兆以及大理寺卿高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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